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令長柏意外的是,青琅表現得很是冷靜。
即便被當場抓到他在對師尊大不敬,他神色也沒有絲毫的慌亂。
這顯得長柏的憤怒似乎格外無理。
可下一刻,青琅就微動了一下頭,将嘴唇重新擦過鳳寧的額頭,落上鳳寧的眉骨。
與此同時,他撩起眼皮看向長柏,唇角微微勾起,灰色的瞳孔冷冷淡淡地映出些類似挑釁的情緒。
怒火上湧,幾乎要吞沒人的理智,長柏雙手握上劍柄,劍氣四溢,随着他的一聲怒吼鋪天蓋地壓了下來!
“你找死——”
可就在那根劍快要捅穿青琅胸膛之時,一股強大到恐怖的力量猛地朝長柏襲去!
那力量竟瞬間将他震飛了出去,狠狠摔到牆上!
“噗!”
長柏猛地吐出一口血來,他艱難地撐着劍站起身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攻擊他的人。
——是鳳寧。
鳳寧剛醒來。
他下意識地發出攻擊後,才看清了長柏的臉,他皺了皺眉,問道:“長柏,怎會是你?剛剛是你攻擊的青琅?”
“……是。”長柏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青琅。
鳳寧問:“你可知殘害同門是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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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長柏剛剛被震出來了內傷,感覺渾身如碎骨般疼痛,他踉踉跄跄地走過來,一只手扶着床榻邊的桌子,一邊繼續舉起劍抵上青琅,他目光帶上一抹狠決,“但即便是死,我也要殺了這畜生!”
鳳寧隐約覺得這件事有誤會,便問道:“……青琅怎麽了?”
“他……他……”
長柏似乎是難以啓齒,他整張臉都氣得通紅,拿着劍的手也開始顫了起來。
鳳寧生怕他手顫捅到青琅,下意識把青琅往身後拉了一下。
鳳寧的舉動不知是怎麽刺激到了長柏,他咬牙切齒地說出了話:“……他……他對師尊大不敬。”
鳳寧愣了一下。
他轉頭看了眼自己和青琅的距離,又看了看青琅單薄的裏衣,這才反應過來是長柏誤會了。
青琅似乎也覺得這個誤會不可理喻,整個人非但沒有任何的驚慌,甚至還有些出神。
不知道趁着這個空檔跑神到了哪裏。
于是鳳寧替他解釋道:“你許是誤會了,我剛剛在幫青琅通經脈,力竭後才意外宿在了一起。”
鳳寧頓了一下,目光落在青琅被劍氣所傷的脖頸,微微皺了皺眉:“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你以後行事便不可再如此沖動。”
長柏嘴唇顫了顫,繼續辯駁道:“不是誤會!弟子……弟子親眼所見他在……在對師尊行輕薄之事!”
青琅終于開了口。
他目光移到鳳寧臉上,聲音冷冷清清的:“我是怎樣輕薄師尊的?”
鳳寧也跟着問:“對啊,他是怎樣輕薄我的?”
長柏臉色漲得通紅,最終還是說出了話:“……他……他在……偷偷……偷偷親吻師尊。”
鳳寧有些困惑地轉頭看向青琅。
青琅面色不改:“不小心蹭到了。”
于是鳳寧對長柏解釋道:“他是不小心蹭到的。”
長柏震驚得不可置信地睜圓了眼:“可分明……分明……”
鳳寧嘆了口氣,道:“長柏,你是真的誤會了,青琅不可能對我行輕薄之事,只是我們都倦了,歇息時又離得近,所以才意外發生了令你誤會之事,你行事魯莽,是有過,可念在你本無惡意,此事就不再追究。”
長柏:“不,不是的,是青琅……”
鳳寧:“此事勿要再提。”
長柏驟然寂了下來。
他執劍的手無力地垂下,臉龐盡失血色。
他蒼白的嘴唇顫了顫,最後還是道:“……弟子……弟子……知錯,弟子告退。”
他渾身失了力氣,肩膀也在一瞬間塌了下來,可轉身離開的那一刻,卻見到了青琅唇角明晃晃的笑意。
青琅分明沒有在師尊面前對他用傳音入密。
可他那勾起的唇,和沾染着嗤笑的眼,卻似乎在清清楚楚地告訴他:
“看見了嗎?你在師尊身旁陪伴兩千八百年又如何?他只信我。”
長柏渾身一顫,緊緊握緊手中長劍。
……他總有一天會殺了這對師尊圖謀不軌,還颠倒是非黑白的畜生!
