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女王進化論

知道自己訓練終于可以告一段落的時候,蔣立坤高興壞了,糊着滿臉的泥巴就要去找馮臻,哪想兩天沒見,進到宿舍的時候,床鋪都空了。

床頭的水杯和臉盆都還在,但是牙刷和一些私人物品都已經不在原來位置上。

蔣立坤呆站在已然空空的床邊,驀然湧上的被抛棄的陌生感讓他一時無所适從,來回轉了幾圈,他才僵着手從口袋裏掏出跟隊友比賽贏來的那半根煙,壓了好幾次打火機才把煙點燃,捏着煙的手微微發抖,往嘴裏狠吸一口,再輕輕吐出煙圈的時候,才緩緩舒了一口氣兒。

蔣立坤覺得自己肯定是得病了,一種名為‘馮臻’的病,随着時間的發酵漸漸病入膏肓。思念入骨,他對落水之後馮臻的那句‘永遠不會喜歡你’一直耿耿于懷,這是馮臻親手在他心裏種下的荊棘,稍一冒頭,便讓它刺得千瘡百孔。

馮臻一旦氣急,總喜歡口不擇言地罵他蠢狗,但是蔣立坤從來不曾反駁。

是狗也好,若能跟随一輩子,當他一個人的狗又何妨。從蔣立坤那日強要馮臻之後,他便沒有了放開的餘地。

蔣立坤起身打開窗戶,讓屋內的煙味慢慢散開,用了搓了把臉,才将滿身的郁氣消減一些,回望了一眼宿舍,準備收拾東西回去找人。

馮臻提前回家确實有事兒,當晚電話過來之後吳楠便讓人給送回去了。

要說馮爺爺這次也是運氣不好,大晚上的起來放水,院子裏突然就響起一陣狗嚎聲,老爺子老眼眯眯的打開門,嗖的一下就見了黑影從自己身邊跑過去,馮美美這鼻子靈敏的,一下就追出去了。

這鎮上土狗多,幾乎每家每戶都會養上一只,這狗多了成群,到半夜來偷狗的賊就格外多,就是別的地方也有喜歡吃狗肉火鍋的。

別看馮美美塊頭不大,但是戰鬥力強啊,沖上去就扯下那個騎着馬自達的男人腿上的一塊肉,疼得他車頭一個不穩,差點打滑翻車,倒是馮爺爺膽子挺肥,抄着掃把就敢往前沖,直抽得那男人自顧不及,只能放掉手裏的狗,夾着尾巴灰溜溜逃跑。

至于後來馮爺爺那腿怎麽扭得嘛,臨進門的時候一下樂昏頭自己給自己絆了一腳,于是便有了後面那句讓人哭笑不得地‘差點見不到最後一面’。

馮臻這陣子又長高了三厘米,身上穿得衣服有些要不合身了,馮爺爺腳腫成個大羅蔔,閑着沒事兒就給馮臻做衣服,左腳慢吞吞踩着兩邊的腳踏板,并着手指頭靈巧地配合着腳上動作,屋內全是有序不紊的‘噠噠,噠噠’聲。

樹下陰涼,馮臻便搬了桌子在下面練毛筆字,馮小弟這瘋跑一個夏天了,渾身煤球一樣黑不溜秋的,現在正搬着小凳子在旁邊寫字,過幾天就返校了,他要再不拼一把,恐怕回校第一個要做的事兒就是被罰站。

院內的那棵大棗樹開花了,淡淡的黃綠色,有風吹過的時候偶然掉下幾朵壓在紙面上,清新淡雅,閑适寧和。

馮臻站着練了一會兒字,旁邊的馮小弟已經做好一半作業偷偷溜出去了,無奈揉了揉額頭,手邊的瓷杯只淺淺漂着深綠色的茶葉,沒剩多少水了。

端起茶杯往廚房走,臨了經過馮爺爺屋前的時候,探着腦袋喊,“爺,你那茶水還有嗎?要不要給添一杯?”

馮爺爺正按着兩塊布片縫袖口,夏天的大白襯衫還是很容易做的,老人家最是耐悶,自己在那坐一整天都不覺得煩,馮臻站門口和他說話,他就咧着嘴笑,指着桌上那還剩半杯的茶水搖搖頭。

門外響起一陣車喇叭聲,馮臻捧着瓷杯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蔣立坤倚在門邊對着自己笑,硬朗的面容初具成熟的棱角,只是嘴邊的笑容依然耀眼奪目。

蔣立坤進門就大大咧咧地朝屋裏喊,“幹媽,爺爺……”瞧那熟撚地如同踏足自家的神情,長腿一跨就抱上馮臻的肩膀,倒是一點都不見外。

馮媽媽今天不在家,屋裏的馮爺爺聽到聲響卻是一步一挪地探出腦袋來,咧着缺了口的門牙眯眼笑,“是坤子啊,可好久沒見人影兒了,和臻臻坐麽,外頭涼快。”

