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是太陽曬的

師安醒來看到面前陌生的環境時還是一怔。

記憶慢慢的回溯，師安眨了眨眼，打量着這個房間。

對比師安從小居住的環境而言，這裏實在是有點小，床頭旁邊就是一個小書桌，再旁邊就到了牆，躺在床上朝窗外看去可以看到樹葉以及對面的樓。

他知道自己一開始并不是困，應該是昨晚有些着涼，一大早神經一直緊繃着所以突然松懈後，身體就搶過了主導權。

可現在他是真的有些困了，史堯的被子蓬松，師安只覺得自己被陽光包圍，而他想也沒想就繳械投降。

史堯一進來就看見師安閉着眼，安安靜靜的樣子，平常的冷淡全部都化在了灑進來的陽光裏。

他的樣子實在是太柔軟，史堯本心不想去打擾他，就想順着他的意，好好的睡一覺，但是理智卻不允許。

面前的這個暫時神情柔軟的小朋友有暈倒的前史，也是回神後史堯才發覺這個問題，即對方到底是真的困，還是身體不濟又暈了過去。

“師安？”史堯輕聲喊道。

“嗯？”小小的一聲從師安的嗓子裏跳出來，像是小貓的哼唧。

史堯失笑，他今天可是看到了師安太多的神态了，一個比一個生動，一個比一個吸引人，他平常顯露的冷淡看似是堅冰，實際只是一層富有迷惑性的糯米紙，化了之後就是裏面的軟糖，讓人忍不住吃掉，只好收藏。

還好他築起了冰牆。

史堯下意識地想，這個想法一出，史堯跟着眼皮就是一跳，不明白它産生的原由，細想之後只覺得臉頰有些發燙，因為這句的句號本來應該是逗號，後面跟着的是，不然他這副樣子得勾的多少人心醉神迷。

是個比自己還打眼的禍害啊～

想起以前蔣士傑對自己的吐槽，史堯在心裏失笑辯駁。

“師安？”史堯拽回自己飛起的神思，輕輕碰了一下師安的臉，卻被他臉頰的溫度吓得變了臉。

“醒醒，師安？”史堯擰着眉朝人急着喊道，到底還是控制着自己的音量，怕突然驚着了對方，細心破土而出，自顧自的生長，順着史堯的指尖牽住了師安心髒。

“嗯。”師安的睡蟲被輕輕的拂走，他眨了眨眼，看着面前擰着眉的人，本來失焦的眼神回聚，又補充着應道：“醒了。”

“你的臉好燙。”史堯的擰着的眉沒有松開，輕聲卻又快着語速問道：“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嗯？”

師安聞言一怔，史堯的手還放在自己的臉上，對上他焦急的眼神，師安的睫毛一顫，他斂下自己的眼神，微微推開了史堯的手，半息後擡眼看着人，平淡的說道：“還好，可能昨晚着涼了。”

與他平淡的狀态不同，史堯聞言便擰緊了眉，本來想擡手去量一下師安的額溫，卻及時收住了手。

師安自然察覺到了他的動作，擡眼看向了史堯。

史堯朝他笑了笑，臉頰卻被扯得一疼，一瞬的擰眉并不影響他想要表達的溫柔，他從床上起來，邊往外走邊說道：“我家裏還有溫度計，給你量一下？”

走到門口還沒有得到回應，史堯轉身看着還坐在床上，眼神已經恢複清明的師安确認道：“嗯？”

師安看着史堯的眼睛，半晌，點了點頭。

在師安休息的時候，史堯已經把家裏收拾好了，挂在陽臺上的衣服已經被收好，陽光徹底照了進來，家裏整潔的像是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在這之前歇斯底裏的對峙被時空折疊在了史堯的人生進度條上，至少當下他是不想再去展開的，與之相伴的一段與師安的記憶，雖然沒有被折疊卻也被他小心的藏起。

史堯家的溫度計是那種普通家用的水。銀體溫計，需要放在腋下，看着師安不甚熟練的動作，史堯笑着提醒，卻再沒有像幾個小時前那樣熟練的進行肢體動作。

極悲極喜都不是戲劇的常态，當一切歸位，水果刀被收到了刀鞘裏，被移位了的茶幾重新回到了落腳點，師安的溫柔或者說人道主義的憐憫失去了語境，那悲喜都将不複存在，它們依托着事件，環境而相應進行行動，而現在，只是九月平凡又普通的一天的一個時間區間。

師安看着史堯，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但是又說不出來。

“還去學校嗎？”史堯看着一動不動乖乖的夾着體溫計的人問道，語氣不禁帶了笑，對上師安面上冷淡動作卻是聽話小學生的樣子，史堯真的很難壓下自己的嘴角，即使笑起來臉有些疼。

