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家入硝子和三年級的學姐逛完街提着大包小包回來, 回宿舍的時候路過男生宿舍門口,差點以為自己中了什麽精神系的咒術。
“五條悟?”家入硝子問他,“你穿着跟個花孔雀似的站在這裏幹什麽?”顯然她和夏油傑的關注點不太一樣。
夏油傑的第一反應是“五條悟要去參加誰的婚禮”, 但家入硝子絕對不會往那方面想。
打扮成這樣,新郎都成了陪襯, 這是去送上祝福的還是去結仇的?!
聽到“孔雀”,五條悟眼睛立刻就亮了:“說起來, 稚醬應該還沒去過動物園吧!”
家入硝子:“???”這和稚有什麽關系。
五條悟捂着嘴故意發出了做作又得意的笑聲:“稚醬要和我約會, 雖然我還沒考慮好, 但是——硝子你聽我說完啊!”
“同學愛呢?!我可是在苦惱欸!幫我出個主意嘛~硝子!”
家入硝子聽完五條悟名為“幫我拿個主意”實為炫耀的“煩惱”後, 含蓄一笑:“這樣啊……”
五條悟被她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有點發毛,梗着脖子催促道:“別‘這樣啊’啊,幫我拿個主意啊!”
看在那可能連一指甲蓋都沒有的同學愛的份上,家入硝子好心地提醒道:“喜歡他就告訴他, 直球一點比較好。”
“是吧!”五條悟一臉驚喜,像是找到了知己似的, “所以說,你也覺得稚醬今天約我出去是準備向我告白?”
倒也不是。
家入硝子冷漠地想, 想你這樣口是心非狂妄自大的白癡, 追不到人才是正常的!
“吶~硝子~”
“不好意思。”家入硝子晃了晃手腕上的表,“我八點也有個約會,時間快到了, 我先去準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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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一臉不相信:“今天這麽巧的嗎?!不僅約會湊到了一起, 就連時間都一樣!”五條悟覺得家入硝子只是在敷衍他, 找個借口跑走罷了!
家入硝子挑眉:“時間一樣?你也八點?”
“說起來,下午的時候傑說他晚上也有約會,你知道嗎?”家入硝子捂着嘴做了個做做的淑女笑, “你不是他的摯友嗎?這都不告訴你?”
一切太過巧合的巧合,不一定是真的巧合。
不好的預感從五條悟的腦海裏浮起。
——這種預感,在十九點五十九分看到天守稚和織田一起從宿舍裏走出來時,達到了頂峰。
約、約會,為什麽要帶家長?!對了!一定是織田!愛操心的式神總是把稚醬看得那麽緊!得想個辦法支開他!二人世界不需要第三人!
天守稚看見五條悟就有些緊張地問:“悟,你要結婚嗎?”他從電視上看到,結婚典禮上新郎都這麽穿的。
這樣一來的話,晚上的賞櫻不就不能一起去了嗎?!
天守稚有些失落,但想到想到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又打起精神給五條悟送上來祝福:“新——”
不好的預感似乎成了真,五條悟的心往海底深處沉去:“我沒有要結婚!也沒有要去參加婚禮!”
五條悟的臉色黑如焦炭,嘴巴裏隐約有火星子在往外噴:“我就喜歡晚上這麽穿不行嗎?!這是我的睡衣!”另一個新郎都跑了,還結個屁!!!
天守稚是不懂他為什麽到了晚上要穿成這樣,這樣的“睡衣”穿着睡覺真的會舒服嗎?
但既然是五條悟的喜好,那他也不好說什麽。
四人裏五條悟最不守時,但夏油傑和家入硝子也好不到哪裏去。
“噗,傑你聽到了嗎?他說這是睡衣欸~”能看五條悟笑話的機會不多,兩人自然不會放過,掐着點準備好一切過來了,躲在暗處自然是聽完了剛才的那一番“解釋”。
五條悟黑着臉,渾身上下散發着“心态崩了想要爆炸”的氣息。
“硝子,适可而止吧,再笑話他把高定西裝拿來當睡衣,他會翻臉的。”一副和稀泥的和善模樣。如果沒有故意加重音的強調,可能有那麽一點善意。
五條悟宣布,他和夏油傑、家入硝子的友誼到此終結!
