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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軒冷着臉不怎麽說話,葉轾問他怎麽了,他說沒怎麽,葉轾便也沒再追問下去。葉軒一向開朗,他凡事大而化之的性格在不知不覺中影響到了身邊人,使得他的笑容更具有感染力,因而跟他在一起總讓人感覺很愉快。但是他是凡人,他也有煩心事,怕自己的壞情緒會影響到別人,他硬生生把負面情緒壓在心底,直到獨處時或者和葉轾在一起時才将它們釋放出來。他若肯對葉轾說,葉轾就會靜靜聽着,然後盡量安慰他;他若不肯說,就會一直冷着臉,直到趕走陰霾撥雲見日。葉轾熟知他的性格,知道逼他也沒用,便也保持了沉默。何況,比起葉軒,他現在更是心事重重。
和古意之分開後不久,想到他可能會去找葉軒,葉轾便慌忙給他打了電話,誠懇地請求他先不要告訴葉軒這些事情,也不要試圖硬要葉軒記起來。他怕,若古意之猜想的是真的,若他真的是葉念迩的轉世,那麽,說不定身為葉思遐轉世的葉軒還會不原諒他,還會離他而去...
沒想到看起來那樣清高的葉轾會說出“請求”這樣的字眼,古意之沉吟了一會,最終還是答應了他。
得到了古意之的保證,雖然還是不放心,但是葉轾只能選擇相信他。無心上課,回到租住的地方葉轾打開電腦查找自己想要的資料。歷史上姓葉的名人不少,但是對他們的記載卻并不詳盡,因為他們大多數都是處于輔臣的位子,并不是最重要的人物;也因為他們既不寫自傳也不刻意命人記錄言行以期歌功頌德。
在網上找到的關于葉念迩和葉思遐的資料寥寥無幾,只有一些古人和現代學者們對葉念迩的點評。不管怎麽引經據典,內容也和古意之說得大同小異。輸入“葉氏雙胞胎”,這次倒搜出來了不少東西,沒有任何關于葉思遐或葉念迩的描述,卻讓他再次看到了那句令人心驚的谶語:葉家的雙生子會帶來不幸。
那是一個第一次聽,卻仍舊感覺熟悉的名字——葉缪。有迷信的說法:葉綢葉缪出生之時便有人預言“葉家的雙生子會帶來不幸”,後來果然有勇無謀的葉綢害死了大齊兩千将士,自認聰明的葉缪控制着大齊末代傀儡皇帝頻頻決策失誤,導致大齊失去天子之國所應有的地位和作用,破壞了大齊與五國并立的局面,使得五國争端頻起,最終結束了大齊時期。有理性的說法:創立大姬的大肖氏至聖武王肖飲湖的伯父,泰齊侯國最後一位君主肖眠閣曾經在大齊做過質子,他在大齊期間刻意與名臣葉銷的兒子葉繹和侄子葉綢葉缪交好,并在回國之後假借盟約騙得葉繹入泰齊為質,後葉綢早亡,葉缪僅憑一人之力難以回天,最後擇良木而栖為肖飲湖出謀劃策一統天下。他只是順應了時代的變化,實際上是于史有功的,所謂的“雙生子會帶來不幸”純屬捏造事實、對號入座。
繼續看下去,衆說紛纭,葉缪和葉念迩一樣,毀譽參半。改變關鍵字,繼續搜尋關于那句谶語的信息,驚奇地發現有短篇志怪小說中說大姬末期一百七十年亂世期間有一葉姓兄弟一母同胞、同時降生卻性格迥異,老大溫順良恭,老二兇神惡煞,老大娶得下凡的仙子為妻生下一子天賦異禀,老二心生嫉妒欲殺死侄子,老大苦苦哀求,哀聲響徹四鄰八鄉,衆位英雄聞聲而至欲擒下老二救得孩子,誰知老二天賜神力殺死百人血流成河,最終驚動天帝派衆神鎮壓,那老二自知逃不過,扯住孿生哥哥道句“你我生同時,也必死同穴”然後一同墜崖而亡,衆人大罵老二歹毒,欲合力照料老大之子,誰知轉身看去的時候那仙子卻帶着孩子飛升而去了。
就算是志怪小說,也是取材于原有的事實,所以有人将這部八百年前的小說作為“葉家雙生子會帶來不幸”的又一佐證。
不過是道聽途說編造的小說,卻讓葉轾渾身上下涼透了。不知道為什麽手抖得厲害,有些模糊的片斷蹿過腦海,葉轾下意識地想抓住,卻是徒勞,留下的只有鮮明的頭痛。
緩過勁來,繼續查找那句谶語最開始出現的時間,以及出現的原因,還是得到了一個神話般的答案:天帝之孿生子葳、蕤得享葉氏供奉,福蔭葉氏,日久識得人間情,見葉氏子孫與人相愛,遂心生好奇以身試愛、背德相戀惹怒天帝,天帝降罪于葳蕤,命其于葉家歷劫,生生世世為禍人間、嘗盡苦痛...
