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好冷!卓逸沒去注意俊陽的态度。他的身上又冷有疼,一邊在心裏埋怨着卓然怎麽還不來,一邊把腿也擱在了俊陽的膝蓋上,完全卷曲着身子。俊陽察覺到依偎在懷裏的人昏昏欲睡,趕忙拍着他的臉:“不能睡。”

“又不會凍死,我很困。”

“睡了冷氣會刺進你的骨縫裏,堅持一會。”說着,他把胳膊墊在了卓逸的脖子下面,單手摟住他的腿,并小心翼翼避開傷口。他希望這樣能讓卓逸好受一點,很少照顧過別人的雙手擺了好半天才把人抱穩。

結果,躺得舒服的卓逸更加困倦,索性把臉也埋進了他的懷裏:“就睡一會。”

這人怎麽像個孩子一樣?俊陽無奈地拍了他的臉:“喂,剛才那股興奮勁哪去了?不想跟我說說案子的事了?”

迷迷糊糊的時候,卓逸還是有些清醒的。他更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我想說的。還想第一個告訴你……以前,沒人跟我分享,分享樂趣。說來也是奇怪,我并不是個溫恭自虛的人,性格也很糟糕。你呢,就更不用說了,比我還奇怪。我們兩個離群索居的遇到一起,我就願意跟你分享那時候的心情。為什麽願意跟你分享這些呢?你說,這是不是進一步證明了人是群居動物? ”

俊陽不禁莞爾,心裏琢磨他怎麽像喝醉了就似的,胡言亂語?

“你覺得我有點胡說八道吧?”卓逸偎在他的懷裏,聽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越發的困倦了,腦子裏也沒特別想着什麽,嘴上也沒個把門的,稀裏糊塗地說,“以後別吃那些沒營養的東西,該睡覺的時候睡覺,不要一個人在房間裏做些稀奇古怪的運動。家裏那麽多糕點你當是我自己吃的?你熱量消耗太快,不補充怎麽行?誰規定我的人就不能關心別人?偶爾對一個人好點,偶爾不正常一點也有好處。你現在是個已經有合法身份的人了,能忘掉的就忘掉,忘不掉的就埋在心裏。至少現在的生活還不錯吧,每天早上你會有熱的早飯吃。所以,你要習慣,習慣這,這種……正常的……生活。”

完全的睡着了。這一次不管俊陽怎麽打臉,卓逸還是不能醒來。看着他緊蹙眉頭的睡臉,俊陽才發覺,他那半邊臉都被自己打紅了,不禁有些懊惱。無奈之下,脫了外衣把人裹緊,感覺着睽違已久的,第二個人的體溫。

無事可做的時候就會忍不住想東想西。本是要琢磨琢磨今晚狙擊手的情況,可剛剛卓逸那些話始終在他腦子裏打轉。

懷裏的人越發卷曲起來,他能做的只是抱緊而已。心裏莫名其妙的忐忑不安,明知道狐貍不會死,卻怎樣都無法放下懸着的心。他猶豫了幾秒鐘,還是決定扯開了T恤露出精壯的胸膛,把卓逸的上身緊緊地貼着。懷裏的人似乎有了些感覺,循着這溫暖的源頭摟住,抱緊,蹭着蹭着昏睡過去。

等卓逸張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小小的醫務室裏。旁邊還有一張單人病床,俊陽已經換了衣服坐在床邊,剛好跟他的視線對上。

“這是哪裏?”剛一張口,喉嚨裏痛的要命。他看着俊陽起了身,拿起床頭的水,并親手把水遞到嘴邊。幾口水潤了喉嚨,他才覺得好過一些,“什麽時候出來的?”