“人到齊了!我們走吧!”天守稚很自然地上前一步牽住五條悟的手,“大晚上還帶着墨鏡,不會造成困擾嗎?”
五條悟蓄滿即将崩裂的怒氣條,“嘭”地一下被清空了。
“不是說約會嗎?”五條悟拉着臉梗着脖子,黑化進度條即将拉滿。
“母胎單身”的夏油傑十分記仇:“多人約會也是約會嘛!”同為母胎單身,你以為你能高貴到哪裏去!
五條悟暗暗磨牙,傑你這個混蛋!一開始就知道了是不是?!看我出醜很有意思嗎?!為什麽不和我說?!
夏油傑:是的,很有意思,因為想看你出醜,所以不和你說。
“只是來通知你們一聲——我要睡覺了!”五條悟像只花孔雀似的,高貴美麗的頭顱仰得高高的,理直氣壯地說,“我為什麽要穿成這樣,因為我要睡覺了!穿睡衣睡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夏油傑和家入硝子同時挑眉。
“那……悟不來了嗎?”天守稚有些緊張地收緊了手指,擡頭看他,“賞櫻……不和我們一起去嗎?”
五條悟一怔,剛想賭氣地說“不去”,但對着天守稚那雙眼睛,什麽話也出不來了。
天守稚定定地看着他,許久得不到回複便以為五條悟是真的不想去了,眼裏的失望簡直要化為實質。
“那我……”
拉着他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五條悟立刻就收緊手指,将天守稚的手牢牢握在手心:“……去。”
天守稚甚至沒聽清他在說什麽:“嗯?”
铿锵有力“我要睡覺”才過去不到一分鐘,餘音可能都還沒從耳朵裏散去。自打臉的五條悟絞盡腦汁,總算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可以“發揮”的點。
“雖然,我是準備去睡覺了。但是——”五條悟咬牙,無視了後背傳來的竊笑聲,硬着頭皮繼續道,“如果稚醬想我一起去的話……”
天守稚抿唇,垂下眼簾不說話。
要去要去要去!就算是多人約會也是約會!他要去要去要去要去要去!!!不讓他去的話,他就、他就——
“悟喜歡櫻花嗎?”
喜歡當然喜歡超級喜歡!只要讓我去,我就是世界上第二喜歡櫻花的人!
五條悟矜持地擡着下巴地說:“一般般。”包袱有五十億噸那麽重!
“悟不讨厭的話,那和我們一起去好不好?”天守稚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裏盛滿了小星星一樣的期待,“我想和悟一起賞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擂鼓般的心跳聲将耳膜震蕩個不停,嘴皮子很溜的五條悟,像是突然失去了言語。
天守稚見他一直不說話,以為他是拒絕的意思,失落地垂下眼簾,握住五條悟的手也慢慢地放松了力道。
“要去!”五條悟緊緊地将他的手攥在手心裏,聲音裏帶着克制的低啞,“我要和稚醬你一起去!”
被他攥在手心裏的手指動了動,像羽毛似的輕飄飄,然後有了實感。
月光明亮,但好在有墨鏡的遮擋,眼裏的水光和臉上的紅暈并不明顯。但即便這樣,家入硝子和夏油傑依然爆發出了一陣誇張和響亮的笑聲。
對自家小白菜看得很緊的織田作之助:“一起去賞櫻罷了。”是一起去賞櫻,但怎麽覺着有些怪呢?
五條悟磨牙,暗戳戳給他們記下了一筆!