“哎,知道了,爺爺,您回屋小心點,”蔣立坤眼尖,一眼就瞧見馮爺爺那腳,回頭好聲好氣地應了,讓老人家回屋歇着好。

轉身确實一把拿過馮臻手裏的瓷杯,仰頭咕咚幾口就灌了個精光,對上馮臻表情淡淡地面容也沒說什麽,只是攬着他的肩膀軟聲呢侬,“廚房裏有飯沒啊,我肚子都要空得敲鑼鼓了。”

蔣立坤吃飯的時候,馮臻便坐一邊看書,玻璃窗外折射下來的白光照在少年兩扇鴉翅一般的睫毛上,在少年玉白的臉頰倒映出清冷的黑影。

“吃完自己洗碗,”馮臻扔下手裏的書,歪坐在椅子上懶洋洋地道。

眼前的一切都好似回到從前,在兩人還沒戳破那層紙,還能維持好表面的友好時的模樣,虛僞的安詳與寧靜。

蔣立坤現在猶如籠中困獸,他想做些什麽,但是馮臻不給他這個機會,這人總是睿智地提前将他要走的路給掐滅,讓他只能原地打轉,卻又無可奈何。

“走吧,天都黑了,出來這麽久得和你媽說一聲,咱們開學見。”傍晚的時候,馮臻站在門外送蔣立坤。

夕陽的少年整個照耀在蜜黃色的光暈中,沉靜而美好,讓蔣立坤明知是泥潭,依舊頭也不回地淪陷。

“我們談談好嗎?”蔣立坤只愣愣重複這句話,整個下午他想對馮臻說的便只有這句話。

馮臻側頭親了他的臉頰一下,吻中淺淡地帶着他固有的清冷,敷衍又縱容。

于是,蔣立坤只能昂着頭固執地堅持,再一步一步地退讓。

“等我想好了,再和你談。”這是最後的答複。

回到家裏的時候,蔣老爺子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見人回來了眉頭一挑,未語眼便笑,“回來啦,吃飯沒有,來,我看看。”

蔣立坤眉眼蔫蔫,還沒從馮臻的冷淡中回過神來,被拉上前上下打量的時候還一臉茫然。

冷不丁地頭上重重挨了一下,再擡頭又被狠狠瞪了一眼,蔣立坤立馬捂着頭後退,滿臉委屈得不行,“幹嘛呀?爺爺。”

“瞧瞧你,像什麽樣,垂頭喪氣地跟個落水狗一樣,”蔣老爺子眼皮子一掀,就看出了事情的本質,拎着人耳朵教訓起來當即就不客氣了。

“怎麽,遇到什麽事兒了?”老爺子撣撣身上的衣角褶皺,關切地問。

“沒,”蔣立坤揉着腦袋的手頓了頓,随即矢口否認,怕老爺子看出什麽,趕緊掉頭去蔣媽媽。

被猛地抱住腰,蔣媽媽差點沒把手裏那水果盤給扔地上,見到自家兒子笑着嗔怪幾句,“你這孩子,真是,這麽大了還跟媽媽撒嬌呢。”

蔣立坤将自己悶母親的後背,輕輕搖頭。

他知道,這個世界上能做到毫無條件地包容他的人,除了他的母親,再沒有第二個人。

“媽,今天有沒有我喜歡的醬排骨?我都好久沒吃了,”蔣立坤乖乖坐在桌前撚水果吃,擡頭便見蔣媽媽眉目溫和地注視自己的慈愛,眯着眼不由翹起嘴角。

等到心裏的波瀾漸漸平息下來的時候,馮臻剛才的冷淡也不再那麽讓他難受了,蔣立坤偷眼觀察着母親對他毫無保留的溫柔,再想起馮臻的時候,他便悄悄地開始了漫無邊際地幻想着以後和馮臻在一起的情景,即便他的冷淡讓兩人相顧無言,但是按住心裏那砰砰亂跳的節奏,蔣立坤卻覺得這樣的夢境更加真實,更加能讓人心動。

馮臻的冷淡和決絕從來都不曾在蔣立坤面前掩飾過,有時候這又何曾不是一種信任。

“是不是遇上不順心的事兒了?”蔣媽媽站在桌邊摘菜,瞥見自家兒子那副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的神情,嘴角含笑地問道。

蔣立坤下意識搖頭,待擡頭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比之剛才還要燦爛些許,“我只是覺得媽媽你對我真好。”