“兩個小時前。”俊陽說,“這裏是一家私人診所,醫生跟你哥哥很熟。我們是在兩個多小時前出來的,你哥哥沒驚動多少人,只帶了七個保镖過去。”

七個?! 這還叫沒驚動多少人?卓逸在心裏吐糟着,轉念一想,只要沒驚動他們家老爺子就行,其他的也顧不得了。

“你怎麽沒在現場查查狙擊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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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怎麽回答?說當時腦子裏只想着送他來找醫生,完全忘了狙擊手事?猶豫間,俊陽還是沉默着。

對此,卓逸不以為意。問道:“我是不是發燒了?”

“三十九度六。別動,還在打吊瓶。”

卓逸不顧俊陽的阻止,硬撐着酸痛無力的身子坐了起來。身邊的人見拗不過他,只好拿了枕頭給他靠着。并說:“你還有什麽事放不下也等病好了再說。”

“坐過來。”

卓逸有氣無力地叫俊陽坐在跟前。對方只當他是沒力說話,湊過去讓他能省些力氣。不想,他慢慢擡起手就這樣摸到了俊陽的額頭,俊陽愣着,聽他說:“還好,你沒發燒。”

到底該說他什麽才好?明明有事沒事就喜歡擠兌自己,可偏偏在重要的時候會毫無雜念的關心別人。該說他是太過奇怪?還是性格過于別扭?俊陽分辨不出兩者之間的差別,但不可否認,卓逸的關心讓他舒服了很多。

卓逸摸着自己的額頭,的确是比俊陽的熱燙很多。顧不得眼下的病情,坦言:“不能再等了。”他搖着頭,試圖更加清醒一些,并仔仔細細将拟好的計劃說給俊陽聽,最後補充道,“所以,我絕對不能躺在床上養病。”

言罷,卓逸發現俊陽面無表情地盯着自己。花白發梢遮掩了一半的眼睛,僅是如此他還是覺得這人的目光過于深邃,被看得久了,臉上發燙,渾身發熱。他有些別扭地轉過臉去:“看什麽?”

“你這樣的身體撐不到最後。”

“不是還有你呢嘛。”

這算什麽理由?俊陽還是無法理解他,也不想繼續勸解下去。為了讓他盡早休息,只好随着他的意思讨往下說:“不是想跟我兇手的事嗎?

卓逸搓搓臉,提起神來,先給俊陽分析安大偉的情況。

其實,李凱陽死亡之後安大偉的表現很反常。他聲稱是為了朋友要做些事情而留下來繼續參加游戲,但他所謂的“做些事情”僅僅是報警而已,可見這人是個有心無膽的家夥。但俊陽調查出他在酒吧裏售賣搖頭丸和大麻,做這種事的人,做這種事的大學生可謂是膽大包天了,所以才說他的行為反常。而所有游戲者在第一次集體會面之後,安大偉主動找到卓逸提出以交出卡片為由,希望能夠得到卓逸的幫助離開學校。如果他的動機是真的,那麽就表示他有某種不可告人的問題害怕被牽扯出來,所以甘願冒險也要離開學校;如果他的動機是假的,那麽,就表示他害怕某些人或者是真正的兇手找到他。所以,不管怎麽分析,安大偉這人都是比較關鍵的人物。

一番分析下來已經很準确了,俊陽竟然還能提出疑問。比方說:“他想要離開學校也許真的是打算不再參與游戲。”

“你這個說法模淩兩可。”卓逸繼續分析,“首先,李凱陽的死與蘇謙有關;蘇謙與安大偉有關;李凱陽與游戲有關;這就像是一個圓,起點也是終點。而安大偉與李、蘇都有密不可分的關系,所以他是脫不了身的。這一點他自己也明白。但是為什麽他甘願冒險離開學校?一,他知道是誰殺了李凱陽,這個兇手他得罪不起,惹不起就躲。二,他不知道誰是兇手,但他明白參與游戲者都是與蘇謙有關的人,這一點可能是從李凱陽被殺後才知道的。可想而知,當初是他害了蘇謙,到如今他不可能不害怕,所以,他要走。基于以上的分析,不管安大偉處于那種目的要離開學校,我都不可能讓他如願。這也就是我為什麽說他是個關鍵人物的理由。”

狐貍的腦袋果然不是正常的。俊陽在心底暗暗佩服,臉上也露出些許贊賞的笑容:“好吧。按照你這麽說,殺害李凱陽的兇手不是安大偉。”

“對。”卓逸說道,“其實,我們最初懷疑安大偉殺了李凱陽是因為死者在調查蘇謙的死因,而安大偉那些見的人的事直接關乎到蘇謙的死,,那麽,會有理由懷疑安大偉是怕李凱陽知道自己販毒而殺他滅口。你是不是這樣想的?”

