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雷彬站起身抖了抖蹲的發麻的雙腿,焦躁地抓着腦袋。鑒證組人員還沒有給出最後的定論證明案發現場的鎖有沒有被換過,他這般焦躁倒也不是因為他們動作慢,而是知道了莊家兩個小家夥的車禍。雖然那輛已經沉進湖裏的車正在打撈,但他幾乎可以确定這是人為事故。因為莊家的司機失蹤了。

莊家還真是夠混亂的,大家族,特別是有錢的大家族好像都是這樣,不搞出點恩怨情仇、你死我活出來就不甘心似的。可成人之間鬥來鬥去為什麽要牽扯到孩子?對孩子下手,真他媽的不是東西!雷彬暗暗想到,這一次的事怕是觸到了逸公子的逆鱗,他現在還能冷靜的站在這邊等待結果,想必是已經忍耐到極限了。

不管怎麽分析孩子遇險的事件,都覺得處處透着違和感。莊肅這一支的人都清楚逸公子的能力,想要在他面前隐瞞什麽有些不大可能。但是收買司機這種手法實在很拙劣,就不怕逸公子查出真相後來個五馬分屍?所以,這件事極可能不是莊肅這一支人做的。這是第一種可能性。

第二種可能性排除了莊肅這邊的人,就剩下遠道而來的莊嚴等人。但是兩個孩子能威脅到莊嚴那邊的人嗎?這位老爺子帶着兩個兒子兩個孫子回來,不過也就是幾天的時間。要對付本家的誰誰,也該是首先對莊卓然下手,為什麽偏偏選中了孩子們?

以上兩種可能性都很牽強,這便衍生出了第三種可能性。這一次孩子遇險跟莊卓熙的案子無關。

想到這裏,雷彬瞥了眼一旁正在商量什麽的逸公子和俊陽。見他們的狀态倒也還算冷靜,只是……

雷彬忍不住低聲吐糟:“居然那麽溫柔的看着別人,你還算是狡詐冷血的逸公子嗎?”

“喂,警犬,我可聽到了。”

雷彬白了一眼:“賊耳朵!”說着,便走過去,“失蹤的司機我們這邊也會幫忙找的,但說實話希望不大。”

聞言,卓逸坦然地笑道:“我也沒指望過刑偵大隊能有什麽作為。”

看吧,果然是想要一把掐死的孩子!雷彬偷偷腹诽着。

不再跟雷彬鬥嘴,卓逸走到房門前彎下腰跟鑒證組的人說話:“有結果了麽?”

“差不多了。”這人說,“很遺憾,并不像你們想的那樣,這把鎖沒有被換過。”

失望之餘,卓逸并沒有因此而沮喪。他招呼着俊陽:“走吧,我們出去。”

這時候,雷彬搶先一步走出閣樓,拉着卓逸到角落那邊說悄悄話。他告訴卓逸:“在地毯上還發現點兒東西。是很小很小的一片木頭,經過化驗證明這個小東西價格不菲。”

卓逸倏然瞪起了眼睛,面色有些蒼白。俊陽也跟着眉頭深蹙,拉緊他的手,提醒道:“走吧,外面快要下雨了。”

今天的天氣很糟糕。小雨夾着中雪洋洋灑灑的從天上落下來,把整個城市淋的濕濕漉漉。沒有在空中融化的雪落在地面上,漸漸的形成了白薄的地毯,道街小巷顯得更加亮眼,人們步履匆匆穿街過巷,很快那層薄薄的白毯子被踩的面目全非,泥濘污髒。

卓逸坐在車裏雙眼發呆地看着車窗前的雨刷器刷刷地搖擺着,已經停好車的俊陽略有些憂心地觀察着他的狀态,許久了,也不見他有什麽動靜。無疑,在地毯上發現了那塊小木片給了他很大的打擊。

俊陽俯身趴在方向盤上,側過頭看着他,說:“現在還不能肯定什麽。”

“我知道。”卓逸淡淡地說,“也許我該去看看爺爺的拐杖。”

現在?俊陽搖搖頭:“不是時候。”

對方的态度引起了卓逸的注意,他問道:“為什麽?”

