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沉殇舊憶

山洞深處,漸漸明亮。

巨大的黑紅符文挂滿四周,八卦陣法中央,放着古樸的石棺,未封棺。

石倌外壁上,是奇異的流光花紋。

山洞的四角挂着鈴铛,明明無風,卻偶爾飄蕩相撞,叮叮當當的,像是有人在低喃。

符揚紅光閃,石棺旁出現了柳不語。他跪在一側,一只手靠在石棺,另一只手探了進去,撫摸着蒼白如雪的面容。

棺材內的人穿着大紅的新郎喜服,雙手安穩地交疊放在腹部。

墨發束冠,即使閉着眼面色白到透明,也可窺出其絕絕,眼尾的那點淚痣,像開在雪裏的紅梅。一瞬間,讓已經死去的人有幾分生得氣息。

和言景笙一模一樣的面容,死了幾百年的言景笙。

仔細瞧的話,可以窺見脖頸間紅色的線。

這條線,四肢都有。前世的言景笙,死于五馬分屍之刑。

那日是春日裏晴朗的天氣,天透藍,白雲朵朵,陽光正好。

東岳皇城午門外那棵幾百年未見開花的不知名古樹開滿了白色的小花,鋪在地上,被飛濺的血地沁紅,霎那間滿樹的白花開成了紅色。

他到時,那五匹馬剛好停下,他拿着靈狐一族的婚書,呆呆地看着他的言言的頭顱,睜着那雙漂亮的眼睛,帶着笑看着他,好似他一直安安靜靜地等他。

血腥味蓋過了花香…

這是他永遠都忘不了夢,他蹲在地上,一點點地把,四散的屍體拼湊起來…

柳不語不願再回想,他別過了臉,晶瑩的眼淚大滴大滴地砸下,“嘀嗒…”落在了紅色的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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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不語哭到抽搐痙攣。

“你知道嗎?言言,你知道嗎?”嘶啞的聲音在山洞裏回響,回環往複,不死不休。

“小柳兒,你說本王這幾日怎麽這麽貪睡又貪吃呢。”

“唉,還專門喜歡吃這酸梅子,若不是本王是男人,本王都覺得本王有了。”

“你別害羞呀,本王都不臊,你臊什麽呀,怎麽,反悔那日把本王睡了。”

那些話語一句句砸在柳不語的心上,堪比淩遲刮骨之痛,柳不語的手握成拳。

“我希望你不知道,言言,我希望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對吧…”

“不會知道的…”一聲又一聲的低喃,不知道是勸慰死去的人,還是勸慰自己。

今日天氣不錯,言景笙是被從窗簾裏透出來的陽光給弄醒的。

他下巴擱在柳不語的胸膛上靠了好一陣,才慢慢地睜開眼睛看向還睡着的人,

“咦…怎麽眼睛這麽腫…”他伸出手碰了碰柳不語的眼睫,濕濕的。

言景笙撐起半個身子,柳不語才睜開眼睛,裏面一片水光。

“做噩夢了?”言景笙笑着問。

“嗯。”柳不語想了想,才啞着嗓子繼續說,“夢見你不要我了。”

“哎喲我的小乖乖,招爺稀罕心疼啊這是。”言景笙輕輕地把柳不語摟在懷裏,讓對方的臉貼着自己的胸膛,“爺怎麽可能不要你呢,你乖乖的,爺保證一日比一日稀罕你。”

“好,可不能爽約啊。”

“爺說的話堪比黃金。”言景笙哄了一陣自我認定的“媳婦”,心情大好,下了床哼着調子去看軟墊上的小紅狐貍。

“你是不是生病了,怎麽這般沒精神。”言景笙蹲在狐貍面前,擡手碰了碰那小耳朵,“小東西,你要是這般死氣沉沉的,爺可不稀罕你。”他把紅狐貍抱在懷裏,一邊碎碎念着,一邊撫摸。

柳不語從浴室裏出來時,對方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小柳兒,你來看看,這狐貍是不是病了,沒個精氣神。”

“也許是餓了吧。”柳不語坐到他身邊,擡起手摸了摸那紅狐貍,紅狐貍眼睛瞬間就明亮,哀嗚了一聲,就往言景笙懷裏縮得更厲害。

“咦,可能吧。”于是還沒有洗漱的言景笙就忙不疊地跑出去,讓水袖給它準備生雞肉吃,直到看到小家夥大快朵頤,他才安下心來。

能吃就沒有多大事。

言景笙興奮地去找柳不語,就發現柳不語面色不好地坐着,“怎麽了,小柳兒,別狐貍好了你病了。”

一嘴腥味的柳不語很難受,雖然那只狐貍只是分化出來的子體,但是還是有着同感的。子體狐貍只要他沒有附在上面時,就和普通狐貍一樣,狐貍見到活雞…那還有說嘛。

柳不語搖了搖頭,“沒事,言言…”

“嗯?”

“興許,那狐貍喜歡吃熟的呢。”

“你個傻子。”言景笙伸手彈了一下柳不語的額頭,“它當然喜歡吃生的,我喂的小玩意還得有點兇性,過幾日我還要讓下人買活雞來給它吃呢。”

“嗯…”柳不語頭疼地按了按眉心,然後直挺挺地走到了浴室裏,一會兒裏面傳來了水聲。

言景笙無奈地聳了聳肩,他這啥柳兒。

吃早飯時柳不語的面色都還不太好。作為天生的靈妖,不用像普通的狐貍一樣。不吟風喝露和吸收天地靈氣修煉的時候,日常飲食是和人類一樣。

茹毛飲血這種事,他還是真的不太能欣賞得來。

兩人正喝着粥,管家趙叔就領着一個穿着瑩黃旗袍披着白絨坎肩燙着小卷拎着個巴掌大的小包踩着高跟款款走來,一雙美眸帶着笑盯着言景笙看,趙叔還沒開口,言景茉就哎呀呀了一聲,幾步走到了言景笙身邊,親昵地抱着對方,“三弟弟,二姐姐想死你了~”

擦!比我還自來熟。

“好姐姐,你先松開。”言景笙生怕自己碰到那雙峰,難得窘迫地後退。

言景茉輕笑着松開他,拉了凳子坐在旁邊,下人連忙送上一副碗筷。言景茉一邊盛粥一邊打量着柳不語,一雙眼睛裏寫滿了很多東西,“三弟弟,這就是你夫人?”

“對啊,二姐是聽哥說的嗎?小柳兒,叫二姐。”哎喲喂,言家這一家子看來畫風都挺奇的。

“二姐。”

言景茉捂着唇咯咯地笑了兩聲,才應下。然後看着言景笙,特別認真地說:“怕是先生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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