5 馬上成年

史堯別過臉，手機鏡頭對着房間裏裸。玩疊疊樂的人，手指快速的在拍照鍵上按了按，随即從草叢裏退了出去。

他面無表情的把照片發給了那個被綠的姑娘，照她的要求還打了110，理由是：有人.piao.chang。

然後他只要在一旁等着警察來把兩人打斷再拍個照就好了。

雖然他不是很認同這種浪費公共警力資源的事情，但是此時他只是個沒得感情的職業跑腿人——史·迪奇·七。

史堯板着臉，手指飛快的删着相冊裏的照片，連最近删除那都沒放過。删完還是有些不自在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藏在鬓發裏耳尖露了出來，紅彤彤的。

他剛想就近坐在路邊的椅子上，不遠處不可描述的聲音變大傳來，史堯動作一僵，面無表情的又走遠了一些。

幹坐着也不是個辦法，史堯把臨走前老班給的競賽題拿了出來。

警察出警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多了，中國速度名不虛傳。

史堯看着火急火燎的兩個人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怎麽就這麽大膽，這麽急，出去找個旅館不好嗎？再不濟，也要有點自己住的是一樓的自知之明好不好，窗外的綠植那麽管用，一開始入住的時候還買那麽厚的窗簾幹嘛？

史堯無語的拍了兩張照發給了那個女生，随即利索的删照片轉身離開。

這單沒花多長時間，現在是先回去做點午飯吃還是直接去商場找靈感呢——

“你好？”

“嗯？”史堯把視線從公交站路線圖上轉移，看向站在自己旁邊的女生。

“能加個微。信嗎？”

“嗯？！”史堯雙眼微睜看着上前搭讪的人有些懵，然而面上卻只有一邊微微挑起的眉洩露了他的驚訝。

對方的臉已經泛起了害羞的紅，但是看自己的眼神卻是勢在必得的自信。

“我沒有手機，不用微信，不好意思。”史堯禮貌的拒絕，随即還往後撤了一步，拉開了距離。

對方還是沒有死心，還想上前争取一下。

史堯面無表情的又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自己的視線。

被拒的姑娘被他那一眼看得一怔，終于還是止住了要上前的動作。

史堯沒有表情的時候看起來又拽又兇，他自己也知道，所以大多時候都是帶着笑的，主動收起氣場以免誤傷或者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他最怕的就是麻煩，各種意義上的都讨厭。

還是回家吧搞點吃的吧，剛剛看見了一家熱幹面好像很好吃的樣子，家裏應該還剩了面？沒有就煮馄饨吧....

被突然這麽一下，史堯有些興致索然。

下車到站後，史堯慢悠悠的往家走。

就在他掏鑰匙的時候，家門突然朝裏打開，史堯神色一凜，越過保镖的身形，他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人的一角。

史堯慢條斯理的将鑰匙重新揣回兜裏，不緊不慢的在門口換了鞋子，最後才走了進去。

“這位奶奶，您這算是擅闖民宅了吧。”史堯嘴角含笑，眼裏卻沒半點笑意。

從上次史女士提那一嘴，史堯就有所預料了，她今天過來是意料之外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對方居然會主動來找。

“吓到小堯了嗎？”老太太身着花衣，和善的打趣道。

史堯沒興趣跟她打機鋒，自顧自的走到廚房先把煮面的水燒起，随即轉身靠在廚房門，也不說話就看着老太太。

因為笑，向老太太臉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但看五官其實還是可以窺得她年輕時候的美貌，只是膠原蛋白的流失以及肌膚的松弛，讓她的顴骨格外的明顯，這麽笑來不顯和善反而更加凸顯她的刻薄。

向老太太：“小堯高三了吧，打算考什麽學校啊？”

史堯的臉徹底黑了下來，到底是年輕，做不到收放自如的控制自己的真實情緒，冷着聲道：“這就不勞老太太關心了。”

向老太太仿若察覺不到史堯的情緒一般，或者說，她根本不在意，繼續笑着道：“這就跟我見外了不是，我覺得B大商院就不錯，你怎麽看？”

身後沸騰的水像是史堯具化的情緒，史堯想擡起自己的嘴角，做出往常輕松的狀态，但面部肌肉卻像是罷工了一般。

明明是對峙雙方，偏生對方還一臉輕松的樣子實在是讓人不爽。

“不怎樣，向家是沒人嗎，還需要老太太您一把年紀來操心這些事。”史堯裝不來，便直接順了自己的情緒諷刺說道。

說罷，也不看對方的表情，轉身将沸水下的火關閉。

姜還是老的辣，對方仿若像是沒受影響一般的說道：“向璟那小子不重要老太太有什麽辦法，一把家業總不能斷在我還在的這一輩吧。”

