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前塵篇二十五

真乙聽完無話可說,甚至覺得言南皓就是純粹的心裏有病。

“怎麽,覺得我有病對吧。”言南皓看向沉默的真乙,“我這人,确實就是好戰嗜血,你要學着習慣。”

真乙不知該如何動作,就只是站着。

“真乙,我這幾日心情極其不痛快。你最好好好讨好我,否則我那日不痛快了,就好好折磨一下你的小師弟,也說不一定。”

真乙身上僵了僵,點頭說好。

發完一通脾氣的言南皓總算是冷靜了下來,他看着窗外,無事,這次不行還有下一次。他不想讓活的,一個都別想安穩地過這一輩子。

西北關州,苦寒之地,卻也是要塞,處在邊境線上,越過這座城就是以北疆為最大的的游牧民族聚居的地方。

言景詞同言景笙一樣,穿着孝衣就要奔赴封地。

他一直沒有說過話,端坐在馬車內,目光平靜地盯着一處看。

随行人員不多,他只帶了幾個丫鬟和家丁,護送他去往封地的侍衛,攏共兩百人不到。

餘大駕着車,神色難看,嘴皮幹裂。

“殿下!殿下!”一個駕馬狂奔而來的小丫鬟,也就是跟着餘大若若離開後來去買藥逃過一劫的那個丫鬟攔住了馬車。

言景詞出了馬車,看着她,“小蘭,何事?”

叫小蘭的丫鬟下馬跪在了言景詞面前,指着餘大聲淚俱下的控訴:“這個人害死了小姐,奴婢親眼見他把小姐交給官府中的人。”

餘大低下了頭,沒有作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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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景詞沒有向任何人問起若若,這是有人,第一次直白地在他面前說出了若若的死訊。

他背微微駝了下去,然後又挺直,“我知道了。”

“殿下…”小蘭是從小伺候若若的,“小姐她去得很慘,現在都還在午門前曝屍,您一定要為小姐報仇啊…”小蘭哽咽着磕頭,眼淚濺起了灰塵。

“我知道。”言景詞聲音有些啞,“小蘭,你願意随我去關州,還是去往你的老家,去你老家的話,我讓管家給你一筆盤纏。”

小蘭抹了抹眼淚,她怨恨地看了一眼餘大,“奴婢還要給小姐收屍,就不随殿下離開了,此去路途遙遠,殿下保重。”

“好。”言景詞颔首,沒再多說。小蘭站了起來,她甩了餘大一耳光,就騎着馬離開,所謂盤纏一分也沒有拿。

馬車再次行駛,餘大左半邊臉紅腫着。

“餘大,你進來吧。”不知道過了多久,言景詞才出聲。

餘大讓別人駕車,自己進了馬車內。

“殿…王爺…”

言景詞看了一眼餘大的側臉,“若若她,有沒有什麽東西留給我。”

“有。”餘大從懷裏掏出了那支木簪子,小心翼翼地遞給了言景詞。

言景詞接過,五指聚攏,緊緊地攥着。他眼眶紅了紅,就再也沒有多餘的情緒。

“餘大,命運捉摸,你已經盡力了,我應該感謝于你,你別自責。”

“王爺…”餘大騰地一下跪下,他以為言景詞多多少少會若若的死怪罪于他的,“是我沒有保護好若若小姐…”

“我都說了與你無關,是我們拖累于你,餘大,你別跪着,你跪下,無能的是我。”言景詞聲音有些抖,“起來吧,若若她,我了解的。”

餘大心裏冒出了酸,他卻不能再深想,只得連忙起來,離言景詞遠遠地坐好。

“餘大,關州,不是什麽好地方,你不必随着我去吃苦,你離開吧,你未來的生活可以更好。”

“王爺…”餘大臉色騰地一下蒼白如雪,“您要趕我走…”

“這不是趕你走,你本就是被牽涉進來的…”

“餘大的父母已經去世,在這世上,除了您,我再也沒有別的親人了。”皇城餘家,不是他的親人,他的父母,是田地裏未他辛苦耕作攢聘禮的老夫妻,“或許,您沒有把我當成親人,可我,就是這樣認為的。您在的地方,我才有家,您要讓我,去哪裏啊。”

“…”言景詞看着他不說話。

“餘大知道,這夫妻之名,害苦了您,您給餘大一紙休書,我絕無二話。王爺,兩個人相互扶持,也并不只是夫妻,我只求您,讓我跟着您。”餘大向他低下頭,誠摯地懇求着。

對方說那麽長一段話,确實令言景詞吃驚。若若死了,世上這麽在乎他的人,或許,只有餘大了。

言景笙睡了一路,他上了馬車後,就閉上眼睛睡着了。真奇怪,他明明是該很難過的,可是他還是能睡着。

這一睜眼,就看見正在吃肉包子的柳不語。

一口一口斯文地咬,吃得也是賞心悅目。

“你醒了?”柳不語看了他一眼,問。

言景笙點了點頭,他坐了起來,目光無神地掃了一眼柳不語後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半夜。”柳不語吃完一個包子後,垂眸看着油紙上最後一個包子,“你現在心情很糟糕。”

還會關心人…

可是他現在一點感動不起來。

言景笙點點頭。

“心情糟糕,那應該沒有胃口,這最後一個包子,我幫你吃了。”說完,一口咬去了一半,斯文的模樣一掃而空。

言景笙眯着眼睛看他。

柳不語沒有覺得不自在,包子兩口下了肚後,他拍了拍手,“難過就哭,我不會笑話你的。”

言景笙嘴角抽了抽。

“是個冬天吧,我記得我閉關出來的那一天,是個冬天,仙篷山洋洋灑灑地飄着雪,可是地上的卻是紅色的,鮮血像小溪流一樣流着,洞口外,歪歪扭扭着狐貍的屍體,它們胸前空蕩蕩的一片,內丹被掏了去。”柳不語特別平靜地說,“我爹娘也在裏面,不過他們不僅沒了內丹,連皮都給剝了去。”

言景笙睜大了眼睛,無措地看着柳不語。

“別看我三千多歲了,在靈狐裏,也只相當于你們人類的十五六歲。”柳不語微微垂眸,“我很難接受那種情況,整族人,除了極少的幸存,全都橫死在我面前。”

“節哀…”

“必須的啊,還活着就得繼續。”柳不語看向他,“這世上,還有很多悲慘,扛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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