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是你爸爸嗎

史堯頭天睡的有些多，導致現在腦子還有些漲，直到人已經在辦公室了才意識到被喊的不只自己一個人。

看着身旁站得淡然的人，史堯莫名覺得自己虛了，下意識的也挺了挺背，視線對上老班銳利的眼神時又被打回了原樣，剛外露的懶散也瞬間被逼了回去。

甚至在老班放下自己茶缸發出悶響的一瞬心又虛了虛。

昨天只請了第四節 和中午的假，但是他直接曠掉了下午的課，如果只是曠課就算了，但下午的開學大典他是需要上臺講話的。

因為前幾次他都沒有備稿，所以一時也沒注意，直到今早聽到幾個同學問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真是罪過大了啊——

史堯在心裏嘆了口氣，罪過更大的是他今天還得請假，請不了就只能曠了，在老妖婆的逼迫下，他的海王雇主就顯得格外的和藹可親，明天就是他得去給住在小洋樓的富貴金魚送東西的時候，今天得先把東西給準備好，不能誤了明天的吉時。

一想到自己明天還得逃，史堯就又不禁嘆了口氣，對上身旁人沒什麽情緒的視線，以及老班快要噴火的眼神時，他才意識道自己剛剛那口氣從心裏蹦出來了？！

“史堯！”老班沉着聲音喊道。

“在！”史堯應道。

“昨天下午為什麽沒來？”老班手一直放在他的杯把上，手指不斷的摩擦着，另一只手抓着教尺擺在腿上。

明明還沒什麽動作，卻看得史堯心裏發毛。

老班的教尺從來沒有落在學生身上過，但是他很會戳學生的痛點，很會很會，就像現在史堯有一股很強烈的預感。

“是生病還是什麽原因，我們聯系下家長吧。”老班看着沉默的史堯說道。

請家長這件事情對別人不好說，畢竟總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這類學生，而對于史堯這種成績的學生來說更是構不成什麽威脅，但是對史堯不是。

老班這次真的給氣到了，說完後就直接翻出聯系簿要打電話。

“老師！李老師——”史堯根本來不及阻攔，老班的電話已經打了出去，兩秒後，史堯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安靜——

老班銳利的視線盯着他的褲子口袋，本來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師安也好奇的眨了下眼，看向了鈴聲的出處。

史堯第一次覺得手機不應該放在褲子口袋裏，隔着布料貼着手機的皮膚在這樣的視線下都開始發燙，他木着臉快速掏出手機。

老班盯着他手裏的手機，又看了看他的臉，肅着聲音說道：“你自己找家長過來。”

随即就把臉轉開，氣得連看都不想再看史堯一眼。

“師安。”

“嗯。”師安淡淡的應道，和剛剛史堯的嚴正以待完全不同，看他的表情甚至還有些不解。

多少是有些沒有ac數了，和自己這個犯錯等級一起被喊過來的還這麽不當回事。

史堯看着自己身旁的人，也許是剛剛太沒面子了，畢竟成績在那兒，從來也沒正兒八經的挨過訓，所以他現在也巴不得看別人被老班訓。

眼裏看戲的神情半點兒沒有收斂，史堯自己也沒注意，剛被訓完就立馬和沒事人一樣的站在一旁。

師安感受到一旁人動靜，微微側頭看來。

史堯對上他淺褐色的瞳孔，微微睜大了眼睛，說實話，他看自己這張臉已經沒什麽感覺了，人總是對美好事物抱着欣賞的，不得不承認，新同學确實挺好看。

半晌沒聽到老班訓話，史堯不解的看了眼老班，和他的眼神對上，又看向了師安，來回眼神的移動意思再明顯不過：你們怎麽還不開始呢？

“史堯。”師安突然開口道。

許是站得近的原因，史堯總感覺他的聲音像是一縷風一樣飛快的鑽進了自己的耳道，癢癢的。

“嗯？”史堯禮貌的回應道。

“我是你爸爸嗎？”

“嗯？嗯！？！”史堯瞪大了眼睛，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臉上也外露出了懵。逼的情緒。

“砰——”老班大玻璃缸子砸在桌上的聲音強力打斷了兩人莫名其妙的交談。

“你們都給我出去站着！”

