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虎口脫險
“是你接了繡球?”那個一身雍容的婦人看着沈寒開口道。
沈寒愣了愣,盯着腳邊大紅色的繡球,才反應過來原來樓上的人是在扔繡球招親。
那婦人對着身旁幾個小厮耳語了幾句,那幾人快步從樓上下來走到沈寒身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這位公子,我們夫人請您到樓上說話。”
沈寒沒心思考慮這些,只想馬上離開,環顧一圈,卻見周圍已然被圍得水洩不通,所有人的目光都直落在他身上,那幾個小厮見他沒什麽反應,都湊到了跟前,有一股要将他架走的架勢。
沈寒心裏想着還未尋到顏清辭,不想在此處多耽擱,只得跟着小厮上樓,想着向樓上的人解釋清楚就罷了。
那婦人見到沈寒,臉上頓時堆滿了笑,從頭到腳不住地打量着,同時暗暗點頭,笑意更濃。
“公子請坐,不知公子姓名,家住何處,家中有些什麽人?”
沈寒面色冷淡,并未坐下,只道:“夫人弄錯了,我只是路過,我還有急事,就告辭了。”
婦人的臉一下就沉了下去,忙讓那幾個小厮攔住沈寒,一改剛才歡喜的語氣:“我們徐家好歹也是上京城裏數一數二的大戶,今日我為小女招親,豈容你這般兒戲?!”
沈寒不語,依舊向樓梯處攔着的小厮走去,袖口中的拳頭已暗暗捏緊。
那婦人見沈寒并不理睬她,更是怒火中燒,咬牙道:“今日你若敢走,我定叫你粉身碎骨!“
說着,就聽一聲脆響,桌上的茶具被她摔了粉碎,同時酒樓兩邊帷幔處閃出數十個黑衣人,個個腰間配着長劍,此時右手已按在劍柄上,只待一聲令下。
沈寒依舊未停下腳步,就在距離樓梯口只兩三步的距離時,空氣中傳來陣陣劍出鞘的聲音,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
“別動手,別動手!”
一聲焦急卻柔婉的叫聲打破了這種緊張,衆人齊轉頭向樓下看去,就見一身鵝黃色的少女快跑了過來。
沈寒微蹙了一下眉頭,認出那少女便是顏清辭。
急急跑上樓,顏清辭一把扯住沈寒,将他拉向身後,正對上那婦人帶有怒氣的眸子。
顏清辭嘴角挂上笑,聲音中還帶着一路狂奔後的微微喘息:“夫人莫生氣,徐大人是名滿天下的富商,這上京城裏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徐夫人也是名門之女,算得上京城裏女子的典範,我仰慕的很,今日一見,果真不凡,能一睹夫人的芳容,實在是小女子的榮幸。”
這套溜須拍馬對徐夫人倒也管用,她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問道:“你是什麽人?”
顏清辭臉上依舊笑吟吟的:“我叫劉翠,我是從京郊來的,想着來城裏的上元燈節湊湊熱鬧,沒想到竟見到了徐夫人,我回家定要向街坊鄰裏吹噓一番。”
徐夫人已然消了怒氣,心想在一個鄉下女子的面前動怒有失名門風氣。
徐夫人看了看顏清辭身後的沈寒問道:“你和他是什麽關系?”
顏清辭後退一步,挎住沈寒的胳膊:“這是我家夫君。”
沈寒愣了一下,搞不懂顏清辭想做什麽,直想甩掉她攬過來的胳膊,卻不知這個嬌柔的少女此時哪來的那麽大力氣,只是死死按着他。
徐夫人秀眉一擰,剛平息的怒火又燃了起來:“你們這些鄉下人還有沒有點規矩?你既已成親又為何來參加我家女兒的招親?是想讓我女兒做小嗎?!”
顏清辭忙答道:“可不敢,可不敢,徐小姐是何等尊貴的人物,就說是皇妃那也是當得的,豈是我家這個老土的夫君能高攀的,他就是……就是……”
顏清辭突然面露難色,嘆了口氣,手在腦袋處指了指:“我家夫君也是個可憐的,十歲的時候染了傷寒,連着高燒好幾日,這就燒壞了腦子,有時清醒有時糊塗的。”
沈寒冷眼看着顏清辭,就見此時她的眼眶裏已有淚花在打轉,心想她不去做戲子真是可惜了。
顏清辭聲音已有些哽咽,繼續道:“我們二人剛才走散了,想來他現在又是有些糊塗了,這才誤打誤撞破壞了令愛的招親,又沖撞了徐夫人,都是我們夫妻二人的罪過。”
說完,也不管有沒有眼淚流出,就捏着袖口在眼角擦了擦。
徐夫人見她說得這般聲淚俱下,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只能擺了擺手,讓屋內的黑衣人都退下了:“念在你們也是無心,我就不計較了,若是再有下次,可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顏清辭連忙應道:“是是,我們一定記着。”
說完,便扶着沈寒,向樓梯走去。
轉過身,顏清辭終于松了一口氣,幸好剛才她在樓下看到了沈寒,不然定要有一場惡戰。
一步,兩步……就在要邁下樓梯時,突然“砰”一聲。
二樓的寧靜頓時被打破,顏清辭身形一震,就見是那枚珠子摔在了楠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接着就聽身後傳來徐夫人尖厲的叫聲:“這是北疆進貢的極品梨木珠,你一個鄉下女人,怎會有這麽名貴的東西,你騙我!”
