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飛星傳恨

“紫藤樹？”葉蒻好奇地問。

“嗯。”原予瑕點頭，望向月宮，眼神空蒙幽深，似是回憶，“那紫藤靈氣極盛，是一棵神樹，但因其總是以普通樹木的形态示人，所以沒有人注意過它，更沒有人知道它其實是天界少有的神之一。”

“那你是怎麽注意到它的？”葉蒻看着原予瑕眨了眨眼。

原予瑕嘴邊含笑，“那棵紫藤樹雖無人形，亦不能語，但不知為何每次當我經過樹下，總是能感受到那股極強的靈氣。我以為它要對我說些什麽，但以靈氣詢問，它卻毫無反應。”

“嗯——”葉蒻雙手撐住臉龐，望着月亮，“也許它是想請你幫它變化成人。”

原予瑕想了想，道：“自古草木鳥獸修道成仙皆可幻化成人形，莫說它是一棵修煉萬年的神樹。但為何它仍是一棵草木，我也不得而知。”

葉蒻換了個姿勢，撐着頭轉向原予瑕，想了想說：“那或許是它不像變成人，它覺得與其做人，不如做樹好！”

原予瑕看着葉蒻，目光含笑：“你一會兒說它想變人，一會兒又說它想做樹，那依你看，它到底是想做什麽？”

葉蒻吐了吐舌頭 ，漫不經心地重新看向月亮：“我要是它我就知道了。”

“不過”原予瑕又開口：“我曾經救過它一次。”

“哦？”

“那日天界神仙的孩童一同出來玩耍，差點用斧子砍了那棵紫藤樹。”

“什麽！它不是神樹嗎，怎麽那麽輕易讓人砍它啊！？”葉蒻不解。原予瑕也贊同點點頭，有些疑惑有些無奈。

“會不會是你看錯了！它根本就是一顆普通的仙樹！”葉蒻突然道。

原予瑕輕輕地笑道：“也許吧。”但他心中卻清楚地明白，那棵紫藤的确是一顆有着萬年靈力的神樹，只不過他也解釋不了紫藤的用意，只好任着葉蒻瞎猜。他溫和地看着在一旁邊用手圈住月亮邊笑着給他說月亮到底有多大，又耐心地看着她一會兒嘆氣廣寒宮的冷清一會兒猜測紫藤為何不化為人形，不禁嘴邊含笑。仿佛回到了從前，他與她在蓮花峰頂一同欣賞婀娜山色時，她臉上也是漾着如此明媚燦爛的笑容，古靈精怪，妙趣橫生。那段日子，是他最為珍惜的，也是他所回不去的。這幾日，他一直在想讓她恢複記憶的方法，但此刻他突然覺得，也許這樣也好。他雖盼着她恢複記憶，能夠再叫他一聲師傅，卻也害怕她恢複記憶，又重新回到那些個痛苦可怕的時刻，軒轅劍傷，鎖魔陣擒，龍池瀑罰，三壇火焚。

随着一聲輕微的嘆息，原予瑕将目光重新聚向天空，若是那時未去阻止他們傷害紫藤，也許便不會錯過與白虎約定的時間，也許昆侖鏡不會碎，白虎也不會跳下輪回河，他也不會因阻止怨氣四溢而跳下凡間，錯誤地尋得她，收她為徒，逼她一步步走向真身魔怨的深淵……他為了護她，對仙界撒了彌天大謊，卻仍沒能信她，救她。而她為了救他的命，不惜被他刺入軒轅劍，鎖回鎖魔陣，她終是恨了他，怨了他，錯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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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怎樣的絕望，才能讓她自願爬到那焚心壇，焚心絕心，永不相憶！

收回思緒，原予瑕發現葉蒻居然趴在石桌上睡着了，莞爾一笑，像以往一樣，将她輕輕橫抱起來，走向她的房間。

還未及敲門，便見門一打開，冉樂迪極為不耐煩地欲将葉蒻接過，瞪着原予瑕，冷冷道：“你不要在接近她了。”

原予瑕未出聲，也沒有将葉蒻交給冉樂迪，而是徑直走入房間，四下看了看，眉頭皺起。

“不用再看了，葉蒻一身男裝打扮，又是和我一路，自然是安排了一個房間。”冉樂迪依着門道。

原予瑕轉身，抱着葉蒻欲離開，卻被冉樂迪一條腿橫擋在門前，“你要帶她去哪？我可告訴你，你最好不要讓別人知道她是女身，省得惹來麻煩。你我都知道，夜雀這個地方無法使用靈力，萬一出了事，我們誰都保護不了她。”

