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皇宮夜宴(2)

顏清辭也是同楚昱一樣震驚又疑惑的表情,世人皆知,先帝膝下有九子,各封了王爺,卻未立太子,當年九王奪嫡,皇三子一舉奪得皇位,做了當今的聖上,他登基後為絕後患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除了自己嫡親的弟弟皇九子楚昱外的衆藩王悉數斬殺。

顏清辭心裏思忖着,難道楚昱是為了在她面前擺譜才騙她說自己是當朝唯一一位王爺?其實他還有別的兄弟?想想又覺得不該,楚昱不是這樣的人,而且他也從未聽父親說過宮裏還有別的什麽王爺。

倒是楊伽瑤問出了顏清辭的疑惑:“六哥?!他……他是六王爺?!”

那男子看着衆人驚訝困惑的表情,不由淡淡笑了笑:“我确是先皇第六子楚北離,不過實在不算是什麽王爺,倒是驚到大家了,實在抱歉。”

顏清辭和楊伽瑤還在驚訝中,楚昱先緩了過來,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六哥,好久不見。”

顏清辭盯着楚北離瞧了一會,便發覺這人眉宇間與楚昱很有幾分相似,清俊的眉峰,明澈的眼眸,很有話本子裏風流俊俏王爺的感覺,不過相似之中卻有極大不同,楚昱眼波流轉間盡是溫軟和煦,而這六王爺卻透露出一種狡黠陰鸷的神色,倒是叫顏清辭有些心顫。

楚北離嘴角又勾起了那種弧度:“是啊,足有十三年了。”

楊伽瑤的臉上早已挂不住了,本以為他只是個侍衛,沒想到竟是個王爺,想到剛才自己對着他疾言厲色的樣子不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卻又不能丢了攝政王府的臉面,只好硬着頭皮走上前去,伏了伏身子:“小女剛才未識得王爺,多有得罪,還請王爺原諒。”

楚北離擺了擺手,似乎并不在意此事:“郡主不必多禮,滿天下沒人當我是個王爺的,今日承了皇恩,才得以入宮拜會,切莫因為我掃了各位的雅興。”

顏清辭見這人說話雖處處謙卑,卻總令她覺得不是滿心真誠,許是因為自己不是個虛與委蛇的人,見人有一點虛僞之意便立即瞧得出來。

顏清辭偷偷挨到楚昱身邊,在他耳邊低聲問道:“他真的是六王爺?怎麽我從未聽說過?而且瞧他的穿着打扮,只着布衣,頭上更無冠玉,只以一布繩束發,哪裏像是能與你平起平坐的地位,說是你淮寧王府上的管家還差不多。”

楚昱暗笑了一下,語氣透出些不正經:“阿辭這是在指責本王平日裏奢華無度咯?”

顏清辭輕輕拍了他一下:“別扯閑話,到底是怎麽回事呀?”

楚昱寵溺般笑了笑,低聲道:“他的母親原是先帝時的一個粗使奴婢,相傳是先帝一日宴席後醉了酒,臨幸了她,這便有了楚北離,那奴婢雖誕下龍子,先帝卻覺得她身份低微,若是傳出去恐失了皇家臉面,便在她剛生産完的夜裏,命人偷偷下藥将她毒死,又尋了當時的德妃娘娘撫育他,可畢竟紙包不住火,楚北離懂事後便一來二去知曉了事情的真相,而彼時德妃娘娘已有自己的孩子,自然看他這個賤奴之子處處不順眼,次次在先皇面前貶低他以擡高自己的孩子,漸漸的,先皇便對楚北離嫌惡厭棄起來,在他只九歲時便将他分封到了北疆苦寒之地,又未給他任何兵力權勢,說是個王爺,其實手無實權只能任人擺布,後來九王奪嫡,他也自然沒有資格參與,也就恰巧令他在那場浩劫中得以保全。”

顏清辭像是聽了個故事般,直覺得這位六王爺的身世曲折辛酸,複又輕聲問道:“那按理說他這麽沒有存在感,皇上早該忘了他,此次怎麽還許他進京入宮?”

楚昱聲音壓的更低:“這便是君王的心思了,如今朝局穩定,皇上應該也是知道自己當年将事情做得太絕,免不得招天下人的口舌,今日請六王爺赴宴十有八九是要做出些兄友弟恭的姿态,讓自己在史書上多添幾句美言,免得後人戳着自己脊梁骨說這是個弑兄殺弟的暴君。”

顏清辭倒吸了一口氣,嘴巴變成一個小o形:“大膽楚昱,竟敢在背後如此議論當今聖上,小心我偷偷啓禀皇上治你的罪。”

楚昱嘴角挂笑,伸出手輕輕敲了一下顏清辭的額頭:“傻丫頭,我要是入了獄,你豈不是要守寡?”

