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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家大爺帶着兒孫遠從美國回來,第一天晚上就死了人,這絕對是一件足夠震驚莊家上下的大事件。老宅裏的人都默默無語,兩位當家的老爺子神色沉痛;莊書痛失愛子正有摸着眼淚的莊敏安慰;莊禮和兒子莊卓霖同樣陰沉着臉,尤其是莊卓霖,剛剛哭過的眼睛裏滿是恨意,手中擦淚的紙巾已經被他捏成小小的一團。
俊陽幫卓逸拉過一把椅子,扶着他坐下。沉浸在悲痛中的衆人忽略了忽然陌生男子,只有爺爺的目光始終落在俊陽的身上。卓逸的身體還是很虛弱的,俊陽見他坐得穩了,想着去角落呆着,不起眼就好。剛剛轉身,衣角被揪住了,本打算離開的人低頭看了看卓逸,感覺着他微顫的手,還是選擇留下。站在卓逸的身後,像是一堵不透風的牆,擋住了兩位老人打量卓逸的視線。
“請大家節哀。”卓逸說道,“當務之急我們應該先查出真相。報警是必須的,我們不能私自處理命案。所以,才警察來之前,我們必須搞清楚一些很重要的問題。如果大家沒有意見,請認真回答我的提問。”
有兩位老人坐鎮,他們都沒有反駁卓逸其他人也不會說什麽。靜默了幾秒鐘後,卓逸微微側頭,低聲告訴俊陽:“你也仔細聽好。”
首先,卓逸的第一個問題是:“根據屍體做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大概在昨晚也就是8號淩晨01:00——02:30之間。大堂叔于7號晚上12:00看着卓熙離開一樓大廳,除此之外,有誰在12點之後見過卓熙,或者是跟他聯系過?”
衆人面面相觑頻頻搖頭。卓逸嘆了口氣,接着說:“好吧,請每個人都告訴我,你們最後一次看見卓熙的時間,當時做什麽以及他的狀态問題。哥,你先說。”
點名自家人是想讓他打開讓其他人順利開口的局面,卓然也不推辭,朗聲道:“昨晚我在大廳陪着大家聊天,大約在十二點十分左右送大爺爺和爺爺回房間,卓熙是早我們一步走的。他在聊天的時候狀态還算不錯,看不出什麽異常。”
在閣樓的時候莊書曾經說過,他在十二點離開時卓然、兩位爺爺和莊敏都在;除去死者卓熙以外,提前離開的是莊靈、卓霖和莊禮。”
“卓霖,你幾點離開的大廳?”
“十點左右。”卓霖說,“因為時差關系,我想早點休息。”
“莊靈,你呢?”
“我也是啊。”莊靈抽噎着回答,“我沒到十點就回房間了。”
最後一個問到的是二堂叔莊禮,他說身體不舒服,莊靈走後不久也回了房間,時間大約在十點半左右。
這幾個人都在卓熙之前離開大廳,也都表示當時的卓熙很正常。
卓逸揉了揉發脹的腦袋,轉回頭看了看爺爺,示意他自己的提問到此結束,可以安排大家回房間休息了。
爺爺緊挨着大爺爺坐着,面色很不好看。可想而知,分別多年的哥哥帶着兒孫回來,第一晚就失去了至親,還是在自家老宅,這是說不過去的。爺爺輕輕按着大爺爺微抖的手,低聲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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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衆人的目光焦點都集中在兩位老人身上。大爺爺喘口氣,神色凝重地說:“我信得過卓逸,但當地警方的辦事能力我非常質疑。這件事我全權交給卓逸辦理。如果連卓逸都不能查出真相,我這把老骨頭也只能留下陪孫子了。”