夜雀女子皆以紗遮面，前聖女邀請的各派仙者也皆為男性，實則大家也都看到，她是想為寶貝女兒選個好夫婿。聞言，夜雀從不接納女性，若真讓小若的女身暴露，他也不确定那個喜怒無常的前聖女能夠怎麽對待她。

想了想，還是準備離去。

“我說的話你沒聽懂啊！”冉樂迪有些不耐煩。

“她睡我的房間。”原予瑕道。

“你的房間？那你呢？”

“我自有去處，不勞你費心。”原予瑕冷然道。

“你傷害過她，我不相信你。”冉樂迪冷冷看向原予瑕，一字一句說道，伸手便要搶葉蒻。原予瑕眼中餘光一寒，掌中運氣，當氣勢磅礴的掌風随着原予瑕的身形呼嘯而來時，冉樂迪突然隐隐感到一股殺意。他吃驚地看了眼原予瑕，緩緩道：“小蒻她早已不記得你。”

原予瑕突然收了掌風，定在原地。冉樂迪說的沒錯，即便他帶走了她，她不記得他，若她醒來，他該如何解釋，二人好不容易建立的和平關系恐怕也要被打破。

原予瑕回身，将葉蒻輕輕放在床上，掖好被角，認真看了看葉蒻，擡袖離開。在踏出門檻的時候，原予瑕微微側頭，“不要碰她！”

原予瑕離開，冉樂迪很不忿地自言自語，“把我當成什麽人了！”然後走近葉蒻，幫她理了理臉龐的碎發，靜靜地看着她，“這兩年來，我若想碰早就碰了。”伸伸懶腰，在地上鋪了個席子，睡去。

翌日。

夜雀歡送仙者離去的宴會開始，梅花聖殿之上，歌舞升平，觥籌交錯，好不熱鬧。這幾日各門各派的仙者們在夜雀得到了很好的款待，而今日前聖女又答應放他們走，自然是滿心歡喜地享受着這場盛宴，除了三個人，那便是希灏希莫和希九。

希灏看着神情僵硬的希九，朝希莫搖了搖頭，希莫只得深深嘆氣。前天晚上與大哥希灏小酌時，二人說起了希九成為夜雀男主人的這件事。

“大哥，我覺得九弟這次被選作夫婿，實則是一件好事，為何不勸勸老九？”希莫問。

希灏自飲一杯，慢慢道：“老三啊，這幾年我們辛苦，其實九弟比我們都辛苦。我們雖一同共謀大計，但我們每日在府中吃香的喝辣的，而九弟從小就被我送到九華山清修，你也看到了，仙界各門各派見到九弟都異常客氣讨好，全是因為九弟的煉丹術。他如今能有這般修為，除了他的天賦，也定是吃了一番苦的。為了我們的大計，想必他是做了許多不願做的事。”每當想起希九每每提到那個傳說中的女子時，所流露出的悲傷神色，希灏隐約也猜到了幾分事情的真相。

“說的也是，不過和夜雀和親簡直是一舉兩得，天大的便宜。而且看那右護法的眼睛也能得知，右護法也定是一個絕代佳人，為何九弟不喜？難道九弟心中已經有了意中人？”

“這個，還得問九弟。”希灏道。

“嗯，是啊！”

兄弟倆齊齊嘆了口氣。

般若和原予瑕坐在一側，葉蒻和冉樂迪坐在另一側，再次接觸到原予瑕的眼神時，葉蒻不再冷漠對待，輕輕點頭微笑算是打了個招呼，雖然心中的那種奇怪的感覺還是存在。自從冉樂迪口中得知天下難得的參靈草是原予瑕掌管時，葉蒻心中已經打定主意，不再與原予瑕過不去，要知道她觊觎參靈草已經觊觎了很久，若是能求得一枝來……嘿嘿，笑着與原予瑕對視時，葉蒻就差口水留下來了。

