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堕神

化屍水倒在她的身上，有些涼，可能是她已經沒有了知覺，竟然感覺不到疼痛。

或者，她已經習慣了疼痛。

戴着牡丹花的媽媽将化屍水全部倒在紫苑身上後，也不再管她了，帶着龜公就離開了破廟。

這時的紫苑意識十分的清醒，她雖然感覺不到疼痛，但是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血肉，在慢慢消失。

她動了動頭，就見自己的手已經化為了白骨。

終于可以死了。

這是紫苑最欣慰的事。

天突然想起了大雨，雨打着屋檐房頂，噼裏啪啦的。

紫苑想着，這屋檐應該馬上就要被雨水打垮了吧。

這時，她看見面前已經打翻的破舊香爐，那是神的供奉。

紫苑看着那香爐，她拖着已經殘缺的身子慢慢的爬了過去。她将那香爐護在身下，不讓它被雨水浸濕。

她一生悲慘，唯一的光，便是和母親弟弟生活的童年。

如今要死了，還是為這破廟裏的神明守住他最後的供奉吧。

……

紫苑死了。

死在一處破廟裏。

她身上已然被化屍水侵蝕，最後只剩下一具白骨。

沒有了意識，只是一具冰冷的白骨。

但是白骨的顴骨上，卻感覺到了有人在輕輕撫摸着。

“可憐的人兒……”

這是紫苑成為白骨後聽見的第一句話。

她依舊沒有意識，只是聽得到這句話。

“看着你為我守護着這香爐的份上，我讓你再活過來吧。”那人的聲音很好聽。“只是你作為人類，已經死了，再活過來後，只能是鬼族。”

人類，我已經不想在當了……

鬼族，也好。

我就可以找到我弟弟了。

“既然你願意，那從此，你就是白骨娘娘。”

白骨娘娘再次醒來時，已經在忘川河畔，她身邊坐在一個穿着鵝黃色紗衣的女子。

女子微微一笑，自我介紹道：“我叫輕舟玉書。”

當時的白骨娘娘并不知道輕舟玉書是誰，後來，她才從其他鬼族口中得知，輕舟玉書是三十三天外的七位神主之一。

輕舟玉書只是等她醒來後，給了她一支骨笛，便離開了。

白骨娘娘想要追上去，卻是怎麽也追不上。

從這以後，她便留在忘川河畔，在這人界與鬼界交彙處，成為這條忘川河的主人。

現在，她緊握着手中的金縷衣，而輕舟玉書已經走了。

白骨娘娘沒有猶豫，她将金縷衣披在身上，就往修羅殿趕去。

雖然身上有金縷衣，但是這三摩提真火還是讓她感到難受，本是鬼族的她，就覺得全身好像被燒毀了一般。

灼熱感襲來，但是卻傷不了她分毫。

白骨娘娘強忍着心中的難受來到了修羅殿裏。

此時的修羅殿如修羅煉獄一般。

處處都是哀嚎聲起，鼻尖能嗅到血肉燒糊了的味道，那種感覺，讓人由心底産生恐懼。

在這烈火煉獄裏，還有一股很強大的神力。這是這股神力并不純粹，裏面帶着強大的黑暗。

仿佛是無盡深淵般。

此時的十二天魔陣已經大打開了，陣并沒有被破，反而像是一股巨大的吸力旋渦，将修羅殿裏的天師，魔族和妖族的血液吸食。

聖君守着已經化為蟲繭的妖後，他此時也意識到了不對。

或許從最開始，他們都被算計中。

為的只是墨君玄成為噬魂。

他們多數都是高階的天師魔族和妖族，用他們的血來獻祭煉制，可比用那些孩子獻祭恐怖多了。

噬魂也有等級，它是用魔神之子煉制的魔神器，最高品級的噬魂就已經為神。

而且是堕神。

聖國有古籍記載，曾經也出過一次堕神。

他自命為神皇，他在魔界建立了神皇宮，在絕對的實力下，妖界的妖王和人界的聖君，不得不俯首稱臣。

神皇過于殘暴，最後驚動了天界，天界的衆神仙家一起圍剿堕神。天穹之戰下，天界險些全軍覆沒，不得已下，幸存的衆神仙族請出來三十三天外的七位神主。

其中六神主封印了他的雙手雙腳身子和頭顱，而九禦梵天将神皇的心髒帶到三十三天外的九華幻境，封印在九華幻境的聖池中。

不會墨君玄也要變成堕神了吧？

聖君背脊已經是冷汗津津。

現在的天師，就連修神都不易，更別說能請出三十三天外的神主。

想到這，他想起了留在聖國一段時間的輕舟玉書，難怪她一直都不說出那句話，看樣子她已經知道了，自己即将成為噬魂的血祭，根本就不能有千秋萬代之時。

不過也不能絕望。

聖君讓妖族和天師們護住蟲繭的妖後，自己則是提着手中鋼鞭直沖向十二天魔陣。

古魔族已經被墨君玄吞噬了亡靈，弑天已經沒有辦法在操控着古魔族來攻擊墨君玄。

十二天魔陣雖然沒被破，卻已經打開，聖君來到十二天魔陣時，就看見全是都布滿着龍鱗的墨君玄，他腳下踩着的是從無邊火焰引來的三摩提真火。

在火焰下面，是獻祭的血肉之身，有魔族，有妖族，也有天師。

弑天見狀，他本想與墨君玄同歸于盡，卻沒想到讓墨君玄成了噬魂。

不過，這樣也好。

他從此只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武器。

“哈哈哈哈……墨君玄，縱使本座殺不了你，但是你現在就如同活死人一般，哈哈哈哈哈……你不過是殺戮的武器罷了。”