腦中,已經一片混亂了。事實到底如何?一傳十十傳百,早就與真相相去十萬八千裏了。靠在椅背上仰頭看着天花板,葉轾心中的求知欲從未如此旺盛。
突然想起古意之給他看的劍來,葉轾再次摸上了鼠标。若真的是轉世,看到曾經的自己使用的東西,一定會有熟悉感的,或許還會記起些什麽來...
好不容易根據那段時間的歷史,找到自己需要的照片,在看到照片中被保護在玻璃罩中的“青鋒”後,葉轾心中霎時湧上了要去看它的沖動。去看藏在國家博物館中的古劍并不是難事,問題是,他該帶着阿軒一起去嗎?思來想去葉轾還是選擇了和葉軒一起,他想,或許他跟古意之一起瘋了,那樣的話葉軒還可以在他失去自我之前拉他一把。最重要的是,他很想知道葉軒的反應。他知道自己很矛盾,一方面不想讓葉軒想起痛苦的往事而讨厭他,一方面卻想讓葉軒主動意識到他對他的愛,呵,他真是個卑鄙的家夥!
越是焦躁不安,時間越是走得慢,然而再慢一天也還是只有二十四個小時。周五上午眨眼即過,下午沒課,葉轾買了一點的動車票,将兩人住宿用的東西和換洗衣物放到一個小行李箱裏,按時上車直接北上。
葉軒從昨天開始心情就不太好,也不怎麽跟葉轾說話,上車之後直接戴上耳機閉目養神,見他如此葉轾也沒有作聲,想到接近五個小時的車程,他也仰靠到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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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做了那個夢後葉轾的大腦就沒停止過運轉,昨晚睡覺的時候腦中也不停閃過各種畫面,模糊的、清晰的,淡淡的感傷。或許是真的累了,周圍的聲音越來越遠,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感覺到身旁葉轾的身子在靠近自己,葉軒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當他的頭靠上自己的肩膀的時候,葉軒睜開眼睛小心翼翼側頭才發現原來他是睡着了。輕輕松了一口氣,心裏五味雜陳。他為什麽要自己生悶氣?又為什麽要責怪阿轾?他和阿轾都已經是成年人了,個人有了個人的想法,各自選了各自的道路,總不能一直黏在一起不是麽?陪伴阿轾走一生的總不會是他葉軒。這樣一起出來旅游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既然這樣為什麽不開開心心一起度過?就算阿轾是要帶他來見網友,那也是他信任他的表現,他該為他高興不是嗎?
把頭輕輕靠在葉轾頭上,葉軒打定主意也閉上了眼睛:阿轾,一起開心地度過這個周末吧。
葉轾定了兩個大床房,葉軒頗有微詞:幹嘛這麽浪費,這麽...疏離?賭氣般非要換成雙人房,葉轾拗不過他又好在并不是旅游旺季,最後還是改成了雙人房。
在外面吃完飯兩人都有些累了便直接回了旅館,各自洗完澡爬到床上打開電視的時候,葉軒才意識到兩人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睡在一個房間裏了。葉轾穿着浴袍盤腿坐在床上專注地看着電視,仿佛電視節目多麽引人入勝般不動如山。回過頭來把視線轉到電視上,葉軒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為什麽突然要來這裏?是想見什麽人嗎?”
有些詫異地轉頭看看他,視線在他裸()露的脖頸上劃過,葉轾慌忙別開臉道:“古意之給我看過一把古劍的照片,我有些感興趣,就想過來親眼看看。”
已經做好了從他口中聽到一個美女的名字的準備,卻萬萬沒想到理由竟是如此得簡單。羞愧讓葉軒突然燥熱了起來,臉頰不受控制地變紅了。為什麽他會偏執地認定阿轾來這裏就是為了見網友?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不僅與事實相差十萬八千裏還誤會了阿轾,好丢臉......