大晚上穿着高定白西裝去賞櫻,聽着有點神經病,事實上……看起來也有點……
天守稚四人穿的全是舒适的休閑服,随意又舒服,五條悟跟他們一比,簡直格格不入到了極點。
“悟,要去換身衣服嗎?我們可以等你。”天守稚體貼地建議。
五條悟牽着他的手,無視身後傳來的悶笑聲,大步向前走。
天守稚被他牽着,五條悟腿長,兩步當天守稚三步,半夾半摟着,天守稚只能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邊。
今天晚上的月光很好,雖然只有幾小時,但在鈔能力的作用下,被犁得亂七八糟的草地重新恢複了平整。不僅平整,而且青草毯比他們之前來時更加柔軟舒服了。
綠色的青草毯上落下了不少粉白的花瓣,但白天來時看到過的粉色花毯沒有了。
夏油傑和家入硝子在找最大最好看的櫻花樹,大概是五條悟平時作惡太多,現在好不容易找着了機會,兩人一答一和地擠兌他。
“既然是賞櫻,氣氛也要有的嘛!”
“要什麽氣氛?”
“漫天都是花瓣,全世界都是粉紅色的氣氛啊!”
“氣氛呢?”
“被悟開大轟沒了嘛!”
五條悟磨着爪子,喉嚨裏發出了“咕嚕咕嚕”的低吼聲。
“這裏!”天守稚指着最大的那棵櫻花樹,“等一下就會很漂亮的!”
四人順着天守稚指的方向看去,白天見過的巨大櫻花樹映入了眼簾。
夏油傑和家入硝子同時一驚,已經走得這麽近了,卻在天守稚提醒後才發現。
遮天蔽日的樹冠上擠滿了櫻花,柔嫩的花朵将月光也染成了淡淡的粉。
“稚,”夏油傑不贊同地擰起眉,“換個地方吧。”
濃重的詛咒的氣息,鋪天蓋地地傾洩而來,比白日裏見過的更令人不适。
這可不是水平剛過特級的程度。如果說白天看到的是介于一級和特級之間,那麽晚上的就是絕對的特級!
“既然是稚醬喜歡的地方,那就在這裏好了!”五條悟蹦蹦跳跳地拉着天守稚跑到了樹下,然後歡快地對着還在原地的三人喊,“喂~聽得到嗎——得到嗎——嗎~”踏入領域,就像進入了完全不同的世界。
“算了,反正真鬧出什麽動靜,也是悟背鍋。”
這樣想着,夏油傑和家入硝子便不帶任何負擔地踏進了領域。
因為想着晚上要來賞櫻,賞櫻=吃東西!天守稚特意少吃了一點晚飯留着肚子等,這會兒肚子空空,能吃好多好多呢!
夏油傑和家入硝子倒是正常吃喝,畢竟這個年紀捧着鍋吃都不一定夠。
至于五條悟——
“五條君,喝點水。”織田怕他這種吃法把自己吃壞了,連忙給他倒茶。
“要奶茶!”五條悟餓狠了,老早就開始試衣服訂餐廳包游樂園,晚飯都沒來得急吃!
天守稚從織田那裏接過茶杯,摁着五條悟就給他灌了下去:“要求還挺多!”
茶水不燙,溫溫的正好入口,但五條悟還是發出了吱哇亂叫的燙呼聲。
大概是五條悟的叫聲太凄厲了,讓天守稚也懷疑了起來,遲疑地低頭準備喝一口确認一下溫度。
然而五條悟比他更快一步,就着天守稚的手一口喝完了剩下的茶:“差點噎死我了!”然後伸出了被馬卡龍染紅的一小截舌尖,湊到天守稚身邊可憐巴巴,“好燙……”
因為水已經被喝光了,天守稚無法用親身體驗來判斷,但五條悟的舌頭好像真的要比正常的紅……
“那……我給你吹吹?”
五條悟眯了眯眼睛,十分勉強地說:“也行吧,不過明天要請我吃小布丁,兩根哦~”他的視線在天守稚的脖子上停留了幾秒,牙齒又開始發癢。
織田突然低頭盯住了自己空蕩蕩的手心,他總覺得,這裏應該是有什麽東西,比如一支上膛的木倉——之類的。
五條悟乖順地将臉湊到天守稚的身前:“那你幫我吹吧!”
織田額上暴着青筋,扯着五條悟的後領将他拉開,皮笑肉不笑道:“既然是我倒的茶水把你燙到了,那就讓我來幫你吹吹吧!”
