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他的心,逢了春

沈寒瞧着面前人熾烈的目光, 心下一陣翻湧,他再也無法如從前那般淡出世俗、冷靜自持,原來他不是生來便寡淡, 只是沒遇到令他嘩然的人。

顏清辭就是那個人。

此番無論是劫是緣,他都心甘情願, 他的心已為她畫地為牢, 也是他自己,扔掉了鑰匙。

“阿辭,你還記得你曾答應過要滿足我一個願望嗎?”

顏清辭愣了一下, 心想沈寒怎麽突然想到這個事, 随即又點了點頭,一臉慷慨:“當然, 願賭服輸嘛, 那日說好的你想要什麽便來找我讨, 我可沒有忘記, 不過……”

顏清辭的臉色突然有些為難, 繼續道:“不過我爹現在卸了職位, 沒了侯府嫡女的身份, 可能有些很名貴的東西我買不到……”

沈寒打斷她, 正色道:“我想要的,你一定能給的出。”

顏清辭迎上他的目光, 眸光潋滟流轉,問道:“什麽呀?”

“你, 我要你。”

顏清辭怔愣了一下, 有些摸不着頭腦:“要我?是什麽意思呀……”

沈寒雙眸盯進顏清辭的眼裏, 說出了他此生最重要的一句話。

“阿辭, 我要娶你。”

顏清辭愣在那裏, 一時反應不過來,只傻傻盯着沈寒。

“我心悅于你,此生惟願攜子之手,與子終老……阿辭,你可願嫁給我?”

周遭靜了下來,只聽外面清風微微,掃過樹尖發出簌簌響聲,雨聲有一下沒一下地滴答着。

“你可願嫁給我……”沈寒的話直映進顏清辭的心裏,便如墜石落入平湖,驚起好大一片。

“好。”

顏清辭鄭重其事地說出這個字,擡眸瞧着滿目期盼的沈寒,一下笑了出來:“沈寒,我願意嫁給你,我願與你青絲白頭,共度此生。”

那個幽深寒潭霎時間便照了明陽,由是枯木複蘇、草柳抽新,莺燕飛繞着滿目桃李春華。

他的心,逢了春。

瞧着面前的人,他再也無法冷靜,愛意既起,便叫它乘風翻覆、蕩開萬裏,在這幻幻天地間,破陣高歌。

眸底翻湧出強烈的情感,沈寒一下攬住顏清辭的腰,将人往自己懷中一帶,低下頭,唇便覆了上去。

情意一發不可收拾,他撬開顏清辭的皓齒,雙舌交纏在一起,貪婪地加深着這個吻。

顏清辭直直睜大着眼睛傻在那裏,感受着渾身如觸電般酥麻的感覺。

“閉眼……”沈寒沙啞着聲音道。

“唔……”顏清辭剛要開口問為什麽,沈寒強勢的吻又壓了下來,是那般帶有侵略性,那般滿含欲念,顏清辭直覺得他好像要将自己吃了進去。

兩人沉溺在這個吻裏,一瞬間好像時間都靜止了,曠遠天地間只有他們二人,用盡此生所有的力氣,大愛一場。

良久,顏清辭直覺得有些喘不上氣,手輕輕推了一下沈寒,卻不由得心下一驚,沈寒此刻竟比方才淋雨後更加燙了,再一聽,就發覺他的呼吸也沉重起來,簡直是在粗聲喘着。

顏清辭心裏想着他該不會是又燒起來了吧,一下便擔心了起來,趕忙伸出手拍了拍他。

“嘶——”

這一下偏巧拍在了沈寒肩上的傷口處,沈寒一下吃痛,松開了緊貼着的唇。

顏清辭擡手摸上他的額頭,心裏一驚,便焦急道:“怎麽這般燙,你現在有沒有不舒服,若是再發了燒,可怎麽好……”

沈寒淺笑一聲:“我這不是發燒。”

“不是發燒……那是什麽呀?”顏清辭眨着水靈靈的大眼睛滿是好奇地瞧着他。

“是……是……”沈寒一下不知如何開口,想了想,卻實在不知怎麽說,轉而又浮起一抹笑意,勾了一下顏清辭的鼻尖:“你這傻丫頭,對男女之事還真是一竅不通。”

顏清辭皺了皺眉,只覺得沈寒真是奇怪,明明知道卻不告訴自己,前一秒還低頭沉思,後一秒便笑了出來,還說自己不懂什麽男女之事……

瞧着撅起小嘴一臉郁悶的顏清辭,沈寒又在她唇間輕輕吻了一下,笑盈盈道:“阿辭不懂也沒關系,待日後我們成親了,我定會好好教你。”

顏清辭瞧着沈寒,只覺得他的笑容很不單純,像是暗含着什麽意思,但是她不懂……

“或許日後同他成親了便知道了。”顏清辭心裏思忖着。

折騰了一晚,現下一放松,四下的疲憊便席卷了來,顏清辭的眼皮重起來,倒頭靠在沈寒肩上,沉沉睡了去。

少女溫暖綿長的呼吸撲在沈寒的耳邊,讓他心裏癢癢的,這是他第二次這樣近地瞧着她的睡顏,還記得第一次是他們玩竹牌,見定南侯來,顏清辭匆匆忙忙熄了燭燈将他推倒在床上,然後躺在他身邊睡熟了,還無忌憚地将自己挂在了他的身上。