墨君玄看着他，在那布滿龍鱗的臉上，一雙眼睛紅的滲人。

弑天一愣。

他發現墨君玄和書中的噬魂有些不一樣。

他并不是像一個只會殺戮的武器，在那雙眼底下，他看的是蔑視蒼天的孤傲之氣。

就如同一個王者。

“噬魂也有品級，最高級的噬魂，便為神。”聖君的聲音突然響起。

“不可能……怎麽回事……不可能……”弑天不敢相信的說道。現在雖然有妖族魔族，但是神明對于他們來說，也很遙遠。

天師或者妖族，在得到機緣下，才也修煉為仙。

“他身上的魔力和煞氣這麽重，怎麽可能為神。”弑天不願意相信，他獻祭自己成為十二天魔陣的最後陣主，本想借十二天魔陣殺了墨君玄，卻不料讓他成了噬魂。

若是噬魂也好了，可是他卻為神。

“堕神，堕落在無盡黑暗深淵中的神明。”聖君冷冷的看着弑天。“可能我們都被利用了。”

聽見利用二字，弑天猛然回過神來。

是他！

一定是他！

弑天笑了，悲慘的笑了。他知道自己是墨承嶼的棋子，一個沒有用處會被随時抛棄的棋子。

但是他依舊聽從墨承嶼的話，因為他想要墨君玄死。

墨承嶼給他的十二天魔陣裏只有十一個甲胄亡靈的古魔族，他知道墨承嶼是想讓他成為第十二個。

他不介意。

只是沒想到，他只是借助這十二天魔陣來獻出血祭，讓墨君玄為神。

堕神。

看着墨君玄慢慢靠近，弑天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成為十二天魔陣的陣主時……

他已經死了。

現在，看着走近的墨君玄，他再也支撐不住，最終，他只能成為墨君玄的食物。

聖君警惕的看着墨君玄，他知道墨君玄在成堕神時，就有了神識，這就是堕神和普通噬魂最大的區別。

只是在他們的神識裏，沒有善與惡。

只有我。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聖君看着将弑天吞噬而盡的墨君玄，他突然大喊道：“葉清越。”

墨君玄一愣。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目光冰冷的看着聖君。

“清越一定不想見到你變成這樣的。”聖君見墨君玄有了反應，他也是松了口氣。“你也不想清越傷心吧。”

“傷心……”墨君玄吐出這兩個字後，大笑了起來。

他笑的猖狂，笑的肆意。

良久，他不在笑了。

他目光還是那般的冰冷，就像是千年的寒潭，只是看人一眼，就讓人感到徹骨之寒。

“他傷不傷心，管本座何事。”墨君玄的表情變得漠然。“他不過是本座洩欲的工具罷了。”

聽見墨君玄這樣說，聖君大怒不已。

他正欲大罵時，就聽見一個聲音怒罵道：“放屁。”

白骨娘娘披着金縷衣來到了十二天魔陣裏，就聽見墨君玄的話，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墨君玄只是冷冷看了白骨娘娘一樣，轉而提起手中的龍寒朝着聖君攻擊去。

聖君連忙躲閃，幾招下來，他發現墨君玄雖然招招狠戾，但是對自己并未下殺手。

他用鋼鞭擋下了龍寒一擊後，聽見墨君玄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趕緊帶着他們離開修羅殿。”

聖君微微一怔。

他知道墨君玄成為堕神不是偶然，絕對是某人的算計。

“趁我現在還能控制住自己。”墨君玄又道。

此時的墨君玄也很難受，身體裏總有一個聲音，讓他殺戮，讓他殺了這裏的所有人。

聖君聞此，不敢耽誤。手裏鋼鞭将那柄長槍震開後，拉着白骨娘娘，就離開了十二天魔陣裏。

此時的修羅殿已然是一片火海，只有妖後化繭之處，布下了一圈結界，護住了一些妖族魔族和天師。

聖君趕緊帶着他們離開，右玉和年因對視一眼，年因問道：“魔尊大人呢？”

這時就見墨君玄也從十二天魔陣中出來，他出來的一瞬間，巨大的火焰将十二天魔陣吞噬。

墨君玄手持着龍寒長槍，腕間有精血煉制的縛仙，從火焰裏，慢慢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