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離開?

“是啊,應該就定在明年了吧,婚禮邀請函都已經拟好了,”宗像道,“你還不知道嗎?難道你們還沒有分手?”似乎有點嘲諷。

十束苦笑放大了一點,沒有解釋,只輕輕說道,“是嗎,金童玉女,的确是很登對呢……”是啊,他是個事業有成的男人,遲早會有自己的家庭,美麗的妻子和可愛的兒女。

而我……只是一個小鬼,又怎麽看得上我呢。

分手?從來沒有真正開始一段戀情,何來分手?十束靜靜想着,面色更加沉郁。

“抱歉,我想我多嘴了……”宗像深深歉身,思前想後還是決定不要多管閑事了……但其實自己攪和了很多?

宗像走出了門正打算去廁所,這時注意到伏見在沉思,“伏見君,在看什麽?”

“沒事,”伏見君瞥了一眼,“這個花圈上面挽聯的筆跡看起來很眼熟而已。”

“哦,是誰送的?”宗像忍不住問道。

“可能是那個人吧,”伏見君卻沒有再看,擡步離去,“您不要多管閑事。”

“呵。”宗像擡了擡眼鏡,瞄了一眼那個藏在角落的白色花圈,欣賞似的看了一下挽聯的內容,唇角勾起,便離開了殡儀館。

“怎麽樣,都處理好了嗎?”搖下車窗,出雲沉聲問道,臉色稍顯疲憊。

“草薙先生放心,殡儀館那邊早就交待好了,花圈我也送上去了,”鐮本氣喘籲籲地說道,“不過十束先生似乎準備火化遺體……”

“唉……”草薙出雲略感心煩,又點燃一根香煙。

“草薙……先生不去看看嗎,”鐮本坐進車後,小心翼翼地問道,“我看到那些條子都上去了。”

“……呵,他們果然有交情。”草薙出雲眼裏有些許血絲,靜靜地坐着。

目光投向遠處,正好十束送宗像、伏見二人走出來,他遠遠看到那張明淨的面龐,毫無血色,籠着壓抑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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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雲覺得心狠狠抽痛了一下,忍着沒有打開車門,深呼一口氣,還是叫司機開車離開了。

十束隐約感覺到有目光注視,擡眼望去,卻只看到一輛車疾駛而去,噴泉處幾只白鴿驚飛而起。

“要來一根嗎?”宗像禮司遞過一根香煙,鏡片後面深邃的紫眸。

周防尊皺了皺眉,還是接過了,宗像禮司微笑着坐在另一邊的空位上,姿勢端正優雅,看得周防尊很是別扭。

寬敞的影院,觀衆兩名,唯有熒幕上的男女主角繼續着他們的故事,念着那文藝溫暖的臺詞。

而外面,一陣的槍擊聲,撞擊聲此起彼伏,整整轟鳴了半個小時才停止。

周防尊始終坐在座位上,緩緩地抽着香煙,雲霧缭繞,嘴裏苦澀的煙草味。

“想知道我怎麽找到這裏的嗎?”

“是他吧。”周防尊閉上眼,想起那個紫眸的少年。

“我們雖争鬥了十幾年,然而我還是不了解你,到現在也不知道你的真正的家在哪裏。”宗像擡了擡眼鏡,似笑非笑。

“呵,”周防尊看向他,目光深沉,“這麽多年,我也沒能得到宗像警官你的心。”

“哦?”宗像唇角勾起,裝作很驚訝的樣子,“原來你一直沒有放棄這個念頭,我還以為當年我打了你一槍,你會恨我。”

“就是因為那一槍,我才會喜歡上你。”周防尊邪魅一笑,手指挑起宗像的下巴。

“你不可能不懂我的心,否則也不會找一個和你長得那麽像的男孩靠近我。”周防尊放開手,起身,站在熒幕前,映出高大的剪影,輪廓閃耀着晶亮的纖毫。

他淡淡笑着,眼中并沒有怒火,與生俱來的傲氣絲毫未退,散發着如同雄獅的霸氣。在電影夕陽背景下,隐隐浮動着淡淡落寞。

他伸出雙手,聲音低啞深沉,“可是,我心甘情願。”

“……”宗像禮司斂眸,緩緩摘下眼鏡,走到他面前,戴上手铐,果斷決絕。

“可惜你的軍師一番苦心,如今只是一場空。”宗像慢慢開口。

“他啊,跟了我那麽多年,實在是辛苦他了……”周防尊閉眼,“現在也是時候結束了,他應該去做些他真正喜歡的事情。”

“有你這種上司,真是太糟糕了。”宗像臉上深深的笑意。

“一群笨蛋!”饒是再冷靜的人,聽聞周防尊被警察抓捕的消息,草薙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怒氣,這幾天緊繃的神經頃刻間斷裂。

舞羅會要瓦解了,完了,全完了,難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嗎,我這些年原來一切都是荒唐的嗎……他腦子裏轟鳴一片。