“我們都認為你爺爺隐瞞了一些事情,而現在兩個孩子剛剛脫險,這時候去見他,會被察覺。”言罷,他探過身子打開了卓逸手邊的車門,“過幾天去比較合适。”

車門已經打開,卓逸也放下了心裏的糾結。他這腳剛剛挪動出去,一眼看到髒污的地面不禁皺起了眉頭:“髒死了。”

這時候,俊陽已經走下來繞到他那一邊,不由分說拉着他扯下來:“回家我幫你刷鞋。”

“不要了。”卓逸下來車,嘀咕着,“回家就扔了,這麽髒。”

敗家孩子!俊陽回頭笑着,也許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臉上的笑盡是一味的寵溺。

他們兩個人此次出來是要找道上的朋友小六子幫忙,只是可惜的很,小六子兄弟前幾天去外地了,據說要個把月才能回來。卓逸悶在心裏的怨氣無處發洩,一時間也找不出第二個人幫忙尋找那個失蹤的司機。一直不溫不火的俊陽忽然說:“找郭笙。他還欠我一次人情。”

對于找郭笙幫忙這件事卓逸并沒有感到抵觸。這是俊陽的關系而不是他的,對他來說,郭笙那個混蛋不足為懼,既然自家木讷狼有把握,那就一定沒問題。所以,這事只是在他腦子裏打個轉兒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想的更多的是案子。死亡時間是8號的02:00——02:30,莊書離開莊嚴房間的時候是01:55。從主樓到後院的閣樓急行的話至少需要三到五分鐘,假設他們在01:55結束談話,其中一個必須等着另一個完全走遠才能出門。假設這個“走遠”的時間是一分鐘,那就是在01:56分開始行動,走到閣樓是02:00.

在時間上莊書和莊嚴都有作案的可能性。想到這裏,卓逸也必須肯定卓霖也有相應的作案時間。但這些人僅僅是在時間上無法給出明确的證明,若是從這一點出發來看,其他同樣可疑。

問題還是出在兩點上,一,卓熙是什麽時間離開房間;二,兇手如何出入案發現場。

口袋裏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索,看到陌生號碼的時候不免一怔。電話裏傳來卓霖的聲音,這更讓卓逸覺得意外。他按下擴音鍵,問:“找我有事?”

“是啊。”卓霖說道,“我們可以找個機會談談嗎?”

“談什麽?”

“關于我們兩家和卓熙的死。不要急着問我為什麽,電話裏不好說。”

卓逸下意識地看了眼身邊的俊陽,對方無聲地張張嘴,像是在說,家裏。卓逸點點頭:“好吧。但是現在我有事,兩個小時後我再聯系你。”

挂斷了這一通電話,卓逸似笑非笑地看着俊陽,說:“你猜,他的目的是什麽?”

“變被動為主動,至少不能再讓我們暗中調查他。”

“俊陽,你啊……”

狐貍這一聲說的實在有點撓心,俊陽不免納悶了一些,追問他到底想說什麽。卓逸淺笑道:“莊家沒有省油燈,不管是看上去無所事事的莊靈,還是陰沉的濕嗒嗒的莊書,他們心裏都有自己的一份企圖。這跟卓熙的死無關,只因為他們是莊家人。”

“我不懂。”

他的确不懂。卓逸看到俊陽竟會有這般純潔無垢的表情,他的心猛地揪緊。無意識地伸出了手,正了正俊陽頭上的帽子,說:“我也不想你懂。但你知道的,現在我們在一起,有些問題你必須要明白。就像你不能時時刻刻保護我一樣,我也不能時時刻刻在身邊提醒你。”

他究竟想表達什麽?一時間,俊陽有些迷茫了。

再見郭笙,這家夥竟然表現的像是多年的友人,既熱情又周到。卓逸并不在乎他的态度如何,只專心打量他身邊年輕的男子。這男子看上去并不是有多漂亮,只是幹幹淨淨的容貌配上他溫雅的淡笑給人以賞心悅目的感覺。而且,這男人認識他家木讷狼!