五條悟看着他那張有着二十幾的輪廓、三十幾的滄桑、四十幾的頹唐、五十幾的随遇而安的臉,打了個哆嗦,泥鳅似的溜到了夏油傑身後。
被強行拉入老鷹捉小雞游戲的夏油傑完全沒有要成為護崽母雞的意思,捏了一塊五條悟大概會很喜歡的和果子,殘忍地當着他的面吃掉了。
家入硝子伸過腦袋:“傑,這個味道不會太甜嗎?”
“是有點。”夏油傑擡眼看向天守稚,溫和地問,“稚,能幫我倒杯茶嗎?”
雖然只是被擺脫了一件很小很小的小事,但天守稚卻很開心,捧着茶杯吸取了五條悟的教訓:“傑桑我幫你吹一下哦~”
“…………”五條悟無能狂怒,“稚醬,連你也要欺負我嗎!心情好的時候抱着我說最喜歡我,心情不好的時候看都不看我一眼!”
天守稚:“我、我……”似乎有哪裏不對。
“難道、難道我只是你用來充當消遣的玩物嗎?!”
帶着哭腔的五條悟真的少見,天守稚一時有些愣怔。
五條悟咬着唇,仗着天守稚看不見瘋狂眨眼睛,就想早點把眼淚擠出來。
“悟,你……”最好是見好就收,要不然——
“對不起嘛……”天守稚捧住他的臉,柔軟的發絲被他揉捏着。
——夏油傑将提醒憋了回去。天守稚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上五條悟的當,夏油傑還真的沒想到。
聽見天守稚上當的道歉聲,織田已經考慮起怎麽才能快速弄到一把木倉!
像在玩弄貓咪耳朵的手法讓五條悟一怔,可是頭發沒有觸覺,微微的癢意,似乎只是他想象出來的。
戲精上身的五條悟熄了火,小聲道:“這次就先原諒你了,下次的話……”
夏油傑:“???”
夏油傑:“!!!”你誰?!會見好就收、會這麽老實的五條悟!絕對!不是他認識的那個!
天守稚的手指下移,捏住了他的耳朵,不輕不重地在上面掐了一下,滾燙的耳朵熱乎乎很舒服:“不會再又下次了。”
五條悟只覺得被天守稚掐過的地方通了電,咻一下蹿到他的心髒:“稚醬,你的術式是什麽?”如果是十萬伏特什麽的,那就說得通了!
“術式啊……”連蒙帶猜上了這麽多節夜蛾正道的咒術界常識課,天守稚當然不會連術式是什麽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天守稚不知道自己的術式是什麽,遇到五條悟之前,他只會粗暴地使用咒力傾瀉來碾壓咒靈,遇到五條悟後雖然慢慢知道該如何有效利用咒力了,但其他的還是一竅不通。
嚴格地來說,他身上循環流淌的并不是咒力,而是和夜鬥一樣的神力。
以凡人之神,卻攜帶着連神明也無比眼饞的龐大力量。
但他既不是完整的人類,也不是神明。
龐大而精粹的神力流淌在他的身體裏,金色的那只眼睛映出了神力,但紅色的那只卻不能承受,于是只能映出血液的鮮紅。
天守稚的父母不喜歡他,于是借着“異瞳不詳”将他丢掉了,雖然天守稚很清楚,這只是一個借口罷了。
父親大人也不喜歡他,對工具,而且是一件略帶瑕疵的工具,怎麽可能對他産生感情呢?
天守稚不懂得隐藏情緒,淡淡的失落和哀傷洩露了出來。
“稚醬,下次的任務,和我一起去吧~”用起黏黏糊糊的撒嬌語氣,沒有比五條悟更擅長的了!
但和語氣格格不入的,是藏在墨鏡後的那雙眼睛。冰冷、無情,寒冰似的似乎要人凍傷。
“任務的獎金,分稚醬一半哦~”稚醬就算要哭,也只能被他欺負,“父親大人”什麽的……還是殺掉比較好吧~
天守稚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開了,聽到獎金要分五條悟一半,他委婉拒絕:“我可以的。”
五條悟的笑容明媚,甜甜蜜蜜地說:“任務結束後可以帶稚醬去吃甜點哦~”
天守稚想起初見時五條悟霸道的“我請你一次你請我十次”宣言,頭發發麻,果斷道:“我自己可以的!”