當他看到面前的場景,已被他用手劈得四分五裂的書桌,杯子玻璃片到處散落,他才惶恐地抱住自己的頭,緩緩蹲了下來,全身顫抖着,此刻腦子一片空白。

突然間,門鈴滴滴地響了起來。他才慢慢收回思緒,起身接了一杯涼白開,待喝了下去,身體才慢慢停止顫抖。

他走到門口,打開門,一下子怔住了,心卻慢慢回暖,這種讓人陶醉又害怕的感覺又來了,草薙想着。

面前是一張燦爛的笑臉,笑得有些尴尬,他手裏提着行李箱。

“呃,我,呃……呃……”十束看着那人的面龐,心跳不已。

“什麽事?”草薙出雲略微心疼地打量了十束消瘦的面龐,笑容苦澀道。

“……聽說你要結婚了,所以我想,我想,”十束鼻頭發酸,仍然微笑着。

“你應該會搬家吧。上次走得急,還有一些東西沒拿走,”十束眼睛滴溜溜,想看又不敢看草薙出雲,“這次我是來拿回那些東西的,不知道方不方便。”

“……”究竟是臉皮厚到什麽程度啊,草薙出雲看着這個男人,心不由自主地笑了。

“我沒打算搬,東西也沒扔掉,”草薙出雲解釋了一番,打開門,“你進來拿吧。”

“……”難道是要當結婚的居所,可這裏是……我們曾經共度一段時光的地方啊,十束多多良猜測道,內心酸脹一片。

想到如果真是這樣,十束走進去的每一步都無比沉重。他鼓起勇氣開始往行李箱裝東西,是在看到自己的吉他完好無損地躺在那裏,旁邊的琴譜挂在架子上。

那一頁,仍停留在那一天。仿佛一切都沒有變,他的東西都沒有動過,甚至有擦拭過的痕跡。十束眼睛亮了一下,又黯下去。

他走進卧室,低垂着頭将一件件衣服從衣櫃拿出,折疊,放進行李箱。但整理了一會兒,他終于開始忍不住悸動,起身探出頭,看着客廳裏的草薙出雲。

他靜靜地倒了一杯溫熱的茶,坐在椅子上,卻過了一會兒,開始翻找着什麽,然後十束看到了他的手指流着血。

十束連忙翻找起卧室的床頭櫃,果然在這裏……十束心中歡喜地拿着止血貼跑到草薙面前,沒等草薙開口,他就很迅速很仔細地替他處理好傷口了。

“……”草薙出雲吸了一口氣,喉嚨沙啞道,“謝謝。”

“嗯,不用……”十束突然想到了什麽,“發生什麽事了嗎?我看到書房好像很亂……”

“沒事兒,不關你的事兒,”草薙知道他放棄了線人的工作,聽到他這麽關心的問候,內心滿足,目光變得柔和,“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用了。”十束咬牙,拉住了草薙出雲的襯衫,聲音隐忍的沉痛。

“你真的要和……淡島小姐結婚了嗎?”十束望着那人寬厚的背,心裏抽痛。

“是啊,”草薙出雲閉上了眼,“其實已經準備很久了,我也是該好好安定下來,組建一個家庭了呢。”

“是嗎,草薙哥要成家立業,”十束放開了手,“我大概也要離開這裏了吧。”

草薙出雲心中咯噔一下,張了張口,發現自己沒法說出來。

“對不起,草薙哥,是我騙了你,我并不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十束笑容依舊,“總之,祝你新婚快樂,那個,禮金我就不送了啊,你不要介意哦……”

“……”草薙出雲心亂如麻,被他的話刺痛得不知所措。

等十束從卧室提着行李箱出來,往門口而走,草薙出雲連忙拉住了他。

“嗯?”十束眨了眨眼睛,滿心期待,覺得被握的手溢滿了熱汗。

草薙出雲發現自己再也沒法松開他的手,腦子有些嗡嗡作響,心慢慢沸騰灼熱起來,他看着那張明淨的臉龐,最終還是抑制住了親吻上去的沖動。

“我會非常介意的,”草薙出雲咳了咳,“要麽給禮金,要麽就……”他突然說不出口了,但是想到以後都見不到這個人,心裏莫名的恐懼起來。

十束抽出了自己的手,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難道還要邀請我去參加你的婚禮嗎?”那太可笑了。

“怎麽會?”草薙出雲看着他的笑,越發難受,“這個房子是你親手布置過的,名字也是你的,所以我想……”

十束看到他把鑰匙拿出來,心中驚詫,卻下意識地推了回去。

“我不要,”十束瞥過頭,“我已經決定離開這裏了,所以這個房子我不需要。”

“所以還是給禮金嗎?”草薙出雲尴尬地一笑。

“那好吧,既然你這麽執着于禮金。”十束順着他的話說道,說着就拿出錢包,掏了幾張錢幣。

“給,不用找了。”十束揚唇道,接着拉着行李箱走了。

“……”草薙出雲怔了一下,攥着那幾張錢幣,繼而愉快地笑了。

再見了,十束。草薙出雲沉痛地轉身,關上門,緊靠牆壁坐下來。

十束多多良拉着行李箱,走到了一個販賣機前,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掏出一枚硬幣,拇指一翻,噔的一下,硬幣騰飛翻轉起來。

在快掉落下來的時候,十束接住了那枚硬幣,沒有打開來看,而是将它攥緊在手心,他想,他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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