“齊先生,又見面了。”

俊陽并沒有回答男子的問候,轉而告訴卓逸:“調酒師泉飛,在卡片游戲案那時候見過一次。他以前在那家酒吧做事,郭笙的卧底。”

卓逸挑挑眉:“泉飛?我記得在道兒上有一位被稱為‘千面君子’的神秘人物,據說四年前忽然失蹤了。”

完全被無視的郭笙終于找到機會插嘴,橫移一步站在卓逸的面前,煞有介事地說:“泉飛就是泉飛,你少胡思亂想。趕緊說吧,你來幹嘛?怎麽,打算把俊陽給我了?”

不去理會郭笙的調侃,卓逸坐下來之後雙腿放在桌子上,氣焰嚣張!泉飛忍着笑靠近郭笙,小聲警告:“比傳聞中的還不好惹,你自求多福吧。”

“泉飛,你別不夠意思,不準走。”言罷,他有些不耐煩地問卓逸,“你到底來幹什麽?”

卓逸微昂着下颚,笑道:“當然有事。坐下吧,我給你這個榮譽。”

郭笙轉頭很認真的問俊陽:“我能殺了他嗎?”

“好了好了,閑聊到此為止。”泉飛笑眯眯地走到他們中間,“難得相互久聞大名的人都見了面,有事說事。”

“泉飛。”卓逸道,“我知道俊陽在以前去過那家酒吧,所以你和郭笙才能提早吞并了他們。今天來就是讨這份人情債的。”

泉飛愣了愣,随即有些無奈地聳肩一笑:“郭笙,看來你沒得選擇。”

道上有道上的規矩,當然了,如果有人不按規矩辦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只是作為壟斷黑道的龍頭來說,失信于人和知恩不報都會被別人說三道四,戳痛了後脊梁骨的感覺并不好受。雖然說俊陽出手那次并不是打算幫他,結果卻是他撿着了大便宜。如果逸公子不來讨要這份人情,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但人家既然來了,郭笙也沒辦法當做無事發生過。

又是郁悶又是不甘,郭笙大咧咧地坐在卓逸面前,拉開了談判的架勢,說:“就算欠人情,也是我欠了俊陽老弟的,跟你有個狗屁關系?”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們不分彼此。”

“你這臉皮也夠厚的,上次咱倆相處的并不愉快,你還敢來。”

“有什麽不敢的?”卓逸繼續在他的桌子上翹着二郎腿,笑道:“你要搞清楚,是你欠我們人情,這筆賬我不跟你要豈不是太浪費了。郭笙,明人面前不說廢話,小事一樁,只是找個人而已。““找人?”

“對。”卓逸點點頭,“我也希望有這件事能夠改變對你這種人渣的看法。畢竟到現在你在我眼裏只是個大茶壺而已。”

卓逸真是一點不跟郭笙客氣,而這位大茶壺不但沒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指着卓逸:“行,你有種。敢罵我這話的估計也只有你逸公子了。不過,我也要把醜話說在前頭,既然你來找我,就要清楚總有一天也要被我利用的事實。”

卓逸聳聳肩:“‘利用’對聰明人來說永遠是相互的。”言罷,他頭也不回地朝着後面的俊陽一伸手,對方立刻拿出司機的資料給他。他放在郭笙的面前,“48小時之內找到這個人,要活的。”

要求非常苛刻,郭笙竟毫不猶豫地拿起資料轉交給泉飛:“你去辦吧。”

卓逸和俊陽是走在泉飛身邊離開的,他們跟郭笙并沒有什麽客套的告別。只是郭笙看到桌面上一灘泥水的時候,憤憤地罵着:“你他媽的在別人家就沒有潔癖了!?”

郭笙為什麽會幫助他們,卓逸心裏明白并不是完全因為那次俊陽的無意結果。郭笙是個聰明人,他懂得如何把握一個可以利用對方的機會。就像卓逸說的,“利用”對于聰敏人來說永遠都是相互的。

下一站該去哪裏?俊陽想起了他們已經約了莊卓霖,但卓逸卻說:“讓他等一會吧。等耗盡了耐心我再跟他談。現在嘛。”

卓逸說出地址,俊陽不免略吃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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