“這跟史堯有什麽關系。”史堯看似語氣淡淡的說道，實際還是強調了史姓。

“史芹沒告訴你嗎？你早就在向家的戶口上了，你媽媽在向家工作了這麽久，我也算是看着她一步步過來的，現在也算是熬出頭了吧。”老太太又是驚訝又是感嘆的說道：“唉，還是我教子無方，不然也不會讓你媽媽小小年紀就懷了你，老太太一把年紀了也不懂情啊愛的，但是你媽願意搭上大半輩子在我向家當保姆還熬倒了向璟他媽也算是本事了。”

史堯身子猛地一顫，雖說很快就穩住了但到底被撕破了一直被他罩在心底不願去觸及的黑布。

很憋屈，史堯在這件事情上一直處于被動的立場，但是卻是所有惡言和指責的槍。靶。

他很想三言兩語的表示自己的不在意，但是私生子像是個烙印就印在他看似光鮮的外表下，融進了他的血液裏，讓他無法回避。

“我馬上就成年了。”史堯閉了閉眼，沒什麽情緒的說道。

“自立戶口很簡單但又不是那麽簡單，小小年紀幹嘛活的那麽累呢？”老太太先是一怔随即似笑非笑的說道：“向家也不要你的一輩子，我還沒老糊塗，你和你媽不一樣，也就10年，你按着我的路子來，畢業後進向氏，好好出十年力，就放你走。”

史堯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內壁，血腥味沖進了他的鼻腔裏，刺得他的眼眶有些酸。

血色從他的臉上快速消退，扶着廚臺的指尖白得發青，史堯突然笑了笑，用他慣常不在意的語調說道：“您就急什麽，離我畢業還早着呢。”

他沒辦法了，拖，是他唯一的對策，溺在水裏的人看見手臂粗的樹枝也是會本能的去抓的，即使那救不了命，但至少可以減緩下墜的時間。

向老太太含笑，神色不明的盯着史堯的眼睛，半晌才道：“也對，是我太急了，小堯還是個孩子呢。”

史堯扯了扯嘴角。

房門被關上，家裏恢複安靜，這明明是他平常最喜歡獨處狀态，可是今天卻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發紅的眼眶到底沒有倒出水珠，史堯沉默的翻找着廚房，半天只在冰箱的角落裏找到一小袋馄饨，他伸手将東西拿出，動作平靜的像無事發生過一般。

還帶着冰渣的馄饨從袋口掉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這一點聲響好似敲在史堯緊繃而不自知的神經上，他猛的松開手裏的袋子，動作有些慌亂的打開家裏所有的窗戶。

史堯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看着被防盜窗攔在外面的景物，有那麽一瞬他突然覺得自己才是被囚住的一個。

....

電話一直在響，史堯不耐的用枕頭捂住自己的頭，擰着眉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史堯是被餓醒的，他迷蒙着眼往窗外看去，天還沒亮，手摸了半天沒有摸到手機，他揉了揉自己的頭發，起了床。

走了兩步便感覺自己踢到了什麽東西，打開燈，突然亮起的環境有些刺眼，史堯擰着眉緩了緩，低頭就看到自己的手機被踢在了門腳。

史堯沖好電就去洗漱，沉默的将前一天掉在地上的小馄饨撿起，确定不能吃之後就丢到了垃圾桶。

看着剩下化在袋子裏的混沌，史堯靜靜看了幾秒，随即有些煩躁的揉了揉自己的頭發，走去客廳，扯着手機充電線查看着自己的存款。

“1，2，3，4，5，6，6，十三萬.....”史堯生無可戀的把手機甩到了一旁。

食指不自覺地摳着大拇指。

“啊～”史堯無力的一聲哀嚎，身子直直的倒在了沙發上。

不是所有問題都能當下解決，這個道理史堯明白，但是憋屈啊，本來還覺得自己賺了不少錢，還沒喜滋滋多久就被現實一巴掌招呼回了原地。

戶口肯定是要自立的，要麽是考上大學遷到學校去，要麽就是自己買套房子。前者需要監護人的手續有些繁瑣，老妖婆稍微插個手或者直接跟史女士交代兩句就黃了。

後者....好貴啊......

一直到學校史堯都有些焉焉的，有些事情急不得，可是它的存在感太強，不急也壓的人夠嗆。

“欸，你昨天怎麽回事？”蔣士傑看着趴在桌上的史堯問道。

“沒什麽。”史堯的頭埋在手臂裏，聲音有些悶的說道。

“你——”蔣士傑的聲音突然消失，班上也瞬間消音。

大概是老班來了吧，史堯在心裏嘆了口氣，今早打開手機看到了不少未接來電，那時候他就知道這一次有點懸了。

“史堯，師安，你們來一下。”老班肅着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