依舊是眉眼彎彎的樣子，師安卻在史堯的眼裏看到了與之前不一樣的東西，多了點真實，少了些禮貌的疏離。

眼神飄到了史堯張揚的寸頭上，不久前自己還被它紮過，也許肩上的衣服還有那雙笑眼之前留下的淚珠，一切的疊加，共同造成了這個結果。

師安對此表示很滿意，管家爺爺提到的——

【在朋友需要的時候給予他及時的幫助與關心】

達到！

心情好的師安微微揚起了下巴，嘴唇也不自覺地微微嘟起，朝史堯說道：“不去了，你要去嗎？”

師安的動作史堯全部都看在眼裏，他突然意識到即使的平常冷着臉的師安也很生動，甚至比那些情緒外放的表達更加生動，不外。洩。的情緒雖然不會給以旁人感知的提示，以至于很容易被忽略，可一旦主動去留意就能發現他許多豐富的情感——

發現許多，他自己甚至都不曾在意的自己的小反應——

就像現在，他朝自己微微睜眼，配合着他剛剛的疑問語氣。

史堯被自己的發現徹底逗笑，他彎着眉眼，揚起嘴角回答道：“不去了，餓了嗎？我給你做吃的。”

師安看着史堯，遲疑的點了點頭。

史堯看出了他眼裏驚訝，懷疑，和應該禮貌的情緒.....

不行了，再分析，臉就要笑僵了.....

“有什麽忌口的嗎？”史堯打開冰箱微微側頭朝人問道。

師安站在原地想了想，幾秒後，夾着體溫計，僵着手，動作有些別扭的走了過來，也站到了冰箱前。

看了眼便接着就朝史堯搖了搖頭，補充道：“沒有。”

史堯微微側頭和師安對上眼神，随即又看向了自己略顯空蕩的冰箱，明白了他的沒有是什麽意思，就冰箱裏的這幾樣，他不忌口。

史堯失笑，剛要讓人離開出去坐着，就看見師安指着冰箱裏的冰水說道：“這個。”

“嗯？”

“敷臉“師安淡淡道：“可以消腫。”

史堯看着被他指着的那瓶水道：“好。”

“這個體溫計要夾到什麽時候？”

“五分鐘。”

“嗯。”

“口輕還是口重？”史堯拿出剩下的西紅柿和雞蛋，和幾根青辣椒，随即又從下面冷凍部分拿出了肉。

“嗯？”

史堯将肉放在一旁解凍，抽空回頭看去，發現師安正蹙着眉捏着那根溫度計。

他走去，師安察覺到了對方的動作，想也沒想，下意識地就将東西遞了過去，史堯順勢接下，仔細看了看，低喃道：“沒燒，可是當時你的臉明明很燙啊？”

師安就站在旁邊，自是聽清楚了史堯的話，順着話頭回想起那個當時，眼睫毛又是一顫。

醒了之後師安其實一直都沒有睡，當時只是因為舒服，縱着自己在那兒閉目養神，史堯進來的動作他自然是察覺到了的。

一開始的沒睜眼“醒來”到後面好像就沒了時機，所以師安便一直閉着眼。

一個感官的暫時休息只會使得其他感官放大自己的能力，暖洋洋的被子，幹淨的氣息以及不斷走近的史堯和他停在自己臉上的視線......

一切的一切，帶給他的感受都是那麽的強烈，那麽的讓他陌生到想逃。

不過到底沒有依着自己的本性，因為對方好像比自己身體上的敏感還要厲害，自己動不動會不适的生病，而史堯無時不刻，默不作聲工作着的探路神經卻直接省略了生病這一過程，直接回縮或者死亡，而他本人則會止步，就像是那次課桌上不存在的三八線，熟練又嚴謹。

他努力的拉近兩人的友誼可不是讓史堯因為自己一時的回避就主動止步的，這對凡是都追求完美的師安是不可忍受的。

所以他克制着自己睫毛的跳動，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讓其保持平緩，除了藏在血肉裏狂跳的心髒，沒有人會察覺到他的異常，當時他甚至用上了自己曾經很不屑的心理暗示法，這是曾經的一個醫生告訴自己的，在自己不知道幾次躺在手術臺上，被麻藥作用着昏昏欲睡的時候。

他借這個方法把一切可控的都控制在了大腦的控制中樞上，除了距離中心太遠的皮膚，它在毛細血管的狂歡下，本能的洩露了自己最真實的反應，是那麽的魯莽卻又誠摯。

甚至師安都不知道它興奮的原由，就以及感受到了史堯觸在自己臉頰上的冰涼，以及撓到心髒的酥麻。

師安對上史堯不放心的眼神，眨了眨眼，抿唇道：“是太陽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