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鳳寧覺得這兩日,他的大弟子和小徒弟關系變得特別和諧,簡直稱得上是兄友弟恭。
比如說他想指導青琅劍術,長柏見了,就匆匆跑過來自告奮勇:
“師尊,我慣用的也是劍,我來教小師弟用劍就好,若我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師尊再親自指導。”
比如說長柏的內傷需要堅持治療,就在他把長柏叫到獨玉閣想為他療傷時,青琅就跑過來獻出靈果:
“師尊,這些果子對我來說太多了,不如讓大師兄吃吧,這樣能好得更快一些,也不用勞煩師尊每日為他療傷了。”
總而言之,那日荒唐的誤會并沒有讓兩位師兄弟心生間隙,反而讓他們變得尤為和睦起來。
鳳寧對此很是開心。
不用長柏療傷,也不用教習青琅劍術,他便有更多的時間去和塗白培養感情了。
桃花樹下,落英缤紛。
長柏和青琅身着歸寧門統一的藍白長袍。
一模一樣的衣裳穿在兩人身上,确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青琅容貌精致,眉眼間沾染着肆意張揚,帶着少年的意氣風發和明淨清爽。
長柏雖然樣貌沒青琅那麽明豔紮眼,但也氣質清俊,如松如竹。
兩人相對,在桃花樹下執劍起舞,此景入眼,甚是賞心悅目。
長柏初入師門就執起長劍,如今已練劍兩千八百餘年,其性格沉穩,勤奮刻苦,這劍已被他用得出神入化。而長柏素有溫和寬厚之心,學不會那種奸滑之事,教導起青琅來也是全力以赴,不遺餘力。
青琅是天生的用劍奇才,所見的招式一遍就能記住,甚至會舉一反三,在其中加入自己的妙想。兩人不使內力對打,青琅竟也沒有明顯落于下風,若是日日練習下去,估計用不了五百年,他便有能力去扛那天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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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寧深感欣慰。
他站起來,開口道:“都做得不錯,你們繼續練吧,我去醫館見個人。”
青琅動作一滞,下一瞬,他的劍被人挑到地上,而他的脖頸被另一把冰冷的劍抵住。
“你死了。”
長柏冷聲道。
青琅一臉不耐煩地推開他,轉頭看着鳳寧離開的方向,輕輕皺起了眉。
長柏:“拾起你的劍,繼續。”
從某方面來說,長柏的确是個稱職的教學者。
青琅撿起了劍,卻并沒有聽從他的意見與他繼續對打,而是将劍收了起來,轉身就走。
“你去哪兒?”長柏在身後問道。
“醫館。”青琅指着脖子上剛剛被劍所傷的,若有若無的血線,道,“去療傷。”
長柏:“……”
長柏:“……這類小傷你還要去醫館?怕是還沒走到醫館,便要愈合了。”
青琅表情坦蕩又冷漠:“那我走快些。”
長柏深吸一口氣,拿着劍擋到青琅面前:“不準去,我不允許你懷着不軌之心再去醫館騷擾師尊。”
他繼續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但只要我活着,你就休想玷污師尊!”
青琅沉默半晌,道:“已經玷污過了。”
長柏道:“你……你那日在獨玉閣的逾矩舉動還算不得上是玷污,但你若再敢對師尊有非分之想,我便立刻了結了你。”
青琅嗤笑一聲:“非分之想?你敢說你對師尊就沒有一點兒非分之想嗎?”
長柏呆住。
可是下一刻,他的整張臉就變得慘白。
他渾身顫抖得厲害,咬牙切齒道:
“你休得胡言亂語!我對師尊只有崇敬之心,絕無肖想之意!你自己的心是髒的,便認為任何人都和你一樣,藏着一顆污濁之心!更別說,師尊仙風道骨,在紅塵而隔絕于紅塵,見世俗而超脫于世俗,與天地同壽,與日月争輝,早就摒棄了那些污濁情愛之事,任你如何癡妄肖想,師尊都不會另眼看你半分!”
