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你是張婷家長嗎？

南城市第一高中。

“我聽你們李老師說了，你現在在一個大公司裏做翻譯是吧……”

一位中年謝頂的男老師捧着保溫杯，笑眯眯的說道：“你們那一屆真是人才濟濟，我記得有一個叫陳盛軒的小夥子就不錯，在西區開了家火鍋店，每次我跟人過去吃飯，都會過來打招呼，送個果盤什麽的，還有一個女娃叫洛靜的，聽說現在是第一醫院的醫生……”

“話說，李老師手底下出來的學生一直都不錯……”

“還有陳老師也是，前兩天還有一個開豪車的學生過來看望……”

辦公室裏的老師們紛紛捧場，互相吹起彩虹屁。

“哪裏哪裏……”林笙淼高中的班主任李丹丹老師連連擺手，笑得合不攏嘴：“我當年帶他們的時候也沒什麽經驗，純粹是學生們自己争氣上進。”

林笙淼挺直腰背坐着，面帶得體微笑，一副年輕有為的精英模樣，十分給李丹丹老師長臉面。

淺聊了兩句，上課鈴打響，有課的幾位老師打了聲招呼，就陸陸續續的各自去上課了，辦公室就剩下今天沒課的李丹丹、林笙淼和另一位女老師。

“對了，你們的畢業照我還留着呢，還有以前拍的照片，是我後來才整理好的，”李丹丹笑道：“早幾年你們班同學聚會，就你沒來，其他人的照片都給他們拿走了，就你的那份還留在我這兒，又不好寄到國外去的。”

說着，便從辦公桌最下面的抽屜裏翻出一個舊信封。

“來看看啊，我都忘記照了些什麽了……”

倒出裏面的照片，鋪在桌上，李老師指着其中一張笑了，“這是運動會吧，看這布置有點像跑一千米……我想起來了，你那時候體育可好了，每年運動會女生組長跑名額都有你。”

“咦，這旁邊的小姑娘是不是洛靜的妹妹啊，就是比你們低一屆的那個小女孩，以前總往我們班跑，長的可好看了，像個嬌滴滴的小公主一樣……”

林笙淼精神一震，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老照片裏，女孩穿着校服站在跑道邊，歡欣鼓舞，天真無憂。

眼神頓時柔和起來，笑道：“是星妍沒錯，我記得她當時就是站在這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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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師又看了兩眼，點了點頭，“你說是，那八成就不會錯，我記得那時候你跟洛靜關系最好了。”

林笙淼：“……”

她不太能理解，為什麽所有人都認為她和洛靜關系很好？明明那時候她們都非常看不慣對方，見面必先開嘲。

李老師又道：“你今天還有別的事嗎？”

林笙淼搖頭：“沒有。”

“那正好！”李老師一拍大腿，“我又帶了一個高三班，你作為學姐，過去給他們講兩句，傳授一下經驗。”

林笙淼對這返校必cue流程早有準備，含笑道：“好。”

……

給新一批迷茫的羔羊們指點完迷津，林笙淼揮別依依不舍的李老師，走出高中的校門，還沒過馬路，就接到了一通電話：“你是張婷的家長嗎？我是她的班主任，需要你到學校來一趟。”

“……”林笙淼握着手機，看了眼隔壁不遠處南城初中的校門，突然覺得自己出門前應該先看一眼黃歷的。

她很快鎮定下來，開口問道：“老師你好，請問張婷是出了什麽事嗎？”

“她沒什麽事……”電話那頭的女聲有些含糊其辭，“就是和別的同學産生了些矛盾，情況複雜，電話說不清楚，最好見面談，對方家長等會兒就到。”

“哦，這樣啊，”林笙淼微微挑眉，一邊走近初中的保安室，一邊彬彬有禮道：“那請問老師你的辦公室在幾樓？我這邊……大概五分鐘後就能到。”

初一組的教師辦公室裏。

林笙淼順着門牌找過去，還未走近，就聽到了一陣男孩的哭泣聲，腳步一頓，很快又若無其事的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門沒關嚴，一推就開，所以林笙淼一眼就看到正抽抽噎噎、仿佛遭遇天大委屈的微胖男生、不停遞紙安慰他的年輕女老師，以及……被罰站在牆角邊，一個白眼翻出去還沒收回來的張婷。

——行吧，起碼沒吃虧。

她迅速扯出嚴肅臉，做好應對受害者及其家屬的準備。

“老師你好，我是張婷的姐姐。”

“你來啦，是這樣，本來是要通知張婷父母過來的，但聽說他們都在外地出差，所以……”女老師頓了頓，又輕咳一聲，嚴肅道：“事情是這樣的……”

“老師你貴姓？”林笙淼打斷她目測長篇大論的告狀，微笑問道。

“啊？”女老師一愣，“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紹，我姓姚，女兆姚。”

“姚老師，你看那位男同學的家長還沒有來，你現在跟我一說，回頭還要重複一遍，多麻煩呀，不然等對方家長來了再一起說吧，到時候那位男同學情緒也該平複些了，咱們聽兩個孩子各自說一說，也有個辯證，你說是不是？”

姚老師愣了下，竟覺得很有道理，不由點了點頭，正準備回去繼續安慰小男生，就見林笙淼低頭看了看表，問道：“對了，你剛才電話裏說，對方家長快到了，不知道大概還有多久？”

都說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今天早上出門前，林笙淼特意搗騰了一下自己，現成的一副社會精英裝扮，手腕上的表還是在國外工作的時候買來撐場面的，價格讓人肉疼不已，用在此時，很容易讓人覺得這是一位工作事務一大堆，好不容易才抽時間出來的家長。

