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顧家老宅04

顧雲逸自從玉雕市場回家,就一股腦地鑽進他的玉雕室。警告了顧白和紀霄一句“不準和顧瑤告密”,就将門反鎖,直到晚飯時也沒出來。

紀霄端着最後一盤菜從廚房走出,看着牆壁上的時鐘已過六點,不由皺眉問向顧白,“不去叫你小叔吃飯嗎?”

顧白自顧自地從前廳走到餐桌前,搖了搖他的圓腦袋,眼中透出些難以言喻的驕傲與無奈,警告紀霄,“紀霄哥哥還是不要去打擾我小叔的好。你別看他平時對什麽事都佛的很,看上去又老實又廢柴,但在玉雕這件事上,他還是很專業的。平時要是他不從玉雕室裏出來,沒有人敢敲響玉雕室的門,打斷他的思路的。”

紀霄目光停留在庭院外玉雕室的入口處,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去打擾顧雲逸,坐在顧白對面,視線冷冷地轉向他,輕聲說:“我這個人護短,不要在我面前說你小叔的壞話!”

顧白匆忙塞了塊肉在嘴巴裏,讨好地笑着說:“紀霄哥哥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小叔天下第一好。紀霄哥哥你也不用擔心,小叔經常趕活兒,三四天在那裏不出來,玉雕室裏的糧食儲備夠頂三個月的。”

玉雕室面積超過兩百平,建在顧家庭院的下面,原本是個地下室,被顧雲逸改造成了玉雕室。

顧雲逸有兩個玉雕徒弟,一個顧白,一個出門旅游的唐軒,除他們二人之外,別人想要進入玉雕室,都得事先問過顧雲逸。

就如顧白所說,顧雲逸把玉雕當成一份事業,也是一份對顧家少主的責任和玉雕行業的傳承,他從沒有敷衍過任何一張單子。

一如往日,他按照電話裏和客戶溝通的意見,設計好圖紙,不忘自戀一句,“世界上只有我能做出這樣精妙的設計。”

他揀出今天從玉雕市場挑到最滿意的一塊玉石,打量一番,在手裏掂了掂重量,微微一揚下巴,滿意地說:“就是你了。”

手裏的玉石經過他的一系列琢磨,通透的光澤已經能隐隐浮在玉石表面。

還未來得及抛光,明黃的光圈眨眼聚在顧雲逸周圍,将他包裹在一平米的空間內。

顧雲逸全身散出些許淡白的光芒,正慢慢湧入顧雲逸手中的玉石裏,與之而來的,是玉石上悄然揮發出的煙霧,以肉眼不可見的程度,一縷縷地竄進他的鼻息。

直到夕陽落山,西月攀上漆沉的天際,一抹清冷的月光透過玉雕室的玻璃頂面照射下來,與玉石的幽光交相輝印時,顧雲逸的眼珠慢慢被一層霜攀上,在烏亮的眼球上結起一張白色的網紗。

他的手重複着機械性地雕刻動作,手腕的靈活程度一反往常,僵滞而遲鈍地朝着一個方向用力。

刻刀在玉石的拐角處留下數道深深淺淺的劃痕,一如顧雲逸現在指腹上被刻刀擦出的紅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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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當。”

不知過了多久,顧雲逸的手腕一松,玄鐵刻刀徑直從他的手中垂落,生生砸在地上,在偌大空蕩的地下室留下震耳的回音。

他的嘴角被一根隐形的線牽出一絲微笑,僵硬地向一處歪去,像一個整容失敗的病人,眼底滿是空洞與木然。

緊接着,傳來幾聲針箭飛過的聲響。

來不及探究它們的落點,便見顧雲逸的手關節豁地被揪起,前臂和後臂之間有什麽東西牽扯着他的行動。

顧雲逸跌撞地走了幾步,視線定在前方的甬道上,腦海中響起一陣陰恻的男聲。

他不受控制地跟着那個男人的意志,長大了嘴巴,呆滞地念道:“顧雲逸,去把龍佩取回來。明天早上一個人來玉石市場見我。”

——男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顧雲逸眼底的白紗頃刻隐去,只剩下一雙空洞地眼球不自然地在眼眶中轉着,漆黑而陰沉。

他的行動逐漸變得敏捷,已能正常行走,利落地出了玉雕室的門,進入前廳。

顧白和紀霄已經洗漱完畢,坐在沙發上等他出來。

“你們怎麽還不睡?”顧雲逸面露詫異,左右扭着他僵硬的脖子,聽到骨頭傳來“咔咔”兩聲脆響,臉上的疲憊才稍有緩解。

紀霄有些心疼地看着顧雲逸,思考片刻,用一種不是和顧雲逸商量的語氣,堅定說:“人一上了年紀,不好好注意,會落下頸椎病。”

顧雲逸一聳肩,滿不在乎地朝沙發上一坐,視線左移到紀霄胸前挂着的龍佩上,若有所思地說:“是有些疼,你會推拿嗎?”