“傻孩子,我是你媽,我不對你好,誰對你好。”蔣媽媽又是一句嗔怪,但是自家兒子這句無心之語卻讓她心裏跟含了蜜似的甜美,嘴邊的笑意更是洋溢在整張臉上。

所以啊,蔣立坤默默垂眸,他也不能要求別人能像自己母親這樣毫無保留地愛自己,付出與收獲未必等值,但是世界上卻沒有不勞而獲的愛情。

“媽媽,以後我會好好愛你,對你好的。”蔣立坤一臉正色的道,無論是愛他的人,還是愛的人。

“你今天嘴巴是不是抹了蜂蜜啊,盡說些好聽話來哄我,”蔣媽媽刮了一下自家兒子的鼻頭,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兒,起身将桌上的菜放到籃子裏,她朝蔣立坤擺擺手,“行了,我這東西堆得多,你先出去玩兒,別跑遠啊。”

家是心靈的港灣,蔣立坤和母親聊了一會兒這晌心情正好,轉頭便吹着哨子出去找趙敘了,大廳裏的蔣老爺子看得直搖頭,笑罵,“這孩子,還跟沒長大似的,六月天後娘臉,說變就變。”

蔣立坤找過去的時候,趙敘正捏着個文件袋過來,老遠看見人,三步兩步跑過來,急急拉着人就走。

确定自己屋裏沒人,外面的人也聽不到的時候,趙敘才将文件袋塞到蔣立坤身上,凝眉沉聲道,“你自己先看看吧。”

“什麽事兒,這麽嚴重?”蔣立坤驚疑不定,手腳麻利地扯開封口,一張一張看下來,臉色驟然陰沉。

“這東西什麽時候送到你手裏來的?”蔣立坤扔下手裏的文件,來回踱步幾圈,冷靜問道。

趙敘摸摸下巴,“剛才,我已經讓姍姍跟她哥探了口風,那批貨現在應該還在那裏讓人壓着,咱們這邊要動手腳得盡快。”

“查到這批貨是誰攔截的嗎?”蔣立坤又低頭翻看那幾張紙,肅聲問道。

趙敘搖頭,“暫時還沒弄清楚。”而且也來不及弄清楚,這事兒來得太突然,從出貨到攔截不到一個小時,若說不是有人算計好的,他将趙字倒過來寫。

蔣立坤沉吟半晌,忽地擡頭問道,“錢哥那邊情況怎麽樣?楠姐知道了嗎?”

“我馬上打電話過去,”趙敘一聽愣住,腦子一轉,頓時和其他事情聯系起來,急忙起身打電話。

過了會兒,錢學明那邊已經很明确得回複過來,他那邊的貨沒事兒,也就是說這次出面攔截的人只是針對蔣立坤一個。

晚上,吳楠接到電話之後自己開車過來了。

蔣家和姚家有那麽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而吳楠本身又是和姚家關系緊密聯系的,說起來蔣家也可以算是她的後背。

許久沒見到吳楠,蔣老爺子和蔣爸爸顯得很熱情,幾人在客廳裏邊吃水果邊談論國家事世,民生根本,蔣立坤則一直坐在邊上聽教。

“吳家以後就要靠你了,阿楠啊,以後有什麽事兒就來找爺爺,說多了可就見外了。”蔣老爺子留下這句話之後便上樓休息了。

蔣爸爸明早還要開會,也得早點歇息,他只是拍拍吳楠的肩膀,予以支持,與蔣媽媽相攜回房。

客廳裏一下就空了下來,吳楠靠在那柔軟的沙發上垂頭默然,好半晌才笑眯眯地開口,“你那批貨我已經讓人給弄走了,不必擔心。”

蔣立坤點點頭,擔心地瞥了瞥異常沉默的吳楠,輕聲問道,“是不是和陳家有關系?”

“呵,”吳楠嗤笑一聲,搖搖手指頭,“陳家現在位子還沒坐穩呢,他還不敢明面插手這些事兒,不過,要說和陳家沒幹系,那是屁話。”

“上次你那工程的事兒收尾不夠利落,留下點小尾巴我已經幫你收了,短時間內你就別淌這趟渾水了,免得惹得一身騷。”吳楠撇下這句話就要走,被蔣立坤拉住。

“姐,”蔣立坤小心翼翼開口,“吳家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不然她的臉色怎麽這麽差。

吳楠揉揉眉心,拍了一下蔣立坤的肩膀,笑罵,“我家能有什麽事兒,顧好你自己就行,上次那攤爛攤子還沒收拾好吧?瞧你那慫樣,一個馮臻都拿不下。”

蔣立坤摸着鼻子讪讪,但是待人送出去之後,臉卻是立馬陰了下來。

這事兒果然和楊家有關。

和陳家扯得上關系,又能出其不意扯吳楠後腿的人除了楊家,再找不出第二個了。

說到楊家,蔣立坤驀地想起一個人來,摩挲着大拇指,倒是生出一個湊趣的心思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在看《中國好歌曲》,第三期裏面有個女生好酷啊,蔣小妹----蔣瑤嘉,嗷嗷嗷,好叛逆的眼神,哈哈……

裏面好多很帶感的原創歌曲啊,happy?也希望姑娘們,你們也開心,把我的快樂傳遞給你們,嘿嘿~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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