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後半晌,殊麗有些發熱,喝了一碗湯藥,才算舒坦,“幾時了?”

木桃遞上白粥和小菜,“申時三刻,姑姑身子虛,還是告一日假吧。”

“我沒事了,扶我去沐浴更衣。”

天子潔癖,她每晚上值前都會沐浴,衣裳更是每日都換,以免被挑出理兒,丢了這份好差事。

可在木桃看來,還發着熱,哪能沐浴,她鼓起腮,一臉不情願,哼唧了兩聲,坐着沒動。

殊麗捏捏她的臉,“那我自己去。”

“我扶姑姑!”

殊麗失笑,伸手摟住她,“小桃兒真好。”

木桃氣得跺腳,剛要扶她去屏風後,就聽門口傳來腳步聲。

一名小太監隔着門板道:“小奴奉大總管之命,知會姑姑一聲,讓你安心養病,今晚不必去守夜了。”

殊麗驚詫,馮連寬絕不敢擅作主張,定是天子授意的。可那個寡情的男子,會替她着想?

“多謝陛下/體恤。”

小太監回到禦書房,将殊麗的話重複了一遍。

陳述白手握禦筆,在奏折上圈了幾下,眼未擡道:“讓禦膳房炖些補品送過去,就說是太皇太後的意思。”

“諾。”

一旁的馮連寬抿嘴笑了下,心想天子真要将殊麗納入後宮不成?那自己可要多巴結巴結殊麗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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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背後長了眼睛,陳述白問道:“你身上癢癢?”

馮連寬賠笑:“剛有只蟲兒飛到老奴臉上了。”

陳述白沒再理他,拿起下一份奏折,卻遲遲沒有翻看,眼前總是閃過殊麗脆弱的模樣。

煩躁感再度襲來,他說服自己,殊麗于他是一味治療心悸的藥,對她好一點兒也無妨。

**

殊麗一連休了三日,終于緩釋過來。她躺在不算寬敞的竹木塌上,凝着清晨投射進來的日光,滿足地伸個懶腰。

抛去那些禮教束縛,她像脫缰的小馬駒,在床上翻來翻去,無拘無束,有種清逸翛然的自在感。

可身處宮闕,多數時候身不由己。

門外響起木桃的敲門聲,“姑姑,周太妃有請。”

周太妃......殊麗狐疑,她與周太妃素無往來,原希望日後也不會有交集,可該來的還是來了。周太妃傳她,定然是有事的。

收拾妥當後,她随侍從去往景仁宮。

原本,按照先帝的意思,在他駕鶴西去後,太妃、太嫔還有一些還未有封號的秀女該被送去陪葬,可陳述白不喜陪葬的習俗,便強行免了,并将一衆人遣送出宮恢複了自由身,而周太妃身份特殊,對他有養育之恩,又與太皇太後交好,便留在了皇室。

周太妃是個富有閑情逸致的人,逢人三分笑,不會随意苛責下人,看起來很是随和。

殊麗深知她在人情世故中的手段,不敢怠慢,等見到人,特意行了一個大禮。

周太妃從塌上站起身,将殊麗扶起,“我這裏沒那麽多規矩,過來坐吧。”

她往殊麗手裏塞了幾顆包裹油紙的糖果,“嘗嘗味道。”

殊麗撥開一顆含入口中,舌尖很快被濃甜席卷,她不喜歡太甜的食物,面上和悅道:“奴婢還未吃過這麽甜的糖呢。”

這話像是誇贊,又不像,周太妃渾不在意地擺擺手,“這是我宮中一名借宿的女子做的,她手巧心善,為了報答我和太皇太後的收留之恩,總是變着法哄我們開心。”

借宿女子......這個稱謂可就大有講究了。殊麗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半透紗绫屏風,心下了然,前幾日她就聽說周太妃救下一個苦命女子養在寝宮中,想必就是藏在屏風後的人。

就不知周太妃為她引薦此人是何用意。

緊接着,就聽周太妃道:“不瞞你說,這女子是太皇太後和我重點培養的人,想要送至禦前,可有了太後的前車之鑒,我們不敢貿然行事,想讓她先跟在你身邊學些規矩,再跟陛下提起此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殊麗這回聽明白了,合計她二人覺得天子寵溺她,想要讓這女子效仿她的一言一行,進而能取悅天子。

二人的意圖對她而言并不和善,怕是太皇太後那邊對她起了戒心,想要換個更聽話的傀儡留在天子身邊。

可她們目的如此明顯,就不怕激怒她嗎?