沈寒不由笑了笑,她總是這般冒冒失失,從不在意那些所謂的淑女禮儀,卻也因是這樣,才能夠不受世俗條框的封鎖,活得熾烈真誠。

“是什麽時候愛上這個如太陽般熱烈的小姑娘的呢?”沈寒在心裏問自己,卻實在尋不得一個确切的标準答案,思來想去,便只有一個回答。

“許是那日雪色曼妙,她又笑的剛好。”

沈寒只覺得現下是他活這麽久以來最輕松愉悅的時刻,卸去了過往的沉重恨意和滿目血腥,在她身邊只有陽春白雪、晴日長空,生生不眠。

因為有了顏清辭,他開始覺得人生是有那麽一點可愛且值得期待的,沈寒側過頭,在顏清辭眼角輕輕落下一個吻。

“阿辭,你是我的神明。”

沈寒靠在身後的洞壁上,合上了眼,嘴角挂着淺淺笑意睡去。

這是他十四年來睡得最安心的一次,夢裏終于再不見穆家冤魂的慘狀以及自己滿手鮮血的樣子,而且他确信,以後也不會再有駭人夢魇了。

一夜無夢,直睡到了天色大亮,日光一縷縷投進山洞裏,沈寒終于伸了個懶腰,緩緩睜開眼。

然後便見到了一張放大的臉,顏清辭正撲閃着睫毛湊近了瞧着他。

“看……看什麽呢?”沈寒一下怔住,有些摸不着頭腦。

“看你生得好看!”顏清辭嘴角挂笑,盈盈道。

沈寒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站起身:“我們家阿辭還挺花癡呢。”

顏清辭也站起身,跟在他身後:“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瞧着好看的事物心情也好不是嘛。”

沈寒突然一下回轉過身,攬着顏清辭的腰将她帶入懷中,低頭對上她的眼眸:“那你瞧楚昱心情好不好?”

“楚昱?突然提他做什麽?”顏清辭怔愣了一下,随即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哦……我知道了,我在話本子裏看過,你這就叫……就叫吃醋了!”

沈寒卻沒笑,正色道:“是,我就是吃醋了。”

顏清辭拍了拍他:“我不是同你說了嘛,我不喜歡他。”

“那也不行,保不準他觊觎着你呢,你可得離他遠點,聽到沒有?”

顏清辭瞧着沈寒竟如小孩子般,語氣還有些撒嬌的意味,也不知昨晚那個手起刀落屠了整個寨子的人哪裏去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待回去我便同他講清楚,将我們的婚約作廢。”

沈寒寵溺般摸了摸顏清辭的頭:“皇上下旨恐怕沒那麽容易作廢,若是到時遇萬般險阻,我便帶你走,反正不管如何,縱是背負天下,我也要同你在一起。”

顏清辭點了點頭,心甘情願将一生都托付給沈寒。

整了整行裝,兩人便繼續向清明觀行進,雨後初晴的天氣是最美妙的,林中萬物仿佛剛經了一次洗滌,現下都不落一絲纖塵,滿目綠意盎然,讓人心曠神怡。

不多久時,便出了密林,再往前走些,就到了清明觀的大門。

清明觀地處偏僻,臨近樹林又不免有些潮濕,牆上都挂滿了青苔,牌匾上的顏色已經淡的看不清了,門庭深冷,撲面而來一種破敗之感。

“怪不得爹将妹妹送到這來……這種地方藏個人,料誰也發現不了。”

心裏思忖着,顏清辭便走上前去輕輕叩了幾下門,門被從裏面打開一條縫,一個道姑探出頭來,見到二人一臉的驚訝,卻極力壓抑下去,開口道:“你們有何事?”

顏清辭瞧出了她的驚慌,心想許是這道觀太過偏僻,平常都不曾有香客來,這下她和沈寒過來,許是讓她吓了一跳。

不過沈寒可不這麽認為,他只覺得那道姑是純粹被他們二人的打扮吓到了。

一個道姑推開門,就見門外有位女子一身大紅嫁衣,後面還跟着一個穿着被撕扯得破破爛爛衣服的男子,且兩人身上都有血漬,尤其是那男子,一身玄色衣衫像是在血裏洗過一樣,這料誰都會吓一跳吧。

顏清辭清了清嗓子,挂上一抹乖巧的笑,使自己看起來無害一些:“道長,我們是來找人的。”

那道姑的眸光在兩人身上從上到下打量了好幾遍,似乎終于确認沒有什麽危險後,才将方才只推開一個縫的木門敞了開,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你們找誰?”

“我們找……”顏清绾這三個字剛要脫口,便被顏清辭生生咽了下去,她一下便想到父親說過這裏沒人知道妹妹的名諱,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顏清辭也不知道顏清绾在這道觀裏有什麽稱呼呀,這可讓她如何是好,心下便着急起來,想着父親可真是不靠譜,難道要她在觀裏一個一個去找嗎?

正焦頭爛額間,就聽身後一個不緊不慢的聲音傳來:“她,我們找她。”

顏清辭回過頭,就見沈寒手順着敞開的門指進院裏。

順着他指的方向,顏清辭就見院內有個道姑背對着他們在掃地。

心下便起了疑惑,“他們都沒瞧到那人的正臉,沈寒怎麽就确信她是顏清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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