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仿佛隔着千山萬水

江二叔悔得腸子都青了。

早知道這樣,不如讓周領導在農場住一晚了。

周領導有什麽意外,他這輩子都不好活了。

可惜的是,這裏地形奇特,走在路邊也許能看到溝裏的情況,可如果是疾馳而去的汽車,那就看不到了。

但是,這條路大都是來往的汽車拖拉機,根本就沒有人會走路。

他眼睜睜的看着太陽一點點朝着山後落去。

可卻沒有人發現他們。

等太陽落山之後,那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就在滿腹絕望的時候,江二叔看到了跑下來的一個俊小夥和一個好看的女同志,他激動的熱烈盈眶,忍着疼痛喊道,“同志,快去看看我們的周領導,我喊他半天,他都沒回應……”

能說話,意識清晰,暫時無礙。

宋引舟朝幾米外的泥塘子疾步而去。

一個年約四十多歲中年男人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迅速的檢查了一番,随後,與跟過來的小司機沉聲道,“去将急救包拿過來。”

然後告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江二叔,“叔叔,別擔心,周領導只是昏過去了。”

江二叔咧咧嘴,臉上滿是泥污,也看不出是哭還是笑。

而小司機掉頭朝上面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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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橋今天穿着裙子和涼鞋,不但不方便,涼鞋還沾滿了泥,不過她似乎并不在意,蹲下來小心的查看江二叔的情況。

宋引舟凝眸看向夏至橋,幾息之後,收回了視線,他緊抿着唇,眼底晦暗難辨。

這時候,小司機背着急救包迅速的跑下來。

周領導比江二叔其實要好一點,因為他恰巧落進了泥塘裏,淤泥和水,減緩了一部分的沖擊,所以,他身上沒有傷口,但是其他的要送醫院去檢查才知道。

周領導在将他擡到車上的時候,終于醒了過來。

此時,他們都躺在被放平的車座上。

一番道謝之後,吉普車朝着縣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夏至橋坐在副駕駛座上,裙角沾了不少的污泥,她的眉間微蹙,可不等做什麽呢,斜刺裏遞過來一方疊的整整齊齊的手帕。

夏至橋轉過頭去,對上宋引舟那雙沉靜的不符合年齡的黑眸,她彎了彎嘴角,拿出了自己的手帕,“謝謝你了,我這裏有。”

聲音溫溫軟軟客客氣氣,非常的有禮貌。

可是,明明近在咫尺,卻陌生疏離的仿佛隔着千山萬水。

宋引舟面色平靜,一顆心卻沉了沉。

他的手在空中停頓了幾秒鐘,幾息之後,不動聲色的收了回來。

可不知道為什麽,車廂裏的空氣一下子變得有些壓抑起來。

周領導艱難的轉過頭,眼神閃了閃,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他看向端坐在一側的宋引舟,道謝的話不必要反反複複的講,而且,這車是京城的牌照,司機和這位陌生的年輕人還穿着天海的制服。

那是什麽地方,他豈有不知道的?

距離墨縣幾十裏的一個山谷裏,有一個研究實驗基地,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了,這個年輕人肯定是要去那邊的。

那片區域雖然屬于墨縣,但是卻不歸墨縣管轄,作為地方,是沒有權利參與實驗基地任何事物的,這裏直屬上面領導。

所以,既然對方不說,他自然不可能去打聽他們是誰家住哪裏……

而且,卻還沒來得及和這位女同志說聲謝謝呢。

“小同志,剛才也要多謝你了。”

江二叔也跟着道,“是啊,小同志,真要謝謝你啊。”

雖然是個小姑娘,看着嬌嬌軟軟的,可是力氣蠻大的,而且好像還懂點醫術,她給他簡單處理傷口的時候,就可以看出來。

夏至橋只好禮貌的回過頭,“不要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而她轉頭的一瞬間,再次和宋引舟的視線對上。

她從未見過他仿佛覆着一層寒冰的神情。

尤其那雙眼睛,似乎帶着愠怒一般的直入她的內心。

不過幾息之間,夏至橋面色平靜的轉過頭,一副就是面對陌生人的樣子。

她覺得,自己的演技在今天得到了升華呢。

而且,她不明白宋引舟在氣什麽,他不也從始至終都沒有和自己相認嗎?

她不會讀表情。

這可不怪她。

車廂內的氣氛又壓抑了幾分。

大家突然都沉默了下來。

周領導本就是個平易近人的人,他向來親和力很強,他再次打破了沉默,笑着問道,“小同志,你的普通話很标準,不過還是帶着一點墨縣的口音,你家在墨縣嗎?”

夏至橋頓了頓,“嗯,我家在墨縣。”

“喔,那我是猜對了。”周領導接着又道,“小同志,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嗎?”

“做好事是不能留名的。”夏至橋似乎很認真的又強調了一句,“這是老師教我的。”

周領導哈哈大笑,可卻不知道牽動了哪裏,笑聲止住,還嘶了一聲。

不過卻也沒追問下去。

夏至橋沒再回頭。

宋引舟壓抑住自己翻湧而來的莫名情緒,面色平靜的看着窗外。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在宋引舟的感知裏,似乎很漫長,可又似乎很短暫。

吉普車駛進了縣城。

方向自然是第一人民醫院。

在接近一個十字路口的距離,夏至橋連忙說道,“小師傅,麻煩你将我放在路邊就好了。”

小司機痛快的答應下來。

夏至橋趁着車子沒停,趕緊的說道,“希望二位伯伯早日康複,也謝謝小師傅你了。”

話音落地,車子也停了下來。

車裏的人自然不好要求一個小姑娘陪他們去醫院。

夏至橋也沒有那個想法。

宋引舟沉默的看着夏至橋下了車,沉默的看着她離去的方向。

那是縣城的西面。

也是老城區,叫吉祥胡同。

他知道,她家就住在那裏。

不大的四合院,收拾的幹幹淨淨,院子裏有一棵櫻桃樹,是她出生的時候,夏爸爸種下的,每年的五月份,枝頭都挂滿了紅紅的櫻桃果。

小橋,你是真的忘了我,還是怕我連累你,不想與我相認?

宋引舟的手微微的攥在了一起。

初見夏至橋那滿滿的喜悅,已經被滿腹的惆悵和陰霾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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