葉轾不敢看葉軒,自然也沒有發現他臉上的紅暈。葉軒靜默了,他也沒再開口。電視上在播放什麽他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雖然電視的聲音并不小,但他仍舊清晰地聽到了葉軒的呼吸聲。腦中驀然劃過葉念迩擁抱葉思遐的場景,身體不由自主變得燙熱了。思想如脫缰的野馬般不受控制,葉轾再也承受不住大步走進了洗手間。鎖上門,手顫巍巍地摸上已經明顯挺立的部位,葉轾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從浴室中出來,屏蔽一切思想,葉轾一眼都不敢看葉軒,将頭蒙進了被子裏。
不知道自己怎麽惹到了他,葉軒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一連串的動作,默默地關了電視熄了燈。鑽進被窩裏,葉軒越想越莫名其妙越想越生氣,背對着葉轾終于還是問出了口:“阿轾,你在生我的氣嗎?”
身體一僵,是啊,他這樣的行為已經傷害到阿軒了。低低出聲,聲音幹澀沙啞:“你又沒惹到我,我為什麽生氣?我只是累了想睡了。”
喉結滾動,葉軒閉着眼睛咬住了嘴唇,他無法接受這樣的解釋。
“對不起,讓你誤會了。”頓了一頓,葉轾似乎是嘆了一口氣:“晚安,阿軒。”
“......晚安。”不正常,阿轾不正常,他也不正常。這分明就是冷戰,可笑的是還是師出無名的冷戰。
第二天葉轾很早就起來了,洗漱完想要叫葉軒起來一起去吃早餐,卻不期呆愣在了他的床前。葉軒的睡顏他看過無數次,卻是第一次讓他産生了蹂躏的沖動。那麽毫無防備那麽美,那麽讓他牽腸挂肚地懷念...“思遐...”嘴唇顫抖着喊出這個名字,手指不受控制地摸上垂在他額角的發絲,夢中的場景和現實重疊,他看到葉念迩撫着因失去內力而昏迷的葉思遐的臉,一邊小心翼翼地喊着他的名字,一邊惡狠狠地發誓要将他鎖在身邊。
如果他是葉念迩,那麽接下來他就要俯下身吻住他的唇......葉軒的呼吸輕緩悠長,無法抑制的沖動驅使着葉轾一點點靠了過去。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那淡色的誘人唇瓣上,努力讓自己粗重的呼吸變得輕淺,手臂将床鋪壓出了凹槽,已經,只剩下一厘米的距離。到底,是怎樣銷魂的滋味?
睫毛顫抖了一下,葉軒輕輕地翻了一個身。
條件反射猛地直起了身子,驚駭地瞪大眼睛在發現葉軒并沒有醒過來的時候心髒擂鼓般跳動了起來。再也無法忍受,葉轾砰地捶了一下牆壁,扭頭大步走了出去。
房門砰地被關上,葉軒慢慢睜開了眼睛。阿轾,你想做什麽?
葉轾回來的時候已經恢複了正常,看到葉軒已經收拾好了便和他一起去吃了早餐,然後打的去了國家博物館。挑了幾個館一個個看過去,雖然也為古代文明而贊嘆,卻沒有引起和夢中那樣的共鳴。
葉轾的表情雖然一如既往得冷淡,但是葉軒卻明顯地感到了他的焦慮不安。仿若不經意地提起昨天他說的那把劍,提議直接先去看它,畢竟是直奔它而來的。葉轾點頭同意,于是略過種種美輪美奂的瓷器,直奔冷兵器館。
眼角餘光掃到一個雙耳方壺,葉軒腦中嗡地一聲,驚異地看到了兩個古代少年的身影。他聽到一個少年用無比開心的語調說:“第四支倚竿,阿缪你輸了,還是我技高一籌~~”甩甩頭定睛看去,滿室靜悄悄走動的觀賞者,哪裏有什麽古代少年?
葉轾回身看他,奇怪地發現他一臉茫然。
回過神看向葉轾,葉軒跟了過去。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是沒睡好覺的原因嗎?