“欸~為什麽?稚醬難道不喜歡吃蛋撻冰淇淋曲奇餅幹熔岩蛋糕肉松小貝草莓芭菲芝士——”
天守稚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別、別說了,再說,他就抵擋不住了啊!
五條悟眨眨眼睛,可惜墨鏡遮着,天守稚根本看不到。
五條悟乖順地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在掌心裏寫:“稚醬陪我去嘛~”
手心裏刮撓的力道輕輕的,手心這種位置本就敏-感,加上五條悟刻意地控制力道,天守稚被撓得渾身一顫。
接着,捂住五條悟嘴巴的那只手傳來了熱軟的觸感。
天守稚跟被燙到似的收回了手,背在身後,板着臉:“那、那……”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五條悟眼裏閃着得逞的笑意,故作惋惜:“真的不讓我去嗎?作為優秀的打工人,出力還不要錢,真的很好用欸~”
天守稚紅着臉,掌心的灼熱讓他根本無法去思考,暈暈乎乎地點了頭,在五條悟“好耶”的歡呼聲中,才發覺自己答應了一件多麽麻煩的事情!
天守稚垂頭喪氣地坐了下來,然後五條悟給他塞了一塊餅幹。天守稚下意識地一口咬下,酥脆的外皮被輕而易舉地咬碎,香甜粘稠的菠蘿夾心爆了出來,香香甜甜的味道充滿了整個口腔。
五條悟得意洋洋地一挑眉:“好吃吧!”
天守稚去他兜裏扒拉。
真好哄!
夏油傑和家入硝子同時感嘆。
織田看着他倆黏黏糊糊地坐在一起,眉頭緊鎖。
孩子大了,不能老用“他還是個孩子”的想法去事事管束着,小稚也是十六歲的少年了,管束太多反而會引起逆反心理。
五條悟雖然調皮搗蛋性格惡劣輕狂霸道——但、但他學習好,關鍵時刻也比看起來更靠譜,所以、所以……讓小稚和五條悟交朋友,應該、可能、大概、沒準……不要緊……吧?
鬧騰了一陣後,幾人終于能安靜地坐下來賞櫻了。
天守稚挑的地方确實很不錯,擠擠挨挨的枝頭,半開未開的櫻花像吸收了月華的妖精一樣吐出了夢幻的光暈。
起風了。
外面散落的花瓣随着風飄進了領域,櫻花淡淡的香氣變得濃郁了起來。
“這只咒靈,有點奇怪。”夏油傑擡眼,從櫻花樹飄出的咒力不帶殺意,但就是這樣才奇怪。
咒靈,是負面情緒的集合。怨恨人類、怨恨一切,是咒靈的本能。純粹的惡,純粹的仇恨,那是和“肚子餓了要吃飯,口渴了要喝水”一樣的“本能”。
但這只咒靈……
天守稚伸出手,一片粉白的櫻花飄飄蕩蕩地落在他的掌心,被五條悟舔過的地方被這麽一片輕飄飄的花瓣一落,便沉甸甸的有了重量。
悲傷、痛苦……令人窒息的絕望中,似乎還帶着一絲……思念?
