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遇刺

“你要帶我去哪呀?”顏清辭看着前面一直拉着自己的手向前走的沈寒問道。

清早醉禾走後, 沈寒就帶着顏清辭出了府,就一直這般扯着她走,也不說去哪。

沈寒嘴角勾着淺淺的笑意:“阿辭別急, 馬上就到了。”

又走了約摸一刻鐘,便入了山路, 道路兩旁皆是一片郁郁蔥蔥, 耳畔偶傳來幾聲翠鳥啼鳴,一路盤繞而上,就來到了山頂一處極開闊的地方。

此時清晨的薄霧已然散去, 柔暖的太陽爬上肩頭, 天藍雲輕,四下泛起微風, 勾繞青絲撫上臉頰, 醉人春意正撩撥心曲。

方到山頂, 曠遠景色便直愣愣撲進了清辭眼中, 少女情不自禁發出一陣驚呼。

漫山漫山的各色花朵, 開得放肆招搖、濃烈鮮活, 恍惚間甚至以為是上天打翻了染缸, 空氣中更滿是層層疊疊的香氣, 清新又濃烈,簡直沁人心脾, 微風一過,便掀起一陣花浪, 看着很是震撼美好。

瞧着顏清辭呆住的樣子, 沈寒勾了勾嘴角, 柔聲道:“喜歡嗎?”

顏清辭實在挪不開眼, 只點了點頭:“喜歡!”

一下跑進這片仙境花海中, 片片柔軟花瓣劃過顏清辭薏珠粉色的裙擺,就沾染上了幾抹春色。

沈寒看着茫茫花海中歡動的顏清辭,只覺得她便是同那些花一起生長出的精靈,心中也明媚絢爛起來,大步走入這一大片熱烈中。

顏清辭笑靥比花更甚,蹦跳着來到沈寒身邊,眸中翻起星光:“你是怎麽發現這個地方的?這裏也太美了!”

沈寒是在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發現了這裏,當時便被這裏的美豔絕倫震驚了,從那以後他得了空便會來這坐坐,玉魂樓裏的人要麽怕他,要麽想殺他,沒有家人朋友,這十四年他都是一個人,心下不靜的時候,他就在這片花海裏,和天地萬物沉默地對坐着。

不過他遇到顏清辭了,他心中的花便開了。

“我小時候偶然發現的,阿辭喜歡就好。”

顏清辭折起一支不知名的殷紅色小花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伸出手臂拂過一排排綿柔花軟。

“不過我們南州城的花才是天下第一的好看,皇宮裏的禦花大都是南州進貢的呢,每年六月初一有賞花節,到時帶你一同去。”

“阿辭要帶我去南州城嗎?”

“自然,我家在南州城,當然要帶你回去啦。”

沈寒輕輕笑了笑,勾了一下顏清辭的鼻尖:“我的傻阿辭,我們成親後總不能繼續同你爹住在一起吧。”

顏清辭好像一下恍然大悟般回過神:“說的對哦……”

沈寒滿目寵溺對上顏清辭的眸子:“那阿辭想沒想過以後要住在哪裏?”

“這個倒是沒想過,不過我喜歡下雪的地方,南州城雖好,可幾年才落一次雪,若不是此番我來了上京,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漫天大雪時會是那般震撼人心的美。”

顏清辭頓了頓,又繼續道:“尤其是第一次見到你那天,那場大雪,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忘不了的只有雪嗎?”

顏清辭見沈寒嘴角又勾起了那抹魅惑的笑,臉色紅了紅。

“還有你。”

沈寒嘴角笑意更深,柔聲道:“我聽聞在最北邊有座城叫驚雪城,緊鄰北疆,城如其名,夏日清涼,到了冬日便是漫天飛舞雪花,不如我們定居在那吧,一場雪後便似共了白頭。”

“好啊好啊,那我們就在驚雪城置辦宅子,在那裏成親!”

沈寒如玉指尖指了指自己的臉:“我既提出這樣好的提議,那阿辭要不要獎勵我一下?”

柔暖日光映在少女臉上,照出了一片紅暈,顏清辭踮起腳尖,粉嫩的唇瓣就湊了過去。

就在這個吻要落下時,沈寒突然轉頭,薄唇便覆上了顏清辭的唇瓣。

顏清辭驚了一下,臉色更紅了些,當下便要放下踮起的腳尖。

沈寒卻伸出手,一把攬過顏清辭的腰,顏清辭一下沒站穩,便直直撲入了沈寒懷裏,臉上的紅暈直燒到了耳根。

沈寒嘴角是恣意的笑,在她額頭吻了一下,又在顏清辭耳邊低語道:我們家阿辭真是容易害羞。”