顏清辭怔了怔,便想到他那日向父親求娶自己的事情,心中頓時升起一絲莫名的不快,轉過頭去,沒再說話。

突然一道白光劃過暗沉的夜空,一聲怦然響聲綻開點點星流,慢慢灑落下來,接着便是數道白光直沖上夜空,将這黑幕都撕碎了,五顏六色的各種煙花交雜着,令人迷醉了眼。

顏清辭擡頭看着這滿天星火,實在美極,是她平生見過的最多最美的一次,火光映在顏清辭深色的眼眸中,就如宇宙間的星河般曼妙。

楚昱的眼神被顏清辭吸引,側頭看着這個滿目星辰的少女,心裏是止不住的悸動,柔聲問她:“阿辭喜歡看煙花?”

顏清辭重重點了點頭,依舊仰頭看着陣陣綻開又落下的煙花。

楚昱就這般寵溺地瞧着顏清辭,突然極小聲吐出一句:“那待日後我們成親了,我便每晚都為你放煙花可好?“

顏清辭沒回複,許是楚昱聲音太小而煙花聲又實在太大,她沒聽得真切,又或者為了別的什麽原因她聽見了卻不想答複。

煙花落幕後,常公公趕了過來,行了禮:“王爺,郡主還有顏小姐,請随老奴移步前宮,晚宴要開始了。”

複又特意走到楚北離跟前:“皇上請六王爺一并前去。”

顏清辭突然想到了什麽,轉身将自己腰間刻有“顏”字的玉佩拿了出來,交到醉禾手中:“我一會要去宴廳,你不能同我一起了,這個玉佩給你,你若是餓了就拿着它去禦膳房要些吃食,可別餓着,你先自己逛逛,要是遇到什麽人欺負你,便拿出它說你是我顏清辭的人,出什麽事我兜着。”

醉禾将玉佩握在手心,便覺一股暖意湧上心頭,別人都說小姐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不像個女孩子,只有她知道,自家小姐其實最是細心,又是這般世道上難得的以最真心待人,她跟了顏清辭十數年,顏清辭從未将她視為奴婢,只當是親妹妹般對待。

衆人由常公公引着,一路進了宴廳。

顏清辭看着這金碧輝煌的宮殿不由暗暗驚嘆,殿邊朱紅色的大柱子上雕着盤龍卧鳳的圖案,四周還擺着鮮紅豔麗的牡丹,在地龍的暖氣中開的正旺,吐露出雍容貴氣,與滿屋的金玉琉璃正相匹配。

衆人上前來行了跪拜禮:“臣等拜見皇上,太後娘娘,皇後娘娘。”

高位之上傳來一聲略帶笑意卻極具威嚴的聲音:”平身吧,今日只當家宴,無需拘禮,衆卿入座吧。”

定南侯帶着顏清辭在下位入座,對面是攝政王與楊伽瑤,定南侯端着酒杯與攝政王敘舊了一番,說的也無非就是些官場上的話,顏清辭也沒心思仔細去聽。

正拄着臉無聊時,就見楚昱從上位走了過來,挨在她身邊坐下。

顏清辭瞧着他:“你一個王爺,幹嘛與臣子坐在一起,快回上座,別被皇上發現了。”

楚昱卻不緊不慢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熏肉放到顏清辭的碗中:“我同皇上說了,我既是南州城的藩王,自然要同南州城的人坐在一起。”

顏清辭撇了撇嘴,楚昱狡猾的很,每次都有讓人不能拒絕的理由,不過他坐在自己身邊,倒也不會那麽無聊了。

不一會功夫,顏清辭的碗中已經丢了小山般的菜,都是楚昱夾的,顏清辭忙攔住他,楚昱停下來側頭看着顏清辭,眉宇間盡是溫柔:“快嘗嘗,都是上京的特色,南州城吃不到的。”

顏清辭想到在侯府學宮廷規矩的時候嬷嬷教過,能吃多少便在碗中夾多少,萬不可剩飯菜,民以食為天,此舉乃是觸犯天神,是大不敬,便輕聲在楚昱耳邊小心翼翼問道:“那這碗裏的菜我要是吃不完,會有人罰我嗎?”

楚昱瞧着顏清辭一臉天真懵懂的樣子,眸光潋滟的,甚是純真可愛,不由自主便伸出手在她鼻尖勾了一下:“傻丫頭,有堂堂淮寧王爺在這給你撐腰,誰敢罰你。”

顏清辭白了楚昱一眼,便夾起面前的菜嘗了起來,果真是鮮香可口,色香味俱全,不愧是宮裏的禦廚,初一就算做八百年也趕不上。

顏清辭大口吃着,全然沒注意到楚昱沒有動筷,只嘴角挂笑靜靜在一旁瞧着她,不時還遞上茶和擦嘴的巾布,這幕若是落在外人眼中,活脫脫便是癡情郎君愛慕自家小娘子的模樣,只是二人沉浸其中,并未察覺,不知道不遠處對面直射來的怨毒陰邪的目光。

對面正對着顏清辭坐着的楊伽瑤正直勾勾看着兩人,兩只手掰着金制的筷子,都發出了咯咯的聲響,那眼神好似要活吃了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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