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釣魚執法

林笙淼打開車門：“你想吃什麽？”

“這是你朋友的車嗎？”張婷看了眼副駕駛上落下的一柄淺紫色太陽傘，還有車內精致可愛的配飾，手指一頓，轉而拉開了後排的車門，坐了進去。

“什麽？”林笙淼沒聽清。

張婷身體往前傾，抱住前座的靠背，“就是你上次說的，特別重要的那個朋友，這車是她的嗎？”

“是啊，”林笙淼打響發動機，又問了一遍：“你有什麽想吃的？”

張婷拿手指戳了戳Kitty貓的靠枕，有些失望道：“原來是閨蜜啊，我還以為是姐姐你的男朋友呢。”

林笙淼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那就吃KFC吧。”

“行啊，”張婷迅速被吸引了注意力：“我要吃最近上新的那款漢堡！”

……

張婷吃完她心心念念的新款漢堡，拿薯條蘸着番茄醬往嘴裏送，看着低頭吃甜品的姐姐問道：“姐姐在國外待了那麽多年，KFC都沒吃膩嗎？”

林笙淼放下勺子，輕笑：“其實你去了國外就會發現，全世界只有我國的KFC才是最好吃、種類最多、本土化做的最好的，國外的KFC真的只是很普通的快餐店，而且能點的品種很少。”

“我記得我當時剛到學校安頓好，周圍的路還沒有摸清楚，不知道怎麽拐到了KFC門口，就點了個漢堡，出來沒吃兩口我就後悔了，差不多的價格，應該去隔壁面包店買個甜甜圈的，不過那時候比較窮，還是吃了一大半。”

“那另外一半是扔了嗎？”張婷托腮問道。

“怎麽可能？都是花錢買的，”林笙淼一曬，“是我走到大橋邊上，一個不注意，被路過的海鷗叼走了，當時我都驚呆了，這才明白，為什麽先前指引的學長告訴我，大橋那邊可以喂鴿子……”

“哈哈哈哈哈哈……”張婷拍着桌子笑個不停，引得別人紛紛看過來，“那些海鷗都這麽強盜的嗎？”

“所以，後來好幾年，我都有意避開那條路走，”林笙淼笑道：“就算不得不走，手裏也不敢再拿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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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也吃的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學校吧。”

“哎別呀，再坐一會兒嘛，”張婷讨好的笑了笑，“真不急，下午一、二兩節都是體育課，我們體育老師可變态了，一上來就是蛙跳和八百米，每次上完體育課，我腿都得疼一個星期。”

“那可不行，我跟你們老師說過的，要早點把你送回去。”

林笙淼說是這麽說，臉上的表情卻是：那就看你的表現喽。

張婷看了她一會兒，趴到了桌子上，有氣無力的交代道：“好吧我承認，其實今天我是故意走到羅曉澤前面的，也是故意穿挂脖內衣的，他以前一直只欺負我們班上幾個內向的女孩子，我早就想找機會教訓他一下了，誰讓他手賤，看到女孩子的內衣就想解開。”

“你跟誰學的釣魚執法？”林笙淼有些意外的問道。

裴微女士為人清高，張誠叔叔又溫厚老實，都不像是會這樣教女兒的人。

她仔細看了看張婷。

因為有空調，厚外套脫了下來放到了一邊，裏面只穿了一件衛衣，一看就是個很抗凍的小杆子，身條纖細，已經能看出一些青春期發育的痕跡，文胸帶子從鎖骨繞到頸後系起來，尾巴拖得長長的，一看就很漂亮，也……很好拽。

“這還需要學嗎？”

年輕的女孩眉梢微挑，帶着些向年長者嘚瑟炫耀的意味。

“電視劇裏不是常說，要師出有名嗎？就像我想揍羅曉澤，所以要先找個靠得住的理由，這都是一個道理啊。”

林笙淼把最後一口冰淇淋吃完，問她：“所以……你覺得你是在替那些被欺負的女同學打抱不平嗎？”

“什麽叫我覺得呀？”張婷不樂意了，“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是是是……”林笙淼順着她改了話音，“不過你為什麽在以這種方式處理之前，不先告訴老師、家長，或是向其他一些人求助呢？”

她的語氣不是那種質問指責，而是很單純的在詢問。

所以張婷的回答也很直白：“因為這樣他根本不會改！”

“家長能做的，就是找老師談，而老師最多也就說他幾句，寫個檢讨什麽的，他們都不能時刻待在教室保護你，而欺負你的人卻總能找到空隙！”