殊麗心中冷笑,也是,她只是一個小小宮婢,再得寵也抵不過太皇太後和太妃的權勢,在權勢的施壓下,她必須言聽計從方可保命。

“奴婢不才,自認帶不好新人。”

周太妃握住她的手,“就讓她跟着你學學待人接物也是好的。”

殊麗垂簾,“既然太妃這麽說,那奴婢恭敬不如從命。”

周太妃滿意地點點頭,看向紗绫屏風的方向,“禾韻,你出來吧。”

殊麗擡眼看去,見那女子怯生生地走來,身上穿着一件素淨的灰白縠裙,長發绾于銀冠中,不留半縷,看起來弱柳扶風,惹人憐惜。

模樣在美人如雲的宮中不算出挑,但那雙眼睛清澈無辜,頗有幾分楚楚動人之态。

“拜見掌印姑姑。”

殊麗朝她笑了笑,又與周太妃閑聊幾句,便帶着人離開了景仁宮。

回去的路上,殊麗瞧見大批侍衛湧入內廷各個衙門,個個面色肅穆,似乎發生了什麽大事。

她收回視線,像模像樣給禾韻介紹着宮中的一草一木、一亭一樓,眉眼間并無不耐,叫女子挑不出理兒。

女子低頭認真聽着,時不時小聲插句話,拐彎抹角打聽着燕寝那邊的事,又拐彎抹角暗示自己是情非得已的。

殊麗淺笑不語,這女子可不像外表那般怯懦,相反,是個機敏的人吶。想必兩位娘娘也看出這女子不是泛泛之輩,才予其重任。

即便自己不教她什麽,她留在宮裏,熏染熏染自個兒就出徒了。

“你叫禾韻。”

“是太妃給奴婢取的小名。”

殊麗沒有打聽她的本名,一入深宮,曾經的她們都已不複存在,“不必自稱奴婢,我也是個奴婢。”

禾韻趕忙道:“姑姑是內廷掌印,德才兼備,深受隆寵,哪是奴婢能相比的。”

殊麗不喜歡滿嘴恭維的人,路上再沒交流,等到了尚衣監,讓人給她安排了住處,“依兩位貴人的意思,還不能立即帶你去燕寝承伺,你暫且住在這裏,我得空就會教你宮規。”

“多謝姑姑。”禾韻眼中帶着光亮。

殊麗讓木桃帶她下去,自己走進耳房開始沐浴更衣,今晚不能再偷懶了,要不真會失了恩寵。

這時,晚娘叩門走進來,做賊似的合上門,又撚手撚腳地合上窗,一系列動作令殊麗發懵。

“怎麽了?”

晚娘走到她面前,豎起食指比劃一個“噓”的動作,“剛剛收到消息,說是燕寝那邊遭了刺客,禁軍侍衛正在挨個衙門、宮殿排查。”

刺客!

殊麗心裏一慌,“陛下可有受傷?”

“沒打聽到,一會兒你去燕寝務必加倍小心。”晚娘是來知會她的,不能久留,寥寥幾句就離開了。

殊麗心口突突地跳,心想天子可不能有事,好不容易抱住一顆遮風避雨的大樹,她可不想就這麽失去。

來到燕寝,穿過重重侍衛,殊麗遇到了多日不見的馮連寬。

馮連寬收起往日和善,用拂塵攔下了她,指了指殿前站成一排的宮人,“去那邊站着吧,接受完搜身才可進入內寝。”

