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換藥

柳月眉夾起一根面條，放進碗裏，長長的面條，蜿蜒盤旋。

柳月眉突然腦中靈光一閃，道：“長相思！”

“長相思？”趙明軒疑惑地語氣重複道，“哈哈，一碗面條。難為你能想出如此精妙的名字。”

“可不是嗎？若是老奴，老奴是絕對想不出來的。”李德勝在一旁也稱贊道，“奴才已經很久沒有看到皇上這樣開心的笑了。”

“本王記得，李白曾經寫過一首詩叫長相思。不知道，她聽到你這名字，會有什麽感慨。”趙明軒一邊笑一邊說着。

柳月眉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笑笑道：“李白肯定也很會贊揚我，能把這麽普通的面條，附上這樣有詩情的名字。”

“長相思，摧心肝。這面條吃下去，不僅僅是摧心肝了。”

“那是什麽？”趙明軒一臉好奇地看着她。

“那是一片相思藏肚中。”

“這名字不錯，實在是太不錯了。”趙明軒忍不住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他有種放松的感覺，似乎所有的煩心的事情都被抛之腦後了。

他笑道趙明軒笑着，指着那道湯羹說，“那這個呢？”

柳月眉一看，唉聲嘆氣地說道：“哎，算了算了。臣妾看還是餓死算了。這道湯羹，剛才臣妾就看了半天不知道是什麽。答不上來又不能用膳，臣妾只好做個餓死鬼，到地府去問問閻王爺。”

柳月眉假裝哭喊，哀求着：“閻王爺啊，您看在柳月眉可憐的份上就告訴柳月眉，那菜是什麽？”

趙明軒嘴角上翹，“李德勝啊，你看這柳才人不僅詩詞了得，這口才也了得。這明明是在埋怨本王不給她吃飽飯，本王卻一點也不生氣。”

“老奴看，柳才人餓了那麽長時間，些許是餓累了。讓美人喝口嘗嘗，說不定就能想出來了。”李德勝說着，給柳月眉盛了一碗。

“本王看，這撒嬌的本身更了得。連李德勝都同情你，違抗本王的命令。”趙明軒道。

“哎喲，是老奴做錯了。皇上恕罪。”李德勝連聲道。

柳月眉裝作不知道，繼續品嘗，她用舌頭在嘴裏來回琢磨着，又把碗放在鼻子前，輕輕聞着。

趙明軒看着她那樣子，真是惹人憐愛。

柳月眉喝了幾口湯，又想了想道：“臣妾愚昧，确實不知道這是什麽菜。”

“你嘗出什麽味道？”趙明軒得意地說着，語氣中帶有一種，‘你一定猜不出來’的感覺。

“臣妾剛才試着感覺，有一些莴筍的味道，還有一些芹菜的味道，有點白菜的甜……”柳月眉輕輕搖着頭，“臣妾愚昧，确實嘗不出來。臣妾甘願受責罰。”

“哈哈！本王就知道你猜不出來。”趙明軒突然笑得很開心，底氣十足地說：“李德勝。”

“這是皇上特意叮囑膳房為才人做的。”

“嗯？”柳月眉一臉發懵。

李德勝繼續說道：“這些蔬菜都是這個季節最新鮮的蔬菜，挑選出最精細的部分，再加上一輔料，特意煮成的，養陰生津、健脾養胃、平肝清熱潤腸之效。”

聽了李德勝的話，柳月眉低着頭又喝了一口，心裏五味雜陳。

趙明軒下意識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柳月眉看到趙明軒的臉色快速閃過一絲苦痛的表情。

柳月眉察覺到趙明軒神色異常道：“皇上怎麽了？”

“沒事！”趙明軒說着又感到一絲劇痛。

“皇上，該換藥了。”李德勝在一旁說道。

“換藥？”柳月眉吃驚地看着趙明軒，整個心完全提了起來，問道：“皇上，何時受傷了。”

“瞧把才人急得！”李德勝看着柳月眉如此着急趙明軒的傷，心裏暗暗為趙明軒高興。

“沒什麽大不了的，都是舊傷，只是一直未好，這幾日連連下雨，傷口又複發了，這才要上藥。”趙明軒補充道。

聽了這話，柳月眉這才松口氣，“李公公，快把藥拿過來吧，臣妾給皇上上藥。”

柳月眉幫趙明軒退下內衣，驚呆了，“這那裏是舊傷！”

趙明軒的背上很多傷疤，長長短短，短的有小指頭那麽長，長的足夠有一尺長，有的傷疤上還有結痂，有的傷疤只有淡淡的印跡。

柳月眉手指輕輕地撫摸着，一道道地傷疤，心裏默默地數着，“大大小小的傷疤有五十多道。”

“你還有心思數這個。這是你看到的傷疤，還有你沒看過的傷疤。本王十多歲就在戰場上拼殺，大大小小打過無數次仗，有時候舊傷未好，新傷又有。”

柳月眉看到趙明軒的背上，有一道舊傷口，傷口較深，較長，流着濃水，像一條又長又黑的蜈蚣，再吐着淡黃的唾液。

柳月眉把紗布浸泡在水中，擰幹，又把濃水拭掉，問道：“這道傷是怎麽弄的。”

趙明軒十分淡定地說道，似乎這傷是別人的。

他又繼續說：“這裏有兩道傷，第一道是平定關南之時留下的。那時候經常在外征戰，這道傷口本就沒有處理好。年初之時，契丹揮兵南下，與他們一場激戰，便又被契丹人的刀深深砍了一刀。”

“看這傷口的位置，好像是從背後直接砍下去的，疼嗎？”柳月眉拿着藥膏開始在傷口上一點點的塗起來。

“那次戰争，本王差點就死在戰場上。”趙明軒說着，眼神茫然，腦海裏情不自禁地又想起當年厮殺的場景。

“噢？上天保佑。”柳月眉看到傷口，就想到當時的情況是多麽危險。

“契丹人勇猛，是我們漢人有所不及的。當時，本王本不應該中這一刀，只不過為了救柴榮将軍，沒有想那麽多。”

“本王當時真跟一個剛殺了一個契丹武士，柴榮正被兩個契丹士兵圍着。等本王轉過身，正看到一個契丹士兵拿着刀要砍柴榮，本王直接撲到柴榮的身上，這刀就砍在了本王的背上。”

“皇上跟柴榮真是兄弟情深，趙明軒願意以命相救。趙明軒，臣妾鬥膽，想問皇上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請皇上恕罪，臣妾想問，趙明軒救柴榮的那一刻，沒有想過生死嗎？”

“哈哈，本王經歷了那麽多沙場，早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那一刻，本王只想着救柴榮，還真沒有想過生死。”

柳月眉聽着趙明軒的話，仿佛親眼看到了契丹人的刀砍在趙明軒背上一樣。

眼淚不知不覺地從眼眶中滴下來，滴在趙明軒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