他頭垂得很低,聲音含糊在喉中,讓人聽不出情緒,卻足夠讓顧白瞠目結舌。

“小叔,你不是最讨厭別人碰你的身體嗎?”顧白半張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顧雲逸。

顧雲逸含糊“嗯”了一聲,慢慢擡頭盯着紀霄,嘴角上揚說:“紀霄不是別人。你今晚先幫我按按,這種事得多練,我晚上去你房間。”

紀霄的心被顧雲逸最後一句話,不痛不癢地撓過,面色冷漠平靜,視線帶着狐疑與探究,卻見顧雲逸沒有反悔的意思,立刻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哥哥是個聽勸的人。我今晚會好好服侍哥哥的。”

顧白坐在沙發上,左右覺得自己融不進去,微微一愣,便支棱着短腿快速跑進卧室,嘴裏嘟囔着,捂着耳朵,“少兒不宜,少兒不宜。”

等他進屋,拿起手機想和顧瑤報備一下兩個人“飛速”的進展,卻看到短信欄上傳來唐軒的簡訊,內容是:“小白,我今天淩晨下飛機回來。我路上遇到了一個哥哥,也是個玉雕師,和師傅一樣親切溫暖,照片我之前給你看過。他教會了我不少知識,我今晚會睡在玉雕室,練練手,你和師傅說一聲。”

顧白一撇嘴,努力回想起唐軒嘴裏的大哥哥,長着一副俊秀成熟的臉,一看就是個招人喜歡的長相。

想罷,他長“嘁”了一聲,面露不滿地說:“這年頭,人人都見色起意,老的小的都一個德行!”

唐軒是顧白的救命恩人,小時候顧白差點被人綁架,他救下過顧白,被顧雲逸收養做了徒弟。

他性格較為內斂,大顧白四歲,雖然在玉雕上沒什麽天賦,但聽話懂事,相較于顧白,省了顧雲逸不少的心。

在顧白眼裏,唐軒是他的定海神針,闖的一切禍事,唐軒都會給他收場,替他頂鍋。

現在在他和唐軒之間橫插了一個大哥哥,讓他升起一絲危機感。

他略帶憤恨地開門,看見客廳裏紀霄和顧雲逸兩個人正眉目傳情,心底更是湧出一團火,言簡意赅地說:“唐軒這臭小子要回來了!”

顧雲逸雙眉稍縱即逝地皺起,很快舒展回原樣,淡淡回應,“知道了。”

紀霄原先在和顧雲逸通靈時,得知過唐軒的身份,并沒過多在意,反倒是将視線定在沙發一旁的顧雲逸,總覺得他今天有些奇怪。

他見顧雲逸今日視線總無來由地定在自己身上,目不斜視,心底生疑,眼底卻不自主地蕩起些微波,喉嚨沙啞地說:“哥哥,你再這麽看我,我會懷疑你對我圖謀不軌。”

顧雲逸破天荒地沒有反駁紀霄,拍了拍他的大腿,起身時輕聲在他耳邊說:“我先去洗澡,待會兒就來。”

紀霄咽了口水,喉結自上而下地滾動過,看着顧雲逸板直的背影,心底一動。

顧雲逸動作很快,半個小時後,就出現在了紀霄門前,敲響了他的門。

紀霄開門便見顧雲逸穿着一身V領的睡衣,胸口開叉的地方不上不下,恰好能露出完美的鎖骨和白皙的胸膛,又不算太過暴露地遮住了所有該遮的地方,帶着一分欲看還休的誘.惑。

“你躺下吧。”紀霄視線在顧雲逸身上來回打量一番,全身的血液逆流過頭頂,讓他有些耳鳴目眩。

顧雲逸坐在床邊,眼神帶着目的的看着紀霄,嘴角似摻了糖地朝紀霄一笑,“你是不是喜歡我?”

紀霄原本顫動的心房忽而一緊,心知顧雲逸是個矜持且保守的人,從不會說出這樣直接的言辭,再細看顧雲逸的神情,帶着些許誘.引的輕浮。

他瞳孔一縮,眼神從剛才的波瀾轉為探究,面色微冷,覺得顧雲逸眉目之間有種隐隐的陰鸷,沉聲問:“你今天是怎麽了?”

顧雲逸微愣,似乎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努力拉扯着自己面部肌肉,幹笑道:“開個玩笑,開始吧。”

說罷,他便躺在紀霄的床上,身形精瘦,曲線完美,被紀霄服務的舒适的時候,露出一兩聲暢快的吟聲,讓紀霄喉間微幹。

紀霄手裏的動作逐漸放慢,咳了一聲,清清嗓子,揶揄地說:“哥哥,你的聲音真好聽。說不準以後,我還能聽到更好聽的聲音從你嘴裏傳出來。”

語罷,顧雲逸猛的翻過身,半跪在紀霄床上,與他對視片刻,視線帶着不易察覺地貪婪,定在紀霄的脖子上,雙臂微微環上紀霄的脖子,聲音蠱惑,“紀霄,你現在不想聽嗎?你真好看,長得好看,身材也好,等你長大之後,會遭來不少情債吧。”

紀霄不明真相地微微僵滞在原地,覺得按照顧雲逸的動作,再進行下去,他會用雙臂環住自己,一時心底登時空了一拍,但失控的情緒片刻便被自己壓下,猛地退後,欲将顧雲逸看清,半眯着眼,詫異的說:“哥哥,你是月圓之夜會變身嗎?你今天,不太一樣。”

顧雲逸沒有得逞,不甘心地神情還來不及切換,挂在臉上,視線從紀霄脖子上的玉佩幽幽轉過,思索片刻,最後下了紀霄的床,簡單一句,“按也按過了,早點休息吧。”

紀霄此刻的視線滿是寒意,十指感受着顧雲逸身上的回溫,覺得哪裏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他聽見門外的樓道傳來顧雲逸下樓的聲音,腳步帶着顯有的氣憤與沉重,讓他不禁疑思更重,嘴角微沉。

時至半夜,紀霄和顧雲逸遲遲沒睡,眼底都透着絲絲冷意,躺在床上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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