俊陽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不管是這次還是以後,你都要記得理性分析嫌疑人的作案動機。安大偉和李凱陽是很親密的朋友,就算李凱陽知道安大偉販毒,大不了就是絕交,不可能去警察局告發他。一來,他們是朋友,二來,也會擔心被打擊報複。所以,安大偉是不必擔心李凱陽知道自己那些事,既然是這樣,那麽他的作案動機就不成熟。”

果然沒有他想的深遠。俊陽放松般地嘆了口氣,重新思索其中緣由。讓他尤為在意的是:“我以為殺了李凱陽和雇傭打手襲擊你的人都是安大偉,既然安大偉不是兇手,那是誰?又是誰雇傭了打手襲擊你?”

卓逸笑道:“你自己想。”

事實上,俊陽也開始着迷于剝繭抽絲的過程。他想到,殺了李凱陽的人明顯知道他是會到窗口裏面拿鹵肉的。而在他被殺的前一天找韓師傅詢問過蘇謙的事情,也是那時候,韓師傅告訴他特別為他留着鹵肉,第二天來拿。知道這件事的人也許不少,但能進入後廚布置爆炸陷阱的人卻不多。

根據這段時間在食堂幫忙,他了解到大食堂到了晚上八點就沒有工作人員留守。鎖門的鎖頭也只是普通的暗鎖,利用一張硬卡片很輕易的可以撬開。所以,兇手作案時間以及條件是充沛的。難的是摻進罐子裏的濃硝酸铵。硝酸铵的購買并不受限制,但濃度很高的硝酸铵就算是化學藥店,農藥店等地方都很少有出售。

除非是……

想到這裏,俊陽開口道:“殺害李凱陽的兇手在案發時間并不在食堂內,至少不可能在就餐大廳那個插座旁邊。我當時看過一些情況,人滿為患的食堂裏站在那個位置上是看不到進入後廚的小門。所以,兇手必定是在其他地方觀察着李凱陽。那個大食堂是給學生用,老師有自己的餐廳。所以,老師出現在那裏會引起周圍人的注意,而不被懷疑,又方便觀察李凱陽的人是……學生!”

卓逸欣慰地點着頭,表示贊同他的推論,這似乎給了俊陽這個門外漢一個鼓勵,但俊陽已經完全沉浸在分析推論當中,白白浪費了卓逸那麽贊許的目光。

卓逸看着俊陽思索的摸樣,再一次認為認真的男人最迷人。他不想打斷他,安安靜靜地看着他,等着他,直到他眼睛一亮。說:“由崎和賈诠收到神秘短信,那麽收買卡片的人就是賈、由、馬如梅之外的人。假設這個人也是雇傭打手襲擊你的那個,那麽就繼續排除蔣瑩、陳星,剩下的只有安大偉和馬立鵬。”

“對,你可以順着這個思路繼續使用排除法。”

“你召集游戲參與者會面,當時出席的人都不知道你在邵小安的現場出現過。換句話說,他們知道這件事的可能性較小,而沒有出現過的馬如梅、馬立鵬以及田壯壯更有可疑性。田壯壯已經死了,我們可以排除他,剩下的就是馬如梅和馬立鵬。如果要我從中選擇,我會認為是馬立鵬做的。”

不可否認。雖然俊陽缺少對線索的整合分析,但他已經學會了如何剖析案情。那麽,這樣喜人的進展是不是說明自己改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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