燕寝那邊遭遇行刺,刺客于成百上千的侍衛中脫身,必是極為熟悉宮中結構,亦或是有接應的同夥,而這些刺客很可能是“家賊”。

宮中若真出了內鬼,可就麻煩了。

天子此時不在寝殿,殊麗按照指示站在最後排,耐心等待。

很快,就有老尚宮和侍衛長上前領走了相應的宮女和太監。殿外拉起長布,遮擋了隐晦的光景。尋常在進入燕寝前,也會被搜身,可從未像今日這般細致過,不落下一處,甚至連抱腹、亵褲、鞋底都要檢查。

場面很是尴尬。

殊麗看着前排的宮女被老尚宮褰開衣裳,嬌羞連連,忍不住紅了臉。

前排的宮女被搜個遍,殊麗仰頭望向漸暗的天色,心想還不如由她們自己動手脫了,省得費時費力。

可若是那樣,老尚宮還是會逐一檢查她們落在地上的衣物,與直接搜身也沒有太大差別。

輪到殊麗這排時,打頭的宮女因為羞赧哭出了聲,被老尚宮掐了一把手臂。

“矯情什麽?又沒讓侍衛給你搜身,擡起手臂,別耽誤大家夥的時間!”

那宮女哀哀戚戚地忍着淚,不敢再哭出聲。

殊麗這排一共五人,等快要輪到殊麗時,布簾外響起太監尖利的嗓音:“陛下駕到!”

宮人們顧不得妝容,趕忙跪地請安。

布簾松垮下來時,陳述白随意掃了一眼被遮住的宮人們,目光剛好落在殊麗身上,而她身邊的宮女還露着雙肩。

“跟上 。”

留下短促的一句命令,陳述白大步走進寝宮。

衆人看向殊麗,殊麗心中一喜,以為自己免除了搜身,快步跟了進去,不過,還是能隐隐感受到天子的愠怒。畢竟,刺殺一事,牽扯甚多,事關重大。

打簾進了內寝,她脫去鞋襪,剛踩上毛毯,就聽陳述白道:“自己脫。”

“......”

萬沒想到天子是這個意思,殊麗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陳述白坐在龍床上,扯了扯衣襟,眼含不耐地看向她,“不脫就出去接受搜身。”

殊麗咬下舌尖,恨不得轉身出去被老尚宮搜身,要她當着男子的面寬衣解帶,實在是難為情。

她跪地,“奴婢怕污了陛下的眼,還是出去吧。”

哪知,她剛轉身,就聽身後傳來一聲冷笑,“朕看不得你了? ”

殊麗頓住步子,整個後宮都是天子的人,別說看一看,就是要臨幸,她也不能拒絕。

“奴婢不敢。”她轉回身重新跪在地上,顫着指尖去碰裙帶。

當那層層疊紗落地時,陳述白搭在膝頭的手慢慢收攏,眼前的女子半掩半藏,可到底不敢違抗皇命,露出淺粉色的系帶,肩頭散發着潤澤的光,令他再次感覺到了異樣。

異樣感來得迅猛,與強大的自律相悖,愈發不受控制,他不喜這種感覺,像是被迷了心智,難以思考。

“過來。”他忽然前傾,将穿着襯裙的女子捉到面前,大手毫不憐惜地叩住她的腰,慢慢檢查起來。

目光漸漸陰鸷,帶着莫名的情緒。

“陛下......”殊麗雙臂環住自己,悄無聲息地将垂下的襟領攏好。

磨蹭了那麽久,也只是露出了一點冰肌。

陳述白盯着她那顆妖冶的小痣,眸光漸深,手上力道不減,可始終沒有越界。

“出去!”

煩躁感湧至胸腔,揮散不去,他忽然大力推開了她。

殊麗跌坐在地上,綢紗落腰,烏發散開,有種破碎感。

見她這副盈柔模樣,陳述白更為異樣,超出了他原本的自制力。

倏然,殿外傳來馮連寬的苛責聲:“大膽刁奴,你藏匿刀片,意欲何為?!”

作者有話說:

元無名:請給孿生子加戲。

陳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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