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淮寧王妃
那金瘡藥果然是上品,不過三日,顏清辭手上的傷便全好了,一點疤痕也沒有留下,沈寒雖傷的很重,此時也已痊愈。
上京城冬日的清晨十分清冷,剛至辰時,天色還未全亮,醉禾推開門,一股冷風卷了進來,她緊了緊外衫,便提起幾個湯婆子走了出來,走了幾步便遠遠瞧見院中站着一個人,天色灰蒙蒙的,也看不清是誰。
“誰會一大早在小姐的院中……”醉禾心裏擔心,腳步也快了幾分。
近了些就瞧見那人一身淡青色的錦袍,外面罩着一件銀白色狐皮大氅,醉禾走至那人跟前,看清了那人的臉。
那人生得很白淨,眉若遠山,口若朱丹,眼波流轉間似是滿含情意,又以一玉簪束冠,很有“陌上人如玉”的韻味。
醉禾只看了一眼便認出了來人,趕緊半跪下行了個大禮:“見過王爺。”
來人正是淮寧王楚昱。
楚昱将她扶起:“不必多禮,我是來找阿辭的。”
醉禾起身,尴尬的看了看顏清辭的房間,這個時間小姐應該正睡得香甜……
醉禾尴尬的撓撓頭:“我家小姐……還沒……起身,王爺稍等,我馬上去叫小姐起床……”說着就趕忙要往顏清辭的房間走去。
楚昱一把拉住她,笑了笑:“不必不必,我在這等她就是了。”
于是就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醉禾一時間站在那裏有點不知所措,楚昱便揮了揮手:“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醉禾便抱着那些湯婆子行了個禮,退下了。
太陽從天邊一點一點爬了上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楚昱喝了幾杯茶,等到晨曦微光變成頭頂烈日的時候,顏清辭的房間裏才傳來幾聲聲音喚着醉禾。
醉禾灌完湯婆子就一直在不遠處候着,等着伺候顏清辭洗漱,心中還很焦急,一邊祈禱王爺千萬別生氣,一邊想着這下自家小姐可是要讓人看笑話了。
聽到顏清辭的聲音,醉禾幾乎飛一樣跑進了屋內。
顏清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醉禾這般着急,便打趣道:“被狼攆啦?”
醉禾邊給顏清辭梳頭邊道:“差不多……淮寧王來了。”
顏清辭有些驚訝,接着哎呀了一聲,臉色有點紅:“你怎麽不叫醒我,竟讓我睡到了這個時辰……”
醉禾也有些無奈,只能道:“我是要叫的,可王爺不讓,就在外面的石凳上坐着等,一直從辰時等到現在……”
梳妝完畢,顏清辭趕忙披上外衫走了出去,一開門便看到楚昱也走了過來。
顏清辭低了低身子,剛要行禮,就被楚昱一把拉住:“你我之間何需這般客氣。”
楚昱見她只穿着單衣,擔心她着涼,便将那狐皮大氅解了下來披在顏清辭身上。
楚昱是皇上的嫡親弟弟,所以當年皇位之争時只有他一個王爺活了下來,他十歲那年,皇上為了加強南方的權勢,同時也是為了監視定南侯,便給了楚昱一些兵力,将他也分封到了南州城,與定南侯共同治理南部,但他一直視定南侯為偶像,又與顏清辭很能玩到一處,所以與他們相處極好,有時候定南侯四處征戰,便将顏清辭寄養在淮寧王府,所以楚昱與顏清辭自小便感情很好。
楚昱一見顏清辭便一直嘴角挂着笑,面如含桃花,眉宇間盡是溫柔小意。
顏清辭見到楚昱又驚又喜:“你怎麽來上京啦?”封地王爺無事不得入京,見到楚昱顏清辭倒有些奇怪。
楚昱解釋道:“本來是收到旨意說四月初進京來觀摩選秀,不過我求了皇上說思念母後,便先入京了。”
楚昱一直瞧着顏清辭,眼神中滿是寵溺,好像怎麽瞧也瞧不夠,倒不像思念母親,而是思念她。
楚昱從腰帶上挂着的一個錦囊中拿出了一顆珠子,輕輕放到顏清辭手心裏:“送你的。”
顏清辭看着手中的珠子不由發出了驚嘆,那珠子是血色的,有拳頭那麽大,在陽光下晶瑩剔透,十分好看。
楚昱壓低聲音,在顏清辭耳邊道:“這珠子是南州今年要上貢的貢品,我花了大價錢将它買了下來,我聽那些開采工人說幾百年才得見這麽一個,到時候你找人将它砸碎了嵌在冠子上,肯定極襯你。”
顏清辭佯裝打了他一下,也壓低聲音:“貢品你也敢拿。”
楚昱又寵溺般說道:“不是拿,是買,我看這珠子第一眼便覺得只有這仙物能配得上我們家阿辭。”
兩人又敘了會舊,管家便走過來行了個禮:“王爺,小姐,侯爺請你們過去吃午飯。”然後便引着二人進了正屋。
定南侯見楚昱進來,忙拉着他要來主位落座,楚昱卻拒絕道:“侯爺不需與我客氣,這沒有外人,便如在南州城一般只當我是阿辭的朋友便好,您是長輩,還是您上座。”說着便坐在了一旁。
三人落座後,看着滿桌的美食,顏清辭倒也沒客氣,立刻開動起來,定南侯在一旁想用眼神提醒她在王爺面前不要失禮,可顏清辭完全沒有注意到,定南侯又看了看楚昱,就見他正笑吟吟地給顏清辭夾菜,并未覺得她沒有淑女風範。
午飯後,定南侯便将楚昱請到了正廳,管家來奉了茶,楚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表情突然嚴肅了一下,問道:“阿辭當真要入宮嗎?”
