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疑惑

涼風殘雨，些許撒冷。

一夜未眠的柳月眉依偎在門邊，娟紗金絲長裙被微風吹得輕輕浮動，她理了理金絲菊紋披肩，看着院裏散落一地的樹葉，心亂如麻。

山雨欲來風滿樓，雨點未到風先至。

一陣狂風，樹擺衣亂，“轟隆”一聲，急雨猶如猛獸撲來。

剛入秋，京都便下起了滂沱大雨，被夏天曬得裂開的土地貪婪地吸吮着，本來幹燥的天氣也變得濕潤許多了。

忽然，她心中一陣緊縮，全身好似被雨水浸透，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小時候祖母曾經說過，出嫁之前若是遇上下雨是不吉利的事情，更何況是傾盆大雨。

她輕輕地閉上眼睛，嘴角微微一動，雙手合十，心裏默默祈禱：明日便是月眉成婚之日。月眉懇求老天爺行行好，收了這如注的大雨吧！

“眉姑娘你怎麽又站在門邊，讓皇後娘娘看見奴婢又會被責怪了？”清荷從左邊長廊走來。

“清荷，可有見到妹妹，她怎麽樣？”柳月眉木讷地問，這話她已經問過無數次了。

清荷搖搖頭。

“那我父母可有進宮？”柳月眉又問道。

清荷還是搖搖頭。

自從進宮，柳月眉身邊只有一個叫清荷的宮女侍候着。清荷本是皇後身邊的宮女，因為大婚，特意派來伺候柳月眉，并教她宮規。

清荷對柳月眉照顧得極為仔細，不管去哪清荷一定會陪着她，哪怕就是到門邊站一下，清荷也會找各種借口讓她回屋呆着。

可是，一別便是一月，柳月眉護妹心切，實在放不下心。

柳月眉自幼跟着父親學武，要避開清荷的視線去看看妹妹的下落，對她來說輕而易舉。只是，她必定是要成為太子妃的人，多少都要顧忌一些宮中規矩，只好讓清荷替自己去打聽。

不過，話又說回來，清荷每次回來都說妹妹忙着學習宮規，見不到人。

剛開始柳月眉還信幾分，時日一長，柳月眉心中便更加疑惑，清荷本來就是皇後的人，現在又是自己的人，怎麽說自己也是即将成為太子妃的人，那些下人再怎麽不懂事，也不能不給這兩個人面子。

柳月眉越想事情越不對勁，她不知道是清荷敷衍自己，還是這其中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

“眉姑娘，雨越下越大了，我們還是進屋吧。”清荷見柳月眉站在門口又發起呆來，急忙勸說道。

“眉姑娘！”柳月眉剛要進屋，又傳來一個聲音。

右邊長廊中，太子的貼身太監“小路子”急急忙忙走過轉角，手裏還端着什麽東西往柳月眉的房門口走來。

柳月眉還未說話，清荷就先開口，“小路子，明日便是太子的大婚之日，這個時候你不在太子身邊伺候着，跑着來幹什麽？”

小路子沖着清荷做了個鬼臉，又給柳月眉行了個禮說道：“眉姑娘，今日禦膳房做了新的點心玫瑰露，太子特意讓我送來。”

“路公公辛苦了。”柳月眉也行了個禮。

小路子進了房間，四處看看，沒有閑雜人，悄悄地從懷裏掏出一個檀木錦盒，瞅近柳月眉說道：“姑娘，明日便是大婚之日，太子特意讓小的把這個送來。”

“這是什麽？如此神秘。”柳月眉接過盒子，打開一看，十分驚訝，“莫非，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火瑪瑙！”

“姑娘真是好眼力！這火瑪瑙極其堅硬，雕刻十分複雜，太子請宮裏最好的師傅雕刻。剛完工，太子就特意吩咐給姑娘送來，說是明日戴着喜慶。”

“據說這火瑪瑙是無價之寶，有養心養血之用。相傳産于蜀國，聽說是蜀國才進貢過來的。”柳月眉臉色一陣紅潤，她低着頭抿嘴一笑看着，“太子真是有心。”