前聖女和纖恨坐在大殿正中央，前聖女笑着看向臺下，一邊靠近纖恨耳邊不知說些什麽。不一會兒，二人走下來沿路向各個桌上的仙者敬酒。當走到希九面前時，前聖女使了個顏色，纖恨慢慢走向希九，拿着酒盞，眼簾低垂，不出聲。希九默默地看了眼纖恨，溫雅的笑容從嘴角溢出，擡手接過了酒杯，纖恨幾乎不敢相信地偷偷擡眼瞄了一眼希九，希九果真将酒一飲而盡。前聖女滿意地看着希九行雲流水的動作，笑聲更大了，“聖女，以後我就把夜雀交給你們了。”纖恨僵硬地抵着頭，袖中的手卻緊緊揪着衣角，直至将衣服撕裂。希九淡笑不語，希灏和希莫二人對視一眼，如釋重負地笑笑。

正當氣氛正融之時，一陣厲風掃過，一股極重的怨氣彌漫在空氣中。衆人皆吸了一口涼氣，自兩年前真身魔怨被九華山收服焚燒之後，再沒有如此濃重的怨氣現世六界了。

伴随着黑色煙霧的散盡，從來人的穿戴，人們辨清了身攜怨氣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夜雀右護法，前聖女的女兒，現任聖女的同胞妹妹纖雲。但讓衆人更為驚訝的是，今日的右護法并未面帶黑紗，她的面容也讓一部分參加過九華山論劍大會的仙者們有些印象，這位右護法便是九華山般若峰主的得意弟子纖雲，近幾年的煉藥大會她都表現不俗，成績直逼掌教弟子希九。

但此時眼前的纖雲卻與人們印象中淡妝粉衣，溫柔乖巧的纖雲不同，不僅全身帶着濃重的怨氣，而且面目猙獰，最為重要的是她的指甲全部變成了黑色，正抵在夜雀聖女纖恨的脖頸上。

“纖雲？”纖恨望着纖雲。

“不要叫我！”纖雲大聲喊道，随即諷刺：“你可以繼續叫我垃圾，我的好姐姐！”

“纖雲！你在做什麽！放開你姐姐！”前聖女生氣地喊道，邊說便施力，卻發現靈力全被纖雲吸收，前聖女大驚！纖雲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控制力，不好的預感彌漫而上。

纖雲打斷前聖女，“姐姐？對！她是我姐姐，因為天生便有聖女之位的繼承權便事事比我強！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學最好的！她永遠都是大家眼中最優秀的聖女繼承人，而我，永遠都是人們眼中的小醜，生來就是為了襯托自己的姐姐。而你”纖雲指着前聖女道，“對姐姐永遠比對我好，試劍比賽，你只關心姐姐有沒有取得第一，從來沒有問問我有沒有拿名次。夜裏的宵夜明明是兩份，你卻在姐姐的碗中摻入靈力，而我的只是一碗普通的宵夜。去九華山學藝前，你對姐姐千叮萬囑，說姐姐屬火行，适合拜羅漢峰主法華為師，還親自度了靈力給她，而我，你只扔給我一顆夜雀數之不盡的延齡血丹，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未說便離開了。”

“好！我認！這些我全部都認了！我做不了閃閃發光的金子，我甘願做一塊小石子，享受自己的小幸福，把我的心事和你分享。可你！”纖雲瞪着纖恨，“卻背着我，連這點幸福都要搶走！我恨你！！”纖雲的眼睛越來越紅，仿佛容不下任何人任何事，又似發瘋般咆哮着，而纖恨只是默默無語，淡淡地看着纖雲，悲傷，無奈以及數種說不清的複雜神色。

纖雲的黑色的指甲愈長愈長，指甲剪慢慢戳進纖恨白嫩的脖頸，五個血印立即顯現在上面。纖恨微微皺眉，卻不吭一聲，也并沒有反抗，對于纖雲的話，似是默認，似是愧疚。

“哼！聖女麽？今日就來看看，到底我們誰有資格做聖女！！”纖雲大喝一聲，另一只手掌即要劈來，架勢之兇狠讓人躲閃不及。

“住手！！！”前聖女大喊，纖雲像是沒聽見一般，烈掌直向纖恨的天靈蓋劈來，纖恨慢慢閉上了眼睛。

緊張的氣憤令在場的所有人倒吸一口氣，正當葉蒻、般若等人即要前來阻止之時，前聖女大喊一聲：“纖恨是你的妹妹！”

纖雲的手剎那停在纖恨的天靈蓋頂，只有一根手指的距離。她目光有些渙散地望着前聖女，“你說什麽？”

前聖女嚴厲地看着纖雲，恨不得馬上過去扇她這個不懂事的女兒一巴掌。

“纖恨才是妹妹，你，是纖恨的姐姐！”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多更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