“長柏。”師尊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
長柏腳步驟然頓住,他緩緩轉頭看向鳳寧,靜靜等待他接下來的吩咐。
他心中仍有憤怒之意,可沒有一分是對鳳寧而憤怒。
他眼睛原本布滿戾氣,可擡頭看向鳳寧的那一刻,眼中戾氣就嘩然散去。
他目光仍然布滿敬意,似乎對剛剛所遭受的待遇沒有絲毫怨怼。
鳳寧輕嘆一口氣,朝他招手:“你過來。”
青琅在一旁皺起眉,眼睜睜地看着長柏走過來,并被鳳寧拉下,坐到床上。
鳳寧探上長柏的脈絡。
越是探明長柏的傷勢,他眉頭緊蹙得就越是深:“……怎麽傷得這樣重?我送你的流光甲呢?怎麽不穿?”
長柏垂下頭,開口說:“……怕穿壞了。”
鳳寧:“那流光甲本就是防護甲,又怎會怕壞?”
長柏卻沒有回答,只是垂着頭,像一只做錯事的小鳥。
鳳寧聲音溫和起來:“今日回去便穿上。”
長柏:“是。”
鳳寧伸出手,開始緩緩對長柏療傷。
可長柏感受到靈氣入體的那一刻,就立刻躲開了,他慌忙道:“……師尊,萬萬不可,您靈力本就有損,怎能再為我折損靈力!”
鳳寧:“坐下。”
長柏從未忤逆過鳳寧,此刻也是。
他嘴唇動了動,還是坐下了。
鳳寧靜靜為長柏療傷,長柏閉着眼。
兩人都沒有多言語。
屋子裏變得十分安靜。
于是青琅指節作響的聲音就格外明顯。
“……我還在呢。”
青琅陰沉着一張臉,咬牙開口。
鳳寧轉過頭,有些驚訝:“嗯?青琅?你怎麽還沒走?”
青琅:“……”
青琅深吸一口氣,看了眼正接受鳳寧療傷的長柏,聲音簡直像是布滿了玻璃碴,鋒利多刺:“我脖子也被您疼愛的大弟子割傷了,師尊您怎麽不幫我治?”
鳳寧看了一眼他遍布血色線痕的脖子。
只是皮外傷。
鳳寧有些疑惑地開口:“這類小傷,普通治愈術應該就行,你不會施嗎?”
“剛被師尊開了經脈,渾身酸痛,怕是不行。”
他忽然握上鳳寧的右手手腕,将他的手掌貼近自己的脖頸,他擡眼看鳳寧,目光沉沉,喉結滾動。
“你來。”
長柏忽然重重地咳嗽了七八聲。
他咳得滿臉通紅,仿佛要咳死過去似的。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竭力說出幾個字。
“師尊,我……我來。”
說着,他就用手背分開了鳳寧和青琅的手。
然後他挺着受傷未愈的身體,艱難,但迅速地給青琅施了治療術。
再然後,他就哇地又吐出一口血,暈了。
青琅:“……”
鳳寧趕緊伸手扶住長柏倒下去的頭顱,嘆了口氣:“長柏這孩子哪裏都好,就是有一點不好,太有責任感了,看,傷成這樣都要執意為你療傷。”
青琅:“……”
不,那人就是單純地嫉恨他,不願看見鳳寧觸碰到他。
青琅磨着牙在心中想道。
不知怎麽回事,受傷的是長柏,差點兒被氣瘋的是長柏,現在昏過去的也是長柏,青琅卻覺得自己輸得一塌糊塗。
……鳳寧剛剛信了你的胡話又如何?
他信你,只不過是因為他以為你正厭惡着他,仍以為你和他之間沒有任何可能性罷了。
青琅心中有一道聲音說。
這聲音冷靜又刻薄。
一舉擊碎他腦海裏所有見不得光的竊喜和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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