青琅幾欲在心中冷笑。
沒想到這長柏在鳳寧身邊待了兩千八百年,卻對鳳寧的本性一無所知。
青琅擡頭看向長柏,慢條斯理地問他:“是嗎?那你猜自己心中那出塵脫俗的鳳寧師尊此刻去醫館中是為了見誰?”
“這有什麽好猜的?定是去見薔露醫仙了,他們二人本是好友。”
“不,他見的是塗白。”
長柏愣了一下,但表情又很快恢複了過來:“我知道,塗白是醫館新來的幫手,他剛到歸寧門,師尊去體恤一下也是應該的。”
青琅眼神帶着些憐憫:“你可知道你師尊是在哪裏結交的塗白?”
長柏皺起眉:“……不是在醫館嗎?”
“在相親大會,估計還是鳳寧主動搭的讪。”
長柏怔住,然後道:“你……你胡說八道!你休要污蔑師尊!”
青琅撩起眼皮看着他,目光中帶着些冷意:“不信的話,去看看不就行了,若我沒猜錯的話,他此刻定像個花孔雀一樣,正忙着勾搭人家呢。”
青琅低頭摸了一下脖子。
壞了。
那道淺薄的血線都快凝固起來了。
青琅皺了皺眉,不再理會長柏,匆匆朝醫館奔去。
不過……
青琅又轉頭看了一眼長柏。
他覺得這人也真是奇怪,不知道是虛僞刻入骨髓,表演欲驚人,還是腦子有問題。
竟然與初見時判若兩人。
“上神,聽說您很喜歡薔露醫仙制的安神香,我便也試着做了一款安神香的香囊,您聞聞看,味道怎麽樣?”塗白紅着臉遞過去一個香囊。
那香囊味道好聞,模樣也精致。
底色為青色,繡了幾顆翠綠的竹子,其中有節竹子後面,還有一只紅眼睛的小白兔悄悄探出了頭。
鳳寧忍不住贊嘆道:“這小兔子好可愛。”
塗白悄悄紅了耳朵。
鳳寧看着塗白,腦海中卻忽然想起了另一個少年。
那個曾被他瘋狂追逐的青琅。
青琅從未如此乖巧暖心過,以至于他準備的很多情話都沒有場合去訴說。
于是鳳寧看着塗白,終于将積壓的情話用了出來:“世界萬物有靈,萬物都有可愛的模樣,可藍羽鳥的幼崽,小金鴨的絨毛,魔族浴花果蜷起的觸角,在我眼裏,都不及你十萬分之一的可愛。”
塗白眼睛水水潤潤的,臉都紅的要爆炸了。
鳳寧感覺心裏熱熱的。
……有可能是心動。
鳳寧悄悄癡心妄想。
但鳳寧也知道,這種心髒發熱的感覺最有可能是他終于把積壓的情話用出來的滿足感。
畢竟這句情話還是他親自寫的,甚至在寫這情話之前,他還特地去魔族打聽了打聽:魔族的少主小時候最喜歡的三個東西是什麽?
可這句話還沒來得及發揮作用,他就和青琅……成了現在這種關系。
因此,這成為了鳳寧心中的一個巨大的遺憾。
此刻他說出來,他覺得略微滿足了一些。
雖說是換了個對象,但總算是沒有浪費他的一番心血。
“啪!”
一個清脆的聲響突然從門口傳過來。
鳳寧扭頭一看,青琅正一臉陰沉地倚着門框而站,他雙手抱胸,目光冷漠,臉色黑得像煤炭。
……啊。
最終這句話還是被青琅聽到了。
鳳寧心中竟然産生了一種詭異的滿足感。
只是……那掉劍的聲音從何而來呢?
鳳寧稍稍偏頭去看。
只見青琅身後,長柏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他緩緩蹲下,去拾地上的劍。
可是不知道是他手太滑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他拾了一次,兩次,三次都沒拾起來。
最終還是青琅受不了那把劍一而再,再而三落在地上的聲音,一臉不耐煩地轉過身子,拾起地上那把劍,有些暴躁地塞進了長柏的懷裏。
如果仔細看的話,甚至能從他的眼睛中看到那麽一絲……過來人的唏噓與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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