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沒什麽名氣的“小藥廠”
“走啊。”白韶端起餐盤,“該上班了。”
路初陽萬分不情願地站起身,低頭跟在白韶身後:“不想下樓。”
“你昨天不是建議,要我和他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嗎。”白韶說。
“我收回。”路初陽哼哼唧唧,“別談了,愛咋咋。”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白韶将餐盤放在收殘處桌面。
路初陽閉上嘴巴,滿臉寫着郁悶。
白韶假裝看不見好朋友的臭臉,路初陽小孩脾氣,沒一會兒就能把自己哄好。以路初陽的精明,豈會把心情明明擺擺地放在臉上,他只不過想要白韶的溫言安撫,讓小白大夫知道他的不樂意罷了。
兩人一前一後下樓,夏肖钺正等在樓梯轉角,他殷切地看向白韶:“白哥。”
“你昨天給誰辦的入住?”白韶問。
“我爸。”夏肖钺說,“他肺癌晚期,治不了。”他的視線跟随白韶移動,“我們去哪聊?”
“我辦公室。”白韶說。
“我也要去。”路初陽舉手。
“別搗亂。”白韶拒絕路初陽旁觀,“你去拍攝,中午我叫你吃飯。”
“嗚嗚。”路初陽裝模作樣抹兩下眼淚,陰鸷的眼神與夏肖钺對視一瞬,右手避過白韶的注意,悄悄比了個開槍的手勢恐吓對方。
同為大少爺,夏肖钺雖不認識路初陽,但認得出同類的氣息,他不甘示弱地挑眉,唇角上揚,輕蔑地微笑,随後調轉腳步,追上白韶。
白韶的辦公室一如既往的幹淨整潔,夏肖钺環顧一圈,并沒有發現與自己相關的物品,他稍顯失望,說:“白哥,我記得你有一本相冊,裏面都是我們的合照。”
“不知道放在哪裏了。”白韶關上辦公室的門,“可能搬家的時候丢了吧。”
“我這裏有一張。”夏肖钺從口袋裏拿出錢包,打開,夾層裏放着一張布滿折痕的老照片,他抿唇,“我們的回憶都被我爸燒了或者撕了,這一張,是我從垃圾桶裏翻來的。”
白韶拉開椅子的動作稍稍停頓,他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椅子,說:“坐。”
“你的手怎麽回事。”夏肖钺問。
“年初二的時候,有人醫鬧。”白韶簡略地說,“講你的故事。”
“我回家跟我爸說了我們的事,他把我關在家裏,沒收了我的手機和電腦。”夏肖钺說,“也不讓我讀博了。”
“康瑤是我的相親對象之一,我們約定好生一個孩子,無論男女,然後離婚,孩子歸我。”夏肖钺說,“我給她二百萬,送她出國。”
“我玩不過我爸,白哥。”夏肖钺痛苦地捂住臉,“我只能按照他的布置做事,等孩子降生,我就和康瑤離婚,你可以等我嗎?”
“我等了兩年。”白韶的眼神依舊溫柔,話語卻冷靜理智,“關于你的父親,我們聊過許多次,你永遠受他擺布,即便你出生于鐘鳴鼎食之家,也不過是籠中之鳥,沒有半分自由。”
“我有什麽辦法。”夏肖钺突然暴怒,他憤恨地砸向桌子,“我的吃穿用度都由他提供,我在他的公司裏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我一直在等他死。他死了,我就自由了。”
“你自由不了。”白韶說,他發現自己不會再因為夏肖钺的處境産生心理波動,“你遵從他,完全是不想失去優越體面的生活。你害怕沒有錢,你的那些親朋好友都不會聚攏在你身邊。”
“兩年,你明明可以給我打個電話,報一聲平安。”白韶說,“你什麽都沒有做,而我也要向前看了。”他端起杯子,呷一口熱茶水,“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要開始工作了。”
夏肖钺無法理解白韶的冷漠,這和他記憶中的白韶截然不同,像換了個人,他疑惑地問:“白哥,我們在一起五年,你難道沒有一點留戀嗎?”