姚老師見狀，一時忘了對方不到五分鐘就抵達現場的事，安撫道：“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最多半個小時就到。”

“半個小時啊，”林笙淼嘆了口氣，拉了椅子坐了下來，“好吧。”

姚老師猶豫了一下，又過去給她倒了杯水，還放了個紅茶包。

林笙淼捧着紙杯端坐着，對一直偷瞄她的張婷招了招手，既沒問她幹了什麽事，也沒問她爸媽知不知道自己被出差了，而是問道：“吃過午飯了嗎？”

張婷很有技巧的回答道：“沒怎麽吃飽。”

林笙淼笑了笑，從包裏拿出兩塊巧克力，“吃吧。”

不到半個小時，至多二十分鐘。

辦公室的門就被大力推開了，一位衣着和體态都很富貴的中年女人小跑進來，心疼的看着眼眶紅腫的小男生。

“怎麽了寶貝？給媽媽看看，傷到哪裏了？”

而被姚老師好不容易哄好的小男生，一見到女人，就又哭了起來。

“媽呀……”

一見這情景，林笙淼眼皮跳了跳，已經提前開始頭疼了。

雙方家長到齊，姚老師開始講述事情經過。

“是這樣的，今天上午第四節 下課二十分鐘左右，突然有學生來找我，說張婷和羅曉澤打起來了，而等我趕到的時候，張婷正把羅曉澤壓在地上，額……扒光了褲子，在全班同學面前。”

林笙淼：“……”

羅曉澤媽媽：“……怎麽能這樣！這女孩也太沒教養了吧！你們家怎麽教的？養出這麽個沒臉沒皮的丫頭來……”

“你先等一下！”林笙淼大聲打斷她，轉頭對一臉桀骜的張婷問道：“你自己說，為什麽這樣做？”

張婷冷冷的看了一眼女人和躲在她懷裏的羅曉澤，輕嗤一聲。

“誰讓他在背後解我內衣帶子！說我胸還沒兩個雞蛋大，讓我吃點木瓜補補，那我就扒了他的褲子瞧瞧喽。”

她一臉鄙夷的‘啧’了一聲，對着羅曉澤說道：“你這下面可真小，趕緊回家讓你媽烤兩個鹌鹑蛋補補吧！”

羅曉澤：“……”

羅曉澤媽媽：“……”

“咳咳咳，”在旁邊辦公桌豎起耳朵聽八卦的男教師突然被口水嗆了一下。

林笙淼握拳擋住唇角的笑意，看向瑟瑟發抖的羅曉澤，很公平和善的問道：“你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羅曉澤“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搖着頭說不出話來，不停地往媽媽懷裏鑽，明顯受到了不輕的心理傷害。

羅曉澤媽媽手指抖了抖，大聲吼道：“死丫頭片子，你再敢說一句我撕了你的嘴，你爹媽怎麽教你的？”

林笙淼上前一步，居高臨下的看着女人。

“我妹妹的家教不勞你操心，你只需要管好令公子，與其在這兒怪別人，不如先教導自己家孩子學會尊重女性，也記好今天的教訓，不要重蹈覆轍。”

在一旁懵了好一會兒的姚老師反應過來，連忙制止道：“冷靜冷靜！”

然後回頭看着張婷，不滿道：“你怎麽之前不告訴老師？”

張婷心道：你現在說得好聽，先前一進門就讓我去面壁，只顧安慰那個死能哭的胖子，給過我說話的機會嗎？

面上卻低眉順眼，有些不安的說道：“剛剛太生氣，忘記了。”

林笙淼看着這個先前一點也不了解的妹妹，暗贊聰明。十幾歲的孩子很容易得理不饒人，對‘息事寧人’四個字嗤之以鼻，能做到見好就收的實在很少。

“既然如此，事情我們也知道了，兩個孩子都有做得不對的地方。”

林笙淼說道：“那咱們就趕緊讨論一下處理方案吧，現在時間不早了，午休也快結束了，下午還要上課呢。”

姚老師一腦門的汗，建議道：“這樣吧，張婷、羅曉澤，你們各自給對方道個歉，保證之後不再犯這樣的錯誤，再交一份檢讨，這事就算過去了。”

“憑什麽我家小澤要寫檢讨啊！”羅曉澤媽媽氣得胸脯起伏，“你這什麽班主任啊？我要找你們的校長舉報你！”

她這話一出，姚老師眼神就鋒利起來，迅速進入戰鬥狀态：“羅曉澤媽媽，這事原本就是由羅曉澤引發的，如果不是他不恰當的行為……”

張婷悄悄打了個哈欠，拉了拉林笙淼的衣角。

林笙淼會意，對轉移了矛盾人的姚老師說道：“能不能麻煩老師開一張假條，因為這件事，張婷中午都沒怎麽吃東西，現在食堂也關了，我想帶她出去吃點，争取在下午第一節 課前回來。”

姚老師現在對張婷的态度和緩了許多，幹淨利落的寫了張假條，還溫聲道：“以後遇到這種事，要第一時間告訴老師，不要動手打人。”

張婷斜觑了一眼那對母子，笑容乖巧道：“謝謝老師，我一定早點寫完檢讨，以後不會再沖動了。”

又看向羅曉澤，慢騰騰，一字一頓的說道：“對不起啊，我不該當着全班人的面扒掉你的褲子，還說你小的。”

林笙淼擋住羅曉澤媽媽吃人的視線，輕咳道：“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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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為什麽，在我的學生時期，遇到的所有女老師，都是那種對女生比對男生兇多了的。

就……好倒黴！

以前住宿的時候，我和舍友聊天時都說：這宿管阿姨啊，對男生跟兒子一樣，對女生就跟兒媳婦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