“太子本來打算親自送到姑娘手上，可是，皇後娘娘說了，大婚之前不讓太子走動。”小路子說着，左右看看，瞅到柳月眉耳邊說道：“姑娘，你看看盒底，太子爺有話說。”

小路子說着，行了個大禮說道：“奴才祝姑娘跟太子白頭偕老。若是沒事小的便告退了。”

柳月眉走到銅鏡前，打開盒子，盒子上層，兩只耳環整齊的擺放着，她把耳環帶上，發現盒子的錦布下面似乎藏着什麽東西。

她打開錦布，只見裏面有塊紅絲綢，絲綢邊緣有些細碎的細線，很明顯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撕下來一塊，上面寫着：玲珑耳墜如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柳月眉嘴角浮現一絲甜蜜的微笑，心裏如吃了蜜一般甜，臉不禁紅了起來，腦海裏不知不覺閃現出兒時嬉戲時的場景。

本來她還擔憂，事隔多年，自己對太子有情，太子不一定就對自己有意。

她并沒有想到，太子對自己依然如此情深，太子派人送來的火瑪瑙耳環，不僅打消了心中的疑慮，更是掀起了她心中擠壓多年的思念之情。

小時候，只要有什麽好東西，太子必定會留着等柳月眉進宮之時，悄悄送給她。今日耳環，明日項鏈，久而久之柳月眉的首飾盒都裝不下了。

不僅如此，只要有什麽好吃的，太子也都要跟柳月眉一起吃。即便，柳月眉不在宮中，也要等她回來。若是柳月眉不來，便不吃飯。

柳月眉正回憶着兒時的甜蜜，忽然門外傳來一個聲音：“眉姑娘，宮裏派人把嫁衣送來了。”

柳月眉起身走到大廳，幾個宮女排成行站在廳中，領頭宮女見柳月眉出來，迎面微笑，行了個禮說道：“請眉姑娘試試嫁衣，看是否合姑娘心意。”

柳月眉手指輕輕拂過嫁衣，觸感柔滑，繡工精細。

三千青絲宛如瀑布，挽來纏去，最終梳成朝鳳髻。左插赤金寶釵鳳鸾牡丹花釵，右插金絲八寶珍珠簪，後有金累絲鑲嵌紅寶石雙鸾步搖，正中盤鳳凰于飛鑲玉琉璃金鳳冠。

一件大紅色拖地魚尾長裙，繡着栩栩如生，展翅欲飛的鳳凰，旁邊繡着幾朵金色的牡丹，裙擺傾瀉，足有三尺，外罩一件紅色輕紗薄衣勾勒着朵朵潔白的祥雲，袖處用金絲纏繞，把她的手指襯托得又細又長。

脖子上戴着金縷玉項圈，腳踏紫色鳳履，腰間配有祥雲腰帶，中間鑲嵌一顆大紅寶石，邊緣有無數顆小珍珠閃閃發光。

柳月眉本就膚如玉指，眉如細柳，此時的她，猶如牡丹綻放，國色天香。

宮女們七嘴八舌贊嘆着。

柳月眉臉上一陣紅潤，眼神中透出幾絲羞澀，仿佛此刻花轎已經在門口，只等她行禮拜堂。她即将嫁給心愛之人，成為南國的太子妃。

“母親！你一定會為女兒驕傲的。”她心中默默念道。

“按道理說，父親母親應該早就到了。為何到現在還沒有消息。難道是路上出事了？”她心跳忽然加快，不敢往後想。

她猛然站起來，身上的裝飾太多，動作過大，身上的珍珠瑪瑙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

“哎喲，姑娘別動！”清荷急忙扶着柳月眉，在場的宮女們也都急忙上去扶着她。

正在此時，外面傳來一陣喊聲：“皇後娘娘駕到！”

柳月眉輕皺眉頭，小時候皇後就不喜歡自己，這個時候來，會不會是來找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