史堯發誓，這是他第一次見老班發這麽大的火，驚訝之餘又有些慶幸，出去站着是不是就不用找家長了——

“你家長的電話你打還是我打？”老班盯着史堯用不可商量的語氣說道。

史堯抿了抿唇，當着老班的面還是給史女士打了電話。

老班朝史堯招了招手，史堯只能把已經接通的電話遞過去，然後在老班審視的眼神下走出辦公室。

現在還沒下課，所以走廊上還沒什麽人。

各班的教室因為透風全部都開着，所以開小差的同學都看到了兩人。

上一次史女士以他家長身份來學校還是他5年紀的事，在向起的安排下，史堯和向璟一直都在一個學校，只不過每次都刻意的分開。

小時候的向璟情緒更加外露沖動，5年紀那次具體是因為是什麽事情不記得了，兩人打了起來，史女士來了，但是是以向家工作人員的身份來的。

從那以後史堯就再也沒有在填家長信息那欄填過具體的聯系電話，後來自己有了電話後一直填的都是自己的號碼，再配合自己優秀的成績，從小到大這一招就沒被老師發現過。

他和史女士一直沉默的保持着默契，互不打擾，有時又因為她的情感需求聯系一下，僅此而已。

這麽一回想，自己沒長歪也是個奇跡。

聽到教室裏大家的朗朗書聲，史堯自我調侃的想到：“好好學習才能天天賺大錢吶。”

心裏的那點沉悶被史堯人為的塞進了心底，不想去想，懶得去想。

史堯慵懶的站在牆邊，眼神掃到了站在自己身旁的人，背還是挺的筆直。

“你不累嗎？”史堯好奇的問道。

“嗯？”師安收回看着操場發呆的眼神，不解的應道。

史堯朝他擡了擡下巴，本來一個很輕。佻的動作，在他做來卻不顯冒犯，反而更凸顯了他的慵懶：“可以放松一下。”

師安像是沒聽懂，睜着眼睛轉過身看着史堯：“嗯？”

史堯看着人直接轉了個身又有些哭笑不得，對上師安清澈的眼神，史堯想起了他剛剛在辦公室說的那句，臉上的笑也不自覺的散了些。

不是問罪，在他表情的加持下卻勝似問罪的問道：“你剛剛在辦公室裏是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師安眨眼問道。

史堯眯起眼睛盯着師安的眼睛，似是要确認對方是不是在裝傻，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來。

其實本來也沒生氣，這種稱呼交談在時下很平常，連女生之間都會如此玩笑，他只是好奇對方為什麽會在辦公室那麽嚴肅的場合開這種玩笑。

“我是你爸爸那個嗎？”師安恍然的問道。

史堯被他直白的問法一哽。

師安看着史堯一本正經的說道：“老師讓你找家長，可是你卻立馬轉頭看着我，所以我問我是——”

“行了行了。”史堯見他還要重複一邊立馬打斷師安的話。

他還沒短時間內這麽頻繁的聽到過那兩個字。

師安會意的閉嘴，又面朝操場站着。兩個人一時也沒有繼續交流。

下課鈴響起，先出門的女生看到兩人一齊的樣子不禁驚呼出聲，兩人看着差不多高，史堯也許還要高一些，因為師安是挺着背站着的，倒不是說史堯駝背，只是誰在他那種站軍姿的挺度下都會顯得有些弓。

兩個人一個細致的衣領一絲不茍的貼在衣服上，史堯的校服則是有些松散，拉鏈也只拉了一半往上。

作為一個高素質的腐女，該女生表示自己絕對不會腐眼看人基，只不過新故事的主角有靈感罷了。

“阿堯？”

史女士的聲音傳來，本來微低頭看着地地板紋路的史堯微微擡眼看去，嘴角已經下意識的揚起笑，不動聲色的嘆了口氣，朝人走去。

這點情緒在吵鬧的課間根本微不足道，可是站在史堯身旁的師安留意到了，他模糊的感受到那個看起來一直很輕松的男生笑容背後藏着東西，但是被厚重的舞臺幕布遮掩着，臺前是他的笑容，幕布後的黑暗裏有不可觸及的——

師安煩躁的微微動了下脖子，他不知道改怎麽形容對方帶給他的感覺。

好像回來很久了，其實也就幾天。

因為身體的原因，大院兒出生的他從小就被送到了國外治療，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被小心的接回來，然後又送出去治療。

他能感受到親人對他的小心翼翼，其他人因為他的身份而對他的算計讨好。

日複一日，複制黏貼的日子讓他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直到奶奶生病，他吵着要回來，親眼看着她臉上的皺紋，不離手的拐杖，以及和自己藥不離手的生活狀态，他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在親人的世界裏缺位很久了。

久到，他好像沒有愛的能力了，他依舊能夠感受到親人對他的關心和愛，但是他好像失去了産生同樣程度的情感反饋的能力。

那些愛他的人在他的眼裏好像不比眼前陌生的學生讓他産生的感情共鳴多，他像是個故障的機器，只能依着最初植入的程序給親疏不同的人相應反饋，即使情感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