顏清辭被他說的更加不好意思了,一下推開沈寒,雙手捂着發燙的臉頰,背過身去,朝遠處閑走着。

沈寒寵溺着笑了笑,跟在她身後。

“阿辭……”一聲輕喚還未出口,沈寒眸色突然冷了冷,身形一下定住,豎起耳朵仔細聽着周遭的響動,方才這四下裏除了風輕撫過花瓣的聲音,他分明聽到了些別的聲響。

幾乎是同時,就有一陣涼風從沈寒身邊掠過,接着就見一道黑影刺入前方那片半人高的花海,直直朝着顏清辭而去。

沈寒眸中閃過一絲驚亂,當下便飛身而起,腳點着花枝,三兩下就趕上了那個黑衣人。

那人此刻正翻出了袖間藏着的尖厲匕首,一下就朝着顏清辭的脖頸揮了過去。

匕首的尖刃在半空中被沈寒接住,一道鮮紅血流就順着他的手腕汩汩淌下,墜灑在腳邊的春花上,紅得肆意刺眼。

顏清辭回轉過頭,見面前一幕一下驚住,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被沈寒推到了一旁。

手上力道一緊,就将那人手中的匕首奪了來,沈寒眸底已是萬般冰冷寒意,眉宇間也翻湧出嗜血殺意。

那蒙面黑衣人顯然并不知道此處除了顏清辭還有別人,當下感受到了沈寒周身泛起的冷冽殺意,不由得怔愣了一下,心裏也發起了毛。

沈寒卻不給他猶豫退縮的機會,一掌就将人打翻在地,那掌用了十足的力氣,地上的人一下痛得發出低低的哀嚎,直覺得渾身的骨頭都碎了開。

沈寒一步一步朝那人走了過來,蹲下了身子。

感受到來自沈寒的強大壓迫力,地上的人不由自主便發出了求饒的聲音,身形也微抖起來。

沈寒嘴角卻勾起一抹冷笑,将那把鋒利的匕首反手握在手心,伸出手一把扯下了那人遮蓋在臉上的黑色布紗。

見到那人的真面目時,沈寒卻一下愣住了,嘴角的瘆人冷笑立時便退了去,眉頭緊緊擰起,只有眸底的寒意更深了深。

那是一張有着極其平庸長相的臉,而令沈寒心中一震的是,那人右邊眼睛的眼尾處烙着一個黑色的标志,是一顆星擁着半輪殘月,刺青圖案不大,卻深深紮進了沈寒的眼裏。

那分明是玉魂樓特有的标志。

地上那人見沈寒愣在那裏,一下眼疾手快便騰躍起身,到底是玉魂樓的殺手,武功自然絕非平庸之輩,身形一閃,幾下就消失在了這片茫茫花海中,四周立時就靜了下來,耳邊只有清風掠過花枝發出的輕微聲響。

沈寒一直愣在原地,人走了他也沒追,兩只眼睛直直盯着那把匕首,心中已經無法平靜。

他意識到玉魂樓要對顏清辭下手了。

數月前玉魂樓主動身前去雲西無人之地尋一味丹藥,便将整個玉魂樓交與他打理,也就是這個時候,為了追查十四年前的真相,他不顧玉魂樓規與攝政王做了交易,此番玉魂樓派人來暗殺顏清辭,定是樓主知曉了此事。玉魂樓存在于世一百餘年,從未有過失敗,不管是多麽困難的任務,不管死了多少人,玉魂樓應下要殺的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活下去。

當年他的大師兄就因為愛上了他的刺殺對象導致任務失敗,樓主得知此事後,不僅将他剜心而死,還派人将那姑娘取了首級,懸于樓門處三天三夜,給玉魂樓衆殺手以警示。

“怎麽九刈大人要步師兄的後塵?”崔習的話突然在沈寒腦中回響起,沈寒心下一驚,他知道只要是玉魂樓應下的事,就算買主不再計較,在玉魂樓那也不會過去,只要顏清辭不死,還會有更多的殺手來刺殺她。

沈寒将那把匕首死死攥進手心,“我不會讓阿辭有事的”,他在心裏暗暗發誓,就算與整個玉魂樓為敵,他也萬要護她平安。

“怎麽啦?那人是誰?你有沒有受傷?他為什麽要殺我?”

顏清辭不知何時已出現在沈寒身旁,一連串的問題将他從思緒中拉回。

沈寒卸下那般慌亂緊張的神色,将被劃傷的右手撤到了身後,淺淺笑了笑:“沒事,不知道是誰,許是過往的仇敵,又或許只是個路人,瞧我們家阿辭好看,一時起了賊心。”

顏清辭撇了撇嘴,見他沒事也就沒再細問,轉頭又紮進了這一片芳華裏,用旁人的話說,她實在是很沒心沒肺的性子,用她自己的話說,這叫活在當下。

沈寒卻再無興致,心好似沉進了一方幽深黑洞。

這個人走了,還會再有下一個,他不知道玉魂樓何時還會再派殺手,也不知道他沈寒的身份會不會就此暴露……

本是為了方便潛伏胡亂編造的身份,他卻再也不想脫去,不管是穆雲則還是九刈,都不如他只做了這幾個月的沈寒自在,若能永遠以這個身份在顏清辭身邊一輩子,那該多好。

“若是阿辭發現我騙了她,她會不會恨我?”突然起來的一個疑問深深刺進沈寒的心裏。

“沈寒,你想什麽呢?”

顏清辭見沈寒一直呆在原地,就過去扯起了他的手腕。

“沒……”沈寒一下有些慌亂。

顏清辭朝他笑了笑,扯着他朝前方走去。

“阿辭,你會不會不理我?”沈寒不由自主就問出了這一句,他實在心慌,想尋得一個答案。

“怎麽會呢,我才不會不理你。”

“若是……若是我……”

“若是什麽?”

“沒……沒什麽……”

他不知道怎樣開口,刀尖舔血十餘年的人,一下子沒了全身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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