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夜