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無奈

落日的餘晖染紅了天際，一切沉浸在暮色中顯得朦朦胧胧，如煙如霧。

夕顏花正慢慢收攏粉紅的花瓣，柳月眉慢慢悠悠地從花叢邊走過，偶爾瞥一眼盛開的鮮花。

“主子！”墨蘭十分着急地跺着腳。

“怎麽了？這一驚一乍的！”柳月眉不慌不忙。

“主子都到這個時候了，你怎麽一點都不着急。”墨蘭又跺着腳，眉頭緊皺，一籌莫展的樣子跟七八十歲老太婆臉上的皺紋一樣，似乎快要哭出來了。

“噢，我知道了，你是餓了是嗎？我們這就回去用晚膳吧。”柳月眉知道墨蘭在愁什麽，故意把話岔開。

“主子！”墨蘭聽到她這話，真是把眼淚都急出來了。“皇上又召幸周婕妤了。我們剛才還得罪了周公公，以後的日子真不知道怎麽過了！”

她說着四處看看，撅着嘴埋怨道：“若不是上次主子有意推脫，說不定主子現在也是婕妤了。”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被鳥吃。

各國為了巴結宋國都送了珠寶和美女。太早的獲得皇上的寵愛，也許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個時候，在她對這個後宮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隐匿。

所有的美人都巴不得侍寝之後，一飛沖天。不過，又有多少人如願呢？

她這招拒絕侍寝，反其道而行之，惹怒了皇上，這似乎也掃了皇上的顏面，好在撐病，算是一個不錯的理由。

這一招險棋就是希望皇上記住自己的與衆不同。她現在還不能肯定皇上記住了自己。

今天出了這樣的事，她似乎應該謀劃下一步該怎麽走。這一步走好了，以後的路她會好走許多，這一步若是走錯了，以後的路便會更難。

不過，不管怎樣，此時都不是争寵的最佳時機。

“那可不一定。萬一侍寝了之後，皇上并不喜歡我，那我從此便會在宮中孤獨一生。”柳月眉道。

“哎，如何是好啊！”墨蘭長長地呼了口氣，小聲地說：“我們主子若是也能獲得如此聖寵，那該多好啊。”

每個人獲寵是有原因的，失寵也是有原因的。

柳月眉卻道：“周婕妤得寵是意料之中的事。她沉魚落雁，肌膚如雪，聲音宛如黃莺歌唱。自古江南出美女，古書雲：江南有二喬。周婕妤是絕世美女，皇上自然要疼惜一些。”

墨蘭不以為是地說：“江南有二喬，河北甄宓俏。甄美人也是美人，論姿色我看比周婕妤還要豔幾分，入宮比周婕妤還早，也不見皇上如此疼惜。我聽說，周婕妤前幾日想要一匹蘇繡做成屏風，皇上就讓針織局連夜趕工，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做出來。”

墨蘭一邊說，兩手一邊使勁拽了拽手絹，越說越來氣，氣的牙癢癢，“主子，你倒是想想辦法啊！下個月去領月俸的時候，還不知道會怎樣呢。”

“嗯！這個你不用擔心，剛才我已經想好了。大不了，我親自去領。”柳月眉回應道。

“主子！”墨蘭一驚，她完全沒有想到柳月眉會這樣回答。她一時找不到話說，在原地幹着急。

“走吧，我們到湖邊去看看。”

墨蘭還是站在那一動不動。

柳月眉知道她是好心，也很想告訴她時機未到，讓她不要那麽為自己着急。不過，墨蘭一向心浮氣躁，萬一要是說漏了什麽，事情可不得了。

若是不告訴她，墨蘭唠叨的功夫真可謂是天下無敵，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狀态。

柳月眉得想個辦法讓她閉嘴。

她低頭看着一朵盛開的花，忽然靈機一動，她順手摘了下來，說道：“我有辦法了，你來！”

墨蘭一聽，急忙跑過去，欣喜地問：“什麽辦法。”

柳月眉随手把花插在墨蘭的頭上，“古人有詩雲，美人如花隔雲端，我看把你打扮一下，說不定比周婕妤還标致。”

墨蘭從頭上把花拿下來，又把花插在柳月眉頭上，說道：“主子又拿我說笑。美不美我不知道，只要我們才人不要‘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

“我怎會望月空長嘆呢？我不是有你陪着我嘛！”柳月眉轉頭莞爾一笑，向湖邊走去。

“主子！”墨蘭嘟囔着嘴，厲聲質問道，這氣勢不像丫鬟求主子，而是主子在訓斥丫鬟。

墨蘭在進宮之前也讀過一些書，柳月眉閑的沒事總喜歡讀讀唐詩，兩人有時也讨論一些詩句。

從墨蘭舉手投足之間，柳月眉感覺墨蘭不簡單，應該出生書香門第，便詢問她身世。只是每次問道她身世之時，她便暗自落淚。日子久了，柳月眉便不再多問。

墨蘭站在原地，自言自語，“皇上若是再不寵幸姑娘，依我看，這美人如花就快成昨日黃花了！這下又得罪了人，說不定我們都會成這黃花的陪葬品。”

柳月眉深深呼了口氣，沒有回答，徑直走去。

清風拂面，團團碧綠的湖水中浮起朵朵皎白的蓮花，也許是天氣的原因，本該夏末開的花，此時卻嬌羞袅娜，微風吹過，盈盈微動，連她身下的碧綠玉盤也蕩起波痕。

柳月眉靜靜地看着湖面，文人騷客總喜歡以花喻人，菊花高風亮節，梅花一身傲骨。她卻獨愛蓮花，出淤泥而不染。

墨蘭還在叽叽咕咕地說着。

滴答滴答，忽然間幾滴豆大的雨珠稀稀拉拉從天上撒落下來。

墨蘭看柳月眉半天沒說話，覺得自己說話似乎有些過頭了，她用手擋着柳月眉的頭頂，指着不遠處的亭子說：“主子，雨太大了。我們去那避避雨。”

密密麻麻地雨珠落在湖面上，蕩起點點漣漪。雨珠順着亭子的角落下來，像斷了線的珍珠。

“主子，奴婢都給主子打聽好了，皇上喜歡……”

柳月眉本以為自己不說話墨蘭就會打住，誰知道墨蘭還是沒有停嘴。

柳月眉眼珠一轉，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她把墨蘭拉到亭子邊，指着湖面說道：“雨落湖中，漣漪點點。”她說着又指着自己說：“心如止水。”

她又指着墨蘭說：“姑娘何憂？”

墨蘭也知道她這含義，故意說道：“主子此言差矣，你這三句我都能理解，這心如止水，卻又是何意，雨落湖中，怎麽還能心如止水呢？應是心如亂麻。”

“雨水雖然落到湖裏，可也只是在湖面，不管外面下了多大的雨，也落不到湖底，湖底依然平靜。這就是心如止水，應情應景！”

墨蘭一聽，就知道柳月眉是何意。她雙手攤開，無可奈何地說道：“主子不急丫鬟急。”

“啪啪啪”。後面響起一陣掌聲，“好一個心如止水！”

柳月眉聽到聲音急忙回過頭，一身龍袍，她愣住了。

宋帝，趙明軒。

墨蘭一看，心中高興壞了，小聲道：老天終于開眼了，這次主子不想争寵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