定南侯被這沒來由的問題問的愣了一下,然後便道:“是皇上親自下的旨意要阿辭四月初三入宮參加選秀,想來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選秀的秀女一般都是朝中大臣将自己女兒的信息主動呈貢上去,像這般由皇上親自下命令的還是第一個,看來顏清辭入宮是必然的。
楚昱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眉頭擰了擰:“侯爺當真想讓阿辭入宮嗎?”
定南侯沉默了一陣,嘆了口氣:“我願不願意又能怎樣,聖旨不可違。”
楚昱語氣中又多了幾分擔憂:“阿辭這般天真純良的脾氣秉性,在那虎狼之地如何能安心舒然……”
定南侯看他想說什麽,又好似欲言又止,便道:“我自然也想到這些,心底裏也是不情願她入宮的,王爺若是有什麽方法,但說無妨。”
楚昱卻突然起身,在定南侯面前單膝跪了下來,定南侯被這舉動吓了一跳,趕忙要将他扶起來,楚昱卻拒絕了,目光炯炯地看着定南侯道:“我與阿辭自小相識,心儀已久,如今我楚昱便想要求娶侯府嫡女顏清辭為我的淮南王妃。”
定南侯愣住了,實在沒想到楚昱會說出這般話,雖然他自小便對顏清辭照拂有加,可顏清辭的名字已經出現在了選秀的名單上,還是皇上欽定,必是要入宮為皇妃的,他此時說出要求娶顏清辭又是何意……
楚昱繼續說了下去:“當年皇權之争,母後恐皇上手足相殘,為保我性命,母親便在皇上那求了一道空白聖旨,聖旨上所寫皇上必須同意,以便若真有那一天為我保命,待到四月初三那日,我可以拿出那道聖旨求皇上賜婚,那時當着滿朝大臣的面,皇上也不好拒絕。”
定南侯聽完很是震驚,此法竟是要逼迫皇上,便搖了搖頭:“皇上是怎樣的人物,豈能被人牽着鼻子走。”
楚昱又趕緊說道:“皇上非要召阿辭入宮,不過是因着侯爺手中的兵力,若侯爺願意就此卸去官職,侯爺手下的那些将領無人依附,便定會自動回歸朝廷,若是皇上同意這門婚事,我也會将手下的那十萬親兵交還,如此一來,便是将皇上一直的心頭大患——整個南部拱手奉上,皇上自然算的清裏面的厲害關系。”
楚昱頓了頓,又道:“侯爺若是害怕皇上大怒牽連顏家,到時可以裝作完全不知情,只道一切都是楚昱心甘情願,一切後果我來承擔,絕不會讓阿辭受到一點傷害。”
定南侯很驚訝他竟将整個事情計劃的如此天衣無縫,肯定早有預謀,想了想道:“你說的倒是個辦法,阿辭是這世間我唯一的羁絆,為了她我自是舍棄什麽都心甘情願,可是王爺,我醜話說在前面,你當真願意為了阿辭用掉那道保命的聖旨?且交還所有兵力,那你這王位豈不如同虛名?”
楚昱眼神更加堅定,目光熠熠:“楚昱此生,所求不過阿辭,如侯爺一樣,阿辭是我在世間唯一珍愛的人,我愛她勝于我的生命,惟願阿辭能一生安樂,侯爺珍愛先夫人,想來是能理解我的心意。”
定南侯看他這般虔誠的樣子,又想到過往種種,他待顏清辭确實沒有一絲遜于自己,又在心裏思忖,嫁給這樣一個敬愛女兒的夫君肯定好過在宮裏勾心鬥角一輩子。
定南侯臉上的緊張緩和了一些,發現楚昱還跪在地上,趕忙将他扶起來:“王爺莫怪,我只有這麽一個女兒,自然要為她多考慮一些,若你當真能一生愛她護她,我定認為這是段好的姻緣。”
楚昱伸出三指,對天起誓:“我以先皇的名義發誓,若有一日我楚昱負了顏清辭,便叫上天以最殘酷的手段折磨我,讓我痛苦而亡。”
定南侯見他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便也道:“好,難得你這般珍視阿辭,這是她的福氣,此事就按你說的,我便将女兒托付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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