這是什麽意思?卓逸心中苦笑。大爺爺話裏分明是在威脅他,如果查不出真相他老人家也不走了,老死在這給孫子作伴兒。
越想心中越是有氣!旁邊的卓然緊着給他使眼色,卓逸這才冷靜下來。也不想顧着長輩的顏面,直說:“我會報警。等到警察需要詢問各位的口供時要全力配合。”
言罷起身,一陣頭暈目眩。踉跄間有人穩穩地攙扶過來,勾着他的腰扶着他的手,卓逸勉強地對俊陽笑笑:“回房間。”
在衆人的注視下俊陽扶着卓逸離開了大廳。但事實上,卓逸卻在通往小休息室的路上停了下來,對俊陽說:“想辦法聽聽他們在我走之後都會說些什麽。上樓吧,每層窗戶上面都有放着花盆的鐵欄,你可以踩在那上面。”
俊陽點點頭:“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卓逸勉強地笑笑,“我還撐得住。倒是你,注意安全。”
看着俊陽走了,卓逸取出電話給卓然發了信息「打開北面窗戶。你也出來,帶着家裏的傭人到我房間」
大廳內一片靜默,卓然走到大爺爺跟前,将冷掉的茶拿走,換了一杯新的。安撫道:“您放心,卓逸一定會查出真相。”說完,走到北面開了窗戶。微冷的風吹進來,打破了大家沉默的狀态。
莊書在卓然走出大廳的時候說:“我想不出卓熙怎麽會在這裏出事,他是第三次回國,到老宅只是第一次。他能得罪誰?”
“大伯,您這是什麽意思?”聞此言非常不悅,卓霖甚至站起身直面對着莊書,“您這是在暗示大家殺了卓熙的人不在老宅?還是說是我們中間的誰殺了他?”
見兒子對哥哥大為不敬,莊禮氣惱地拉着卓霖坐下,并訓斥:“你胡說什麽?”
“我說的不對嗎?”卓霖不依不饒,“我跟卓熙一樣都是才回國兩三次的。大伯的意思明顯是在指責我,難道你聽不出來?”
“你少說兩句。”
對于父親的呵斥,卓霖本想再多說幾句的。一旁的莊敏卻插了話,道:“我看未必是老宅裏的人。自從卓逸的母親過世後,閣樓幾乎沒人會去,傭人們也只是每月去打掃兩次。閣樓的鑰匙只有二叔才有,平時傭人們去打掃,也是要先跟二叔要了鑰匙才進得去。就像當年……”
“都閉嘴!”大爺爺低喝一聲,鎮住了越說臉色越難看的莊靈。他起了身,并示意兩個兒子,“都不準再說了。”
“行為動機”是卓逸教他分析的一種內在心理的外部反應效果。在俊陽看來,大爺爺并非簡單的制止了莊敏的後話,其中似乎截斷了某個很重要的問題。但是定居海外多年的大爺爺會知道什麽不可公開的事情?這件事莊敏也知道,想來想去恐怕只有卓逸母親的死了。
難道說莊卓熙的死與莊家少夫人的案子有關?想到這裏,俊陽側耳聽了聽裏面的動靜,确定大家都離開之後,順着原路返回樓內。
這時候,卓逸在房間裏已經跟傭人們談過,等他們離開之後,才對卓然說起這案子怕是要越攪越混了。這種後果卓然是了解的,單憑案發現場這一點就已經不簡單了。所以,他們都有一個疑問,為什麽會在閣樓?
等俊陽回來之後,詳細說清了親耳所聽的事實,兄弟倆皺皺眉,心裏一團糟。
“對敏姑姑的話你怎麽看?”卓逸問道。
“可能是母親的死吧。”卓然說,“可想而知,誰都會想起那件事,畢竟是在同一個地方。但是,母親的案件發生在二十年前,了解情況的人也不多,就咱們這一輩裏只有我們倆而已。就算敏姑姑也不是知道所有情況。讓我奇怪的是大爺爺,他明顯不願意讓敏姑姑說出一些事情,為什麽?是因為兒子孫子不知道?還是刻意回避什麽?”