少女手指點着桌子，眼神冷漠，“六年級的時候我們班轉過來一個女同學，還是跳級上來的，老師總誇她，所以班上幾個人就很讨厭她，她們會把她的筆袋扔進垃圾桶，把她的作業本藏起來，她倒是告訴了老師，老師也罰了那些人，可是在那之後，每一個跟她玩的同學，都會被人警告，她的杯子裏會被倒進墨汁，作業被人撕掉，她很害怕，也不敢再和老師說了，成績越來越差，老師也漸漸不愛提她了……”

“姐姐，你知道這件事最後是怎麽結束的嗎？”張婷問道。

林笙淼看着她，沒有說話。

張婷狠狠地咬了一口薯條，仿佛蘸的不是番茄醬而是什麽人的血一樣。

“直到有一天，她們摔斷了她爸爸送給她的鋼筆，她拿着鋼筆頭，和她們打了起來，差點戳瞎了其中一個人的眼睛，事情鬧得很大，最後她家裏也賠了些錢，可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她了。”

“我爸爸老家有個規矩，上門賠罪的時候，要拎一袋雞蛋，小時候，我奶奶告訴我，誰欺負我就要還回去，她寧願拎雞蛋去別人家，也不願意看別人拎雞蛋到我們家，那次之後，我才明白，為什麽人家都說，姜還是老的辣。”

說着說着，十三歲的女孩就笑了起來，“姐姐，你知道這件事最好玩的地方在哪嗎？”

林笙淼嘆了口氣，知道話說到這個地步，如果不讓她說完八成會被憋死，于是從善如流的問道：“是什麽？”

張婷有些狹長的鳳眼裏閃過譏諷。

“後來那位女同學特別努力的學習，成績非常優秀，一下子所有老師都對她照顧了起來，遲到早退、不穿校服都沒人多管，甚至在拿到一個競賽冠軍沒多久，她身上的處分就被摘掉了……”

“所以姐姐你看……”

張婷看着她，盡情向陌生的親人吐露着不曾表達過的迷茫、痛苦和了悟。

“我們小時候總是學‘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好像所有老師都是聖人，都會無私奉獻，爸媽只讓你在學校要聽老師的話，卻從來不告訴你，老師也是人，也會有私心……”

林笙淼醞釀了一下，開口道：“按理來說，我應該從各個角度告訴你，要相信大人，相信他們經驗豐富，會有更好的處理方法，但……我覺得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這些你其實都懂。”

“作為一個比你大十五歲的姐姐，我想說的是，我們一生注定要渡過無數條河，有的河很窄，一跨就過去了，而有的河很寬，水流還喘急，會走的很難，甚至有些人沒有辦法渡過去。”

“這時候聰明些的人，會從中找到屬于自己渡河的方法，我沒有資格評判你過河的方法對不對，因為……我自己過河的動作也不那麽标準。”

說到這裏，林笙淼甚至笑了一下。

“教育你，是你爸媽的責任，我就不越俎代庖了，而且，你既然知道記下我的手機號，讓我替你爸媽過來這一趟，就說明你有敬畏的人，也懂得要将事情控制在自己能掌控的範圍內……”

“所以我一點也不擔心你，你只是短暫的有些迷茫，并且想打動我，封住我的嘴，不讓我跟你爸媽告狀罷了。”

張婷：“……”

面上寫滿憂傷的少女身體僵硬了一瞬，眼裏露出一絲意料之外的驚愕。

“不過我喜歡你的聰明，”林笙淼摸了摸她的腦袋，眼神包容平和，“基于此，我願意幫你保守秘密。”

“但是小婷，下次就不要在比你聰明、有經驗的人面前用小手段了，不是每個聰明的大人都願意配合你的。”

張婷看着她，好半天沒說出話。

很多自小早熟聰明的孩子，都很容易有個毛病，就是自視甚高、缺少敬畏之心，因為聰明，所以他們想得到什麽東西，做到什麽事，都比同齡人要輕松很多，久而久之，就容易小觑天下人。

說白了，就是需要社會的的毒打，不然早晚要翻車，就看翻在誰身上了。

“時間差不多了，現在回去，你還能趕上一節體育課，還有什麽想吃的嗎？再買一份帶回去分給同學。”

林笙淼站起身，把挂在椅背上的外衣穿上，活動了一下身體。

“等等……”

張婷叫住了她，有些倔強的擡起頭，“姐姐還沒有問，我和那個被欺負的女同學關系好不好。”

林笙淼彎下腰，眼角帶笑，“我猜，你們是好朋友，你保護過她。”亦或是，跟她站在一起被別人針對過。

張婷笑了起來，帶着驕傲與得意，“我們約好一起考A大。”

林笙淼彎了彎眼：“那确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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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嗯……

寫這兩章的時候，一部分是問了一些有這種校園經歷的朋友，另一部分是親身體會，可能有些偏激，但試了好幾次，沒有辦法寫得太委婉，大家若有不适，還請稍微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