“你有嗎?”白韶問。
“等老頭子死,我就可以繼承公司,我們一塊兒把孩子養大,接着環游世界。”夏肖钺說,“這是以前我們的夢想啊。”
“是你的夢想。”白韶說,他将包裹紗布的左手放在桌面,“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在眼科診室,而是在安寧病房嗎?”
夏肖钺愣住,他讷讷地問:“為什麽?”
“因為我的手再也不能拿起手術刀。”白韶說,他表情冷靜,甚至冷酷,“我回家出櫃,被我爸拿着榔頭敲打左手手指,粉碎性骨折。等我勉強養好傷,逃回北京,卻聯系不上你。”
“你覺得我對這段關系應該有什麽樣的留戀?”白韶嗤笑一聲,“兩年來,你一個電話都沒有打給我,但凡你跟我報個平安,講一講你遇到的困難,或許我幫不上忙,但總歸是個念想。”
“現在你帶着懷孕的妻子、病重的父親來到我的病房,向我哭訴過去兩年的悲慘。”白韶将左手收進口袋,“我不覺得你有多可憐。”
“是因為門口那個男的嗎?”夏肖钺渾然喪失理智,“他是誰,叫什麽名字,我不信他比我好。我家的條件你知道的,等我繼承公司,你根本不用辛辛苦苦上班,我養得起你。”
白韶皺起眉毛,心口是壓不下的煩躁,說:“我不需要任何人養,你給我滾出去照顧你爹。”
蹲在門口偷聽的路初陽實在咽不下這口惡氣,他一把推開門,指着夏肖钺的鼻子:“來來來,跟哥介紹一下你家的條件,指不定我心動入贅了呢。”
白韶面對劍拔弩張的兩人,頭疼地揉揉額角,他嘆氣:“你添什麽亂。”
“我就瞧不起這種有點兒小錢拽得二五八萬的傻逼。”路初陽說,“你家公司叫什麽?”
“明斯克光學。”白韶說,“做鏡片的。”
“哦。”路初陽掏出手機搜索片刻,“不好意思實在沒聽說過。”
“你!”夏肖钺氣惱地反駁,“比你什麽都沒有強。”
路初陽聳肩:“我還是有點東西的,比如東升藥業。”
夏肖钺一時語塞,白韶問:“這就是你說的小藥廠?”
“額。”裝逼上頭的路初陽登時氣勢矮了一截,比起籍籍無名的小公司,他更關心白韶的感受,他攤手裝可憐,“東升是我哥的,我什麽都沒有。”
“都出去。”白韶指向門口,“我要上班了。”
路初陽麻溜地小跑離開,夏肖钺磨磨蹭蹭,三步一回頭,緩慢挪出辦公室。
“把門帶上。”白韶說。
路初陽又小跑回來輕輕把門關上,狗腿極了。
白韶随手拿過一本文件夾,打開攤在桌面,半晌靜不下心。手機屏幕亮起,路初陽發來消息【別生我氣好不好,我沒有騙你。】
【白韶:呵。】
【路初陽:我只是适當修飾一下語言。】
【白韶:哦。】
【路初陽:況且東升也沒那麽有名嘛,哈哈。】
股市醫藥板塊龍頭企業東升藥業,除非不谙世事的學生,凡是有點社會常識的成年人都聽說過的藥企巨擘,淪為“不那麽有名的小藥廠”,不知道董事長路觀泰聽到這個形容作何感想。
【路初陽:你別不說話啊。】
【路初陽:都怪那個姓夏的,氣死我了。】
【路初陽:嗚嗚嗚,你別生氣啊。】
“……”白韶拿撒潑打滾的路初陽沒一點辦法,他端起手機回消息【我在工作。】
路初陽可憐巴巴地蹲在走廊裏,盯着白韶的回複反複觀看,他好像真的把白韶惹毛了——于是沉寂許久的狐朋狗友群出現一只抑郁的小鯊魚表情包。
【路:小鯊魚嚎啕大哭.jpg】
【阻尼:路導咋了。】
【不是加菲:發森森麽四情了?】
【阻尼:加菲舌頭捋直了說話。】
【大泥鳅:施主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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