對于卓然的猜想,卓逸卻覺得有些複雜。他說:“這一點倒是很好理解的。大爺爺畢竟是比小輩們想的多。而且這是在本宅,就算要提到二十年前的事也輪不到敏姑姑。有爺爺在場,還有我們兄弟,不管怎麽看敏姑姑都沒有資格提到那件事。”
說到這裏,守在門旁的俊陽開口:“說白了,你們的大爺爺就算是至親,也是外來的。他還是要顧及你們爺爺的面子,尤其是當年的事至今還沒有查到真相。為了以防有人另做文章必須禁止一切無端的猜測。”
“這麽說,大爺爺不知情?”卓然問道。
不知情?未必。卓逸搖搖頭:“首先我們還不知道大爺爺一家回來的真正目的。你說他是為了讓卓熙和莊靈結婚吧?可卓熙拒絕之後大爺爺一點态度沒有,貌似并不關心;你說他是為了讓卓熙他們回來吧?爺爺始終沒發話,好像這事也是模淩兩可。所以,我們首先要掌握的就是大爺爺一家因為什麽回來。”
話題始終圍繞這大爺爺一家,本來卓然是打算去探探爺爺的口風,正在跟卓逸商量的時候,莊靈的電話打來進來。卓然有些納悶,這時候莊靈找他幹嘛?
“接,莊靈不會沒事在這時候找你。看她說什麽。”卓逸提醒道。
莊靈的理由很簡單,有事找莊然相談,具體是什麽事需要見了面才能說。卓然雖然很納悶,但也爽快地答應下來。
距離發現屍體已經過了四個多小時。雖然吃了藥卓逸的精神狀态還是很差。卓然走了之後,他躺在床上兩眼發直地瞪着天花板。忽然說:“你去找過老李頭了?”
俊陽一怔,馬上明白了他指的是當年調查母親一案的老警員。當初為了反戈一擊,俊陽的确是調查過一些情況,但後來因為相處的比較和諧了,這念頭也就放下了。沒想到他還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或者說他已經料到自己會做些什麽。
被揭穿後,俊陽也不覺得尴尬,說:“找過一次。他口述了一些情況,本來我很想看看他手裏的案件存檔,但是他似乎并不願意這麽做。”
聞言,卓逸笑了:“別說你,就算是我每年找他一次,他也不肯拿出來。所以,當年的案子一定另有隐情。那麽,你來想想看,我母親的死和卓熙的死有關系嗎?”
無言以對的俊陽并非想不出其中的牽扯,而是覺得這個問題本身就存在矛盾性。卓逸辦案一向有理有據,即便是在做案件分析的時候也會有些依憑才做大膽的猜想。尤其是案發前期,他很少會提出這種毫無根據的問題。雖然兩起命案的案發現場一致,但要想将它們聯系在一起還是過于牽強了。
難道說,狐貍混亂了?
走到床邊坐下,看着他眼睛半眯着用手遮着陽光。俊陽去抓住他的手腕,輕輕拉了下來,又去摘掉他的眼鏡:“你最好休息一會,雷彬來了會吵的你沒空閑。”
“睡不着。”說着,卓逸反手抓住了俊陽,拉着他的手覆蓋在眼睛上。
手遮住了大半張臉,虎口上的繭子是常年握槍留下來的,微微摩擦着臉上的皮膚有些癢。卓逸抓着他的手握緊了手指,一個溫熱一個冰冷,在緊緊地接觸之間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屋內的溫度并不低,卓逸的手卻冷的異常。這讓俊陽想起了那一晚他為自己蓋上棉被的感覺,雖然因此而失眠,但得到的溫暖是不可否認的。他的手冷成這樣,也許是因為跟心情有關系。也許他說說話會好些,或者找其他事情做做分散一下注意力。可他只是乖乖地躺着,不動不言語。
該死的,這樣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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