一個瓷質花盆突兀地出現在眼前,葉軒再次驚恐地看到了那兩個少年的身影。一個少年騰身而起,然而身至半空突然重心不穩徑直跌落下來,不遠處的少年眼見他就要摔落到石景花盆上,毫不遲疑縱身伸臂去接他,兩人砰得一起雙雙砸到石頭上,花盆翻倒撞出了一個豁口。葉軒渾身一震,看到那個缺了一塊瓷的花盆靜靜擺在玻璃罩內,耳邊傳來一句焦急的聲音:“阿綢你怎麽樣了?摔到哪裏了?”“哎呦,”先是委屈,後是心慌:“阿缪你沒事吧?幹嘛傻傻地伸手接我?!撞碎胳膊了可怎麽辦?”然後是氣急敗壞:“輕功怎麽這麽難學?!”
聲音在遠去,鏡頭卻在拉近,葉軒震驚地看清了兩個少年稚氣未脫的臉。那分明,是他和葉轾初中時候的樣子!
“怎麽了?”
耳邊傳來葉轾壓低的聲音,葉軒眨眨眼,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衣服。難道,是見鬼了不成?“沒什麽。阿轾,我不太舒服,看完那把劍就回去吧?”
探究地看他一眼,葉轾點點頭“嗯”了一聲,遲疑了一下還是摟住了他的肩膀。
一進入冷兵器館,一股肅穆的氣息立刻撲面而來。葉轾一眼便看到了那把被特殊保護起來的古劍,那把“青鋒”,因為氧化周身已經變綠了。拉着葉軒走過去,靜靜地看着它,突然就如看到老朋友般親切而感動。
下意識地微微躲到葉轾身後,太過鋒利是葉軒對這把劍最鮮明的感覺,可是明明不想看,卻怎麽也無法移開視線。
管理員見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帥哥在這柄劍前遲遲不離開,好心地過來微笑着輕聲向兩人提醒:“想要聽更詳細的介紹的話可以戴上耳麥。”
道聲謝,戴上耳麥按下一旁的按鈕,字正腔圓的男中音立刻響起:“出土于齊侯葉缪(約公元前67-前17年)陵的這柄青銅寶劍,根據碳十四測定确定制造于公元前1000年左右,為何齊侯葉缪會将一千年前的青銅劍作為陪葬品考古學家尚未得出合理解釋。此劍造型奇特,是已知鮮有的配備劍鞘的青銅寶劍之一......”
葉軒已經什麽都聽不進去了,滿腦子只有“葉缪”這個名字,剛才在器皿展廳,他确實兩次聽到了“阿缪”這樣的呼喚!
“阿缪!”全身一激靈,腳不受控制地向聲音的發源處走去,然後,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個少年一手拄着劍柄,一手叉腰大口地喘着氣,然後擡起頭朝面前已将劍收起來的少年笑道:“我輸了,阿缪。”還是,那兩張臉,還是和他和阿轾少年時期一樣青澀的容顏......視線不自覺下移,冰冷的玻璃櫃裏靜靜躺着一把鐵劍,和剛才少年握在手中的劍如出一轍。
“阿軒、阿軒!”
被跟在他身後走過來的葉轾晃回神,葉軒呆呆地問了一句:“阿缪,是誰?”
心裏哐當一聲,仿佛第一次認識他般瞪大眼睛看着他,葉轾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阿軒,你記起什麽了?”剛才聽到對青鋒劍的介紹的時候,他就已經震驚了。因為屬于葉念迩的青鋒,竟然在一千年後葉缪的墳墓中發現了!而且現在葉軒還問他“阿缪”是誰...難道他口中的“阿缪”就是葉缪嗎?是他的雙生哥哥葉綢對他的愛稱?就像葉軒叫他“阿轾”一樣!
搖搖頭,葉軒有些頭痛地皺緊了眉:“阿轾,我可能看到鬼了......”
定定地看着一臉迷惘的他,葉轾心裏天人交戰,最後還是下定決心般握住了他的手:“你說的應該是齊侯葉缪,這裏一定還有從他墓中出土的其他東西,我們一起去看吧。你敢看嗎,阿軒?”
他不敢,他很害怕,喉嚨被扼住了般呼吸困難,可是他想看,想知道為什麽那些情景會出現在眼前,想知道為什麽他們會有他和葉轾的容顏,更想知道為什麽葉轾會如此認真冷靜地對待他那瘋子般的話語。
回握住葉轾,不知道為什麽葉軒此刻很想對他露出一個微笑來。最令人心安的地方,是阿轾的身旁。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的一周要全天候做陪同翻譯 所以沒有一丁點動筆的時間 還在關注着此文的大人們請四月初再來吧 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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