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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世界三個月了,頭發竟然沒長長嗎?蘇小培吓了一跳,她完全沒注意過這個事。

她瞪圓眼睛的表情讓冉非澤微微笑:“我也曾想過你是否是山裏頭的妖精幻化而來,不然怎地與常人這般不同。不過後一想,若是妖精,那也該幻化得年輕貌美些,如此落魄狼狽,定不是了。”

“喂。”她瞪眼,罵她不是人就算了,還要這麽順帶手貶一下她的年紀相貌算怎麽回事?她其實長得挺漂亮好不好,起碼在現代不少人誇的,她也有這自信,嫌她長得不好是這裏的審美觀太怪。

他哈哈笑:“姑娘又叫喚了。”

“我不是妖怪。”她根本完全不可能打算去糾正他那妖怪一定能幻化得年輕貌美的錯誤觀念,想想牛魔王豬八戒什麽的……她擡了擡下巴,說重點:“我不是妖怪。”

冉非澤又笑,她也不是常人便是了。只是他完全不怕不排斥,這般挺怪的是吧,可他不在乎,他只想保護她。

“姑娘可記住了?”

“啥?”

“帽子。”

“記住了,記住了。我一定天天戴帽。”

“姑娘也莫與人道這身衣裳是我送的。”

“知道,知道,我孤身女子,不能惹人非議,招來事端。我知道。”蘇小培重重點頭,這個道理他說過無數次了。

“嗯,記住了便好。”

“壯士放心。”蘇小培嘻嘻笑,卻覺得心裏沉沉的。

冉非澤看她半天,忽問:“姑娘找到人後,是如何打算?”

蘇小培張張嘴,還是說了,只是那“回家”兩個字說得輕,她覺得定是離別的傷感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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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非澤點點頭,似乎想說什麽,卻終是沒說。最後他道:“姑娘在這城裏有何事,就找老六,我已與他交代好了。”

這個蘇小培知道,白玉郎這位“親弟弟”現在是天天盯着她。而且這話很好回應,她點點頭。

“姑娘這的文房四寶何處?”

蘇小培去給他拿了出來。“作甚?”

“我一路行走,必會再經過些寺院,姑娘的信可再予我一些,我幫姑娘尋一尋。官府的路子,市井中找人那是無礙,但人若是寄身寺院等僻處,卻也是不好尋的。”

蘇小培恍然,這說的有道理,想得真周到。

她坐下來,把她的信又寫了好幾封,折好了交給冉非澤。冉非澤接下了,兩個人面對面站着,卻一時也不知說什麽好。

“我明日一早便出發了。”

“嗯。”蘇小培點頭,她覺得她該說些感謝的話,若不是遇到他,她真不知會怎麽樣。她應該表達一下自己對他的謝意,可她竟然覺得詞窮。

最後她說:“我今日出去,本想給壯士備些禮的,可是……”她兩手空空什麽都沒買上,還勞煩他冒雨把她撿回來。

“無妨。”他聽得這話笑了,“姑娘的心意,我收到了。”

蘇小培跟着他笑,不知怎地覺得被他說得有些臉紅。

第二天一早,冉非澤走了。

蘇小培去送的他。她又買了酒和燒雞,讓他路上吃。冉非澤謝過,将東西放到馬車上,放在他的超大包袱旁邊,然後他沖着她笑笑,轉身拉上馬,就這樣慢慢離開。

白玉郎高聲喊着:“冉叔一路保重。”

蘇小培看着冉非澤的背影,忽覺喉間哽咽,鼻子發酸。冉非澤忽然回頭看她一眼,她觸到他的目光,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冉非澤停下了,看着她。

“大,大姐。”白玉郎覺得很丢臉。

“壯士一路保重。”蘇小培抹掉眼淚,沖冉非澤揮手。

冉非澤點點頭,朗聲應道:“姑娘也保重。”

兩個人對視片刻,冉非澤終于轉身,這次他翻身上馬,快速走了。

他走遠了,蘇小培裝不下去,幹脆放開了嘩嘩地流淚,白玉郎吓得左右看看,低聲嚷:“大姐莫要如此吧。”哭成這樣,他站在旁邊确是覺得太丢人。

同樣都是說“莫要如此”,為什麽白玉郎說得就讓人覺得這般招人煩呢?蘇小培不理他,一邊抹眼淚一邊回居處去了。

關上了門,放聲大哭。

過了一會,白玉郎過來敲門,在門外喊:“大姐,有你的信。”

蘇小培一愣,怎會有她的信?她抹了淚紅着眼眶打開門,不想讓白玉郎看見她的狼狽,她只露了半張臉。白玉郎也不看她,只探手遞進來一封信,小小聲:“冉叔給你的。”

冉非澤?