五條悟擡頭看他,飛落的花瓣雨中,天守稚低着頭盯着花瓣出神,精致的側臉柔軟又缥缈。
一滴透明的淚水滑落,五條悟的眸子猛地一縮,握住了天守稚的手,将那片花瓣悄悄碾成粉末。
天守稚下意識地擡眼看他,睫毛被沾濕,紅色的那只眼睛裏氤氲着霧蒙蒙的水汽。
一片殘破的花瓣輕輕地落在了他的睫毛上。
五條悟伸手将它摘下,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對方的眼皮。
五條悟很喜歡看天守稚哭,含着淚水汪汪的異瞳漂亮得不像話。但五條悟又不想看他哭,可憐巴巴的樣子會讓他的心髒跟着絞痛起來,針紮似的很難受。
想看他哭,又舍不得讓他哭,糾結之中,五條悟往往會選擇自己欺負稚醬讓他哭。
明明是喜歡稚醬哭起來的樣子的……但稚醬的哭泣不是因為他,五條悟會心疼,會憤怒,會想要毀掉讓稚醬難受哭泣的源頭。
殘破的花瓣被碾出了淡粉得汁水,将五條悟的指尖染紅,他伸出手,食指和大拇指在天守稚的左右臉上各留下了兩枚淡粉的指印。
天守稚很白,即便是寡淡的櫻花色,也能看得分明。
“稚醬……”五條悟的喉頭滾動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傾身靠近。
眼皮忽然被指尖擦過,天守稚不可能沒感覺,但是還不等他反應,臉被人輕巧地捏住,五條悟的臉便極具壓迫感地靠了過來。
心頭一跳,緊接着耳朵便聽到爆炸似的一聲“轟”。
一雙溫暖的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後腦勺多了一只手,接着就被按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屬于五條悟的咒力霸道的在這片空間裏炸開,一開始向着天守稚抽來的樹枝已經看不見任何的殘穢,被卷入的花瓣瞬間化為飛煙,遮天蔽日的樹冠也消失了一大半。
雖然是在對方的領域之中,但五條悟卻沒有絲毫的緊張和慌亂。
“做好去死的準備了嗎?”五條悟氣得眼眶發紅,滿臉刻着不爽。當着他的面,竟然敢打稚醬的主意,有把他放在眼裏嗎?!有嗎?!
憤怒的情緒不斷地在胸腔裏翻湧着,除了稚醬在他面前被針對外,除此之外……還有一股莫名的惱怒越滾越大!
煩了!毀滅吧!
[蒼]的手勢剛做出,一只手便蓋了上來。
“悟,等一下!”天守稚察覺到五條悟的殺意,急急忙忙從他懷裏鑽出,握住他的手,“他沒有要殺我的意思!”
五條悟盯着只剩一半樹冠和樹幹的咒靈冷笑:“稚醬,你還小,分不清。”今天不殺了它,他五條悟就三天不吃甜點!!!
“但是、但是……”天守稚固執地說,“反正就是不行!”
五條悟皺眉,低頭看他:“稚醬,你很喜歡它嗎?”
天守稚一愣,長長的睫毛顫了兩下,才慢慢吞吞地說:“也不算?我只是……”
無盡的孤獨,無盡的悲傷,漫長的時間裏,只有自己一個人,孤獨地守在這裏,等待着那個不會出現的人。
相同的孤獨,讓天守稚有些感同身受罷了。
而且——
“反正,他要死了。”天守稚抓着五條悟的手,慢慢地松開了力道。
不知道是在解釋,還是在開導自己的話,讓五條悟愣了一下。
“他?”咒靈,還有要死沒死的概念嗎?
“嗯。”天守稚指着破破爛爛的櫻花樹說,“他在等一個人,但是一直也沒等到。”
五條悟摘下了墨鏡,重新看向了櫻花樹。
絕望的咒力源源不斷地從樹幹中心湧了出來,黑色的咒力就像它帶來的絕望一樣。
但在無盡的黑暗中,一簇純白的火焰正在燃燒。
只是它太小太小,小得像是随時都可以被風吹滅。
就算沒有風,也馬上要熄滅了。
正如天守稚說得那樣。
他要死了。
“人類的靈魂?”五條悟在仔細感知後,認出了“咒靈”的本質。
五條悟皺眉,事情變得麻煩起來了。
人類是會産生負面情緒的生物,負面情緒越積越多,咒靈就會在其中誕生。咒術師的負面情緒不會成為咒靈的養分,但咒術師死時,靈魂可能會暴走。
在他們面前的這個咒靈,顯然就是咒術師死後變成的咒靈。
靈魂被詛咒污染,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一直還保持着理智,但到了現在,探究這個也沒有意義了。
當最後一絲靈魂之光被詛咒淹沒後,世界上就只剩下殘破的櫻花樹咒靈了。
五條悟收回了手。
天守稚奇怪地問:“不殺他了嗎?”