話音未落,就聽見無數聲利劍劃破空氣的聲音,沈寒立時蹲下身撿起珠子,然後反手握住顏清辭的手向下跑去。
後面的人直追上來,舉起劍就向顏清辭沖了過來,沈寒立馬回身,一腳将那人踢翻,又一手撈起一把木凳甩了過去。
兩人一直一直跑,顏清辭只覺得腳下發軟,已沒了什麽力氣,只得由沈寒扯着向前。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後面的黑衣人還是不依不舍,黑壓壓一片直逼過來。
沈寒突然停下腳步,顏清辭心下一驚,知道他是打算與他們撕打起來。
顏清辭忙向周圍環視,就見前面有個極隐蔽的小胡同,她拉起沈寒就跑了進去。
拐進胡同就見裏面有個近一人高的水缸,顏清辭掀起上面的竹簾便跳了進去,然後招呼沈寒進來。
沈寒瞧着那水缸雖高,卻很窄,顏清辭進去已占了大半的地方,如何能擠下他們兩人。
思索間,後方追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看向四周,卻也沒有什麽別的藏身之所,來不及多想,便跳了進去。
沈寒一進來,裏面的空間迅速被占滿了,兩人只能緊貼着,安靜中只能聽見兩人急促的呼吸聲。
顏清辭擡頭,正對上沈寒那雙清冷的眸子,她從沒這麽近的看過他,頓時臉色一紅,又因着剛才的狂奔,呼吸更加急促起來。
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那些黑衣人似乎已進了胡同裏,沈寒立時伸手捂住了顏清辭的口鼻,呼吸聲平靜了下來。
感受到來自他手心的溫熱,顏清辭的心如打鼓般狂跳着,她立馬收回目光,不敢再去看他。
黑衣人走遠,兩人終于松了一口氣,從水缸中跳了出來。
兩人走出胡同,就見前方不遠處正是河邊,水面上一只只花燈搖曳着,火光讓暗暗的河水發出璀璨的光亮。
顏清辭心中一喜,拉起沈寒走了過去。
來到河邊,顏清辭拿起一只粉色的花燈點燃,輕輕放在了水面上,又拿起一只,遞到沈寒面前:“你也放一個吧。”
沈寒沒接過花燈,只是搖了搖頭。
“為什麽呀?上元節放花燈,這是傳統呀,放一個嘛。”
沈寒眸光一暗,淡淡道:“花燈寄托心願,放花燈之人希望所願成真,我沒有什麽好祈願的。”
顏清辭将遞給他的花燈點燃,放在了水面上:“那我幫你想一個,就願你能多開心一點。”
沈寒愣了愣,看着顏清辭,火光映射在她的臉上是這般溫柔,竟叫他有些失神,突然沒來由的問了一句:“那你許的什麽願?”
“我啊,我許的是,希望我的朋友沈寒年年歡喜,歲歲安瀾。”
顏清辭轉頭看向他,四目相對的那一刻,顏清辭粲然一笑,她笑的時候眼睛彎彎的,眉目間滿含清甜,仿佛能讓人醉倒在她的笑靥中。
此時天上突然升起煙花,在空中綻開,點點星光落下,劃過暗沉的夜。
顏清辭擡頭看着煙花,嘴角笑意更濃,沈寒卻側頭看着顏清辭,只覺得她剛才那一笑是這般耀眼,比煙花更甚,他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煙花落幕後,天色更加陰沉了,有幾片雪花緩緩飄落,不一會兒便是大片的雪傾灑下來,那雪如撒鹽般落下,越來越大,只一小會,周遭便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顏清辭看着這漫天飛雪,洋洋灑灑飄下,落在梅樹上,紅梅映雪,真是美極。
她在雪堆裏一蹦一跳的,如一只雪地的小鹿,在一片雪白上留下一串串腳印,她對沈寒道:“上京的冬天是不是總下雪呀,我在南州城從沒見過這麽大這麽美的雪。”
她自顧自說着:“真羨慕你們,南州城幾年才下一次雪,那雪花也是小小的,還未落到地上便化了,将人的衣衫都打濕了。”
顏清辭蹦跳着來到沈寒面前,對他道:“我在上京沒有什麽朋友,若是以後再下雪,你和我還有醉禾,我們三個一起打雪仗可好?”
她滿目期盼地擡頭看着沈寒,希望他能淡淡抛下一個“好”字。
沈寒卻躲開了她的目光,并未回答,只轉過身,邊往回走邊道:“回府。”
顏清辭嘆了口氣,卻想到已出來許久了,只得和沈寒返回,夜色漸沉,夜市只還有零星幾個人,他們一路走的順暢,很快便到了翻出來的那面高牆下。
沈寒又按照之前的方法抓着顏清辭腰間的束帶帶她翻過了高牆。
顏清辭剛剛站穩,回身一看,不由心裏一驚,只見父親鐵青着臉站在自己身後,而父親腳邊不遠處,是醉禾跪在那裏,一臉擔憂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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