蘇小培驚訝,白玉郎撇着臉,顯得很不贊同,“冉叔放我這的,說若是大姐落淚,就給大姐看這封。”

這封?

“還有別的?”

“嗯。”白玉郎點頭。

“還有別的什麽?”

“若是大姐言行不得體,就是另一封。若是大姐惹禍了,還有一封……”

“都拿來。”蘇小培打斷他,直接開口要全部的。

結果白玉郎不依。小夥子撇眉頭,一封一封遞過來:“大姐哭哭啼啼,給大姐這封。大姐問要男子信物,私相授受當是不該,給大姐這封。其餘的不能給。”

私相授受當是不該?

蘇小培也撇眉頭:“那是壯士寫的信,不該的話你跟壯士說去。”

“冉叔行走江湖,不拘小節。”白玉郎臉皺得跟什麽似的,他也很不贊同冉叔這般好嗎?教訓不了叔,還教訓不了大姐嗎?“大姐卻是不一樣,婦道人家自當檢點講究些。”

蘇小培一把奪過兩封信,懶得跟他辯。

小兄弟,你雙重标準,三觀相當有問題。

蘇小培把門關了,回屋看信去。

信很簡單,一封寫着:“莫難過,後會定有期。”還有一封寫着:“姑娘,下回莫要如此吧。”

看着那兩句話,蘇小培腦子裏已經浮現冉非澤說這些話的表情和語氣。她撲哧笑出聲來,又忍不住落淚,過一會,又笑了。

“壯士所言極是。”

冉非澤走後第二日,已被判斬首之刑只等公函批複的羅奎,于夜半用自己的腰帶絞在脖上,在獄中自盡了。

這事并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

被判死罪的囚犯因受不得牢獄生活,早晚又是個死,于是于獄中自盡,這類事不是沒有先例。更何況羅奎在寧安城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城裏不少弟子,許多人家也識得他,與其等秋後問斬時被大家看着,不如悄悄死在牢中體面。

這樣的解釋是所有人的共識,大家都說,瞧,連羅靈兒也受不得父親戴罪入獄旁人的眼光,早早離去,何況羅奎是個大老爺們,想到自己到時穿着囚服于衆人面前身首異處,心裏自然是受不了。

于是這件事很快就沉寂下去。常家人來領了屍,回去辦了喪事。蘇小培聽說羅靈兒回來奔喪,痛哭了一場,親手為父親立了墳了又走了。府衙這邊呈了公函上報,然後這個案子,徹底成為了舊案歸檔中的幾頁紙。

府尹大人還未放棄讓蘇小培用催眠應用在審訊裏,又與蘇小培談了兩回,蘇小培都找了借口理由推拒過去。最後府尹只得作罷,只是雖未得審訊判案的新妙法,但蘇小培善察言觀色讀心的本事在府衙中倒是人人知曉了。府尹審案審犯,喜歡讓蘇小培在一旁看着聽着,之後會問一問她的意思。故意裝出的憤怒,虛張聲勢的悲痛,有沒有下手的狠心……蘇小培能看到了許多旁人看不出的細節。有一次,她甚至判斷出案子不是男人幹的,是女子所為。最後查出的結果,還真是女子。又一次,她只看了案卷和與數人相談後,便說出案犯多大年數,什麽個性,做什麽行當的,捕快們按這推斷去搜查,竟真抓到了兇手。

蘇小培很快在衙門裏有了名氣。說是在衙門裏有名氣,那是因為府尹大人和秦捕頭下了令,關于這位女師爺的事,不得外傳。

蘇小培是從白玉郎的嘴裏知道的,冉非澤走前與兩位大人談了一場。冉非澤道,若想留得蘇小培在這安穩上工,就不可将她張揚。府尹和秦捕頭是明白人,一女子有奇本事确是太招人相議了些,若是處置不好,确會招惹事端。于是兩位大人答應了下來。蘇小培這麽大個活人藏是藏不住的,但只要官方不特意大力傳她之事,外頭也只是知官府有位女師爺而已。

蘇小培聽了這些,心中越發對冉非澤思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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