五條悟猛揉天守稚,軟綿綿的臉蛋在他手裏變成了可以任意搓捏的面團。
“既然稚醬不希望我殺他的話,我就放過他好了!”不就是三天不吃甜食嘛!他在心裏說的,又沒誰知道!
夏油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雖然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但他清楚五條悟的德行啊!
“悟,要通知‘窗’的人來處理嗎?”
五條悟問天守稚的意見。
“讓‘窗’來處理的話,會怎麽樣?”
“大概就是建立檔案,發布任務,然後讓咒術師來祓除,最後寫個任務報告交上去什麽的。”五條悟玩着他的頭發,漫不經心地說,“不過按照咒術界的人手,大概也就是我們來處理吧!”
“為什麽被污染了就要宣判他得死呢?”
櫻花的香氣在鼻尖迷茫着,污穢的咒力将周圍的一切染上了不詳的氣息。
但金色的那只眼睛看到的,分明是黑色的咒力源源不斷地湧入櫻花樹的枝幹。
痛苦、哀嚎、絕望、悲傷……
掙紮着的欲.望不停地抵抗着。
想要見他……想要再見他一面……
在消失之前,我想要見他。
【“你不是很喜歡櫻花嗎?所以——”燦爛又美麗櫻花枝條被遞到他的身前,“給你。”】
天守稚不知道他記憶中的“月島”是誰,但天守稚聽到了花開一樣的心跳聲。
我喜歡他……
我想和他永遠在一起……
但往後數十年,除了那支被種下長成巨樹的櫻花樹,孑然一身。
想要見到他,想要對他說出未能出口的那句話……
死亡的那一瞬間,他詛咒了自己。
固執地留在人間,固執地等待着那個會朝他生氣的笨蛋。
——因為,自殺的靈魂,無法得到救贖、無法前往彼岸。
他喜歡的那個人,為了擔起責任,破腹謝罪了,留下他一個人在這個無趣的世界,他一如往常地呼吸着,然後老去,再然後死亡。
想要見他,想要再見到他,哪怕只有一瞬間也好。強大的執念讓他留在了此岸——以咒靈的身份。
他喜歡的那個人,只是一個普通人,死後的靈魂無法前往彼岸,在不屬于亡靈的此岸,被吃掉、被污染、被祓除……都有可能。
但他卻堅信着,他喜歡的那個人,只是存在于某個他不知道的地方。
被櫻花樹束縛的靈魂無法行動,但只要一直等下去,一直忍耐着寂寞,一直……
大概,就能見到他了。
粗糙的樹幹有着斑駁的紋理,幾百年的歲月流轉,哪怕他的靈魂還保持着清新,寄宿的這棵櫻花樹也馬上到了壽命的盡頭。
“悟,我想幫他找到他一直在等的那個人,然後再祓除他,可以嗎?”
“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去,不是很可憐嗎?”
擡頭看着五條悟的異色瞳裏,什麽情緒也沒有,同情、哀傷什麽都沒有,空蕩蕩一片。
但這樣的眼神,卻讓五條悟的心髒跟着一起擰了起來。
第一次去找天守稚的時候,五條悟問他:“會寂寞嗎?”一個人會覺得寂寞嗎?
天守稚對他說:“很可怕。”
那個時候,天守稚的眼神也是這樣的。封閉自己,不流露一絲一毫的情緒。
因為很害怕,所以連回憶也不想。
因為很恐懼,所以想要拼命逃離。
五條悟張開手抱住了他,天守稚比他還要矮上不少,五條悟得矮下身子才好抱,将臉埋在他的頸窩,五條悟深吸好幾口氣,一直到天守稚的氣味将他全部籠罩,五條悟才甕聲甕氣地說:“我會幫稚醬的!會幫稚醬找到人的!”
天守稚擡手回抱住他,手指攥住了五條悟背後的衣服,像只害怕被抛棄的小狗狗。
“但是,想要找人的話,光憑信念可不夠。”夏油傑輕咳兩聲示意他們并沒有離開。
五條悟起身,驚訝道:“你們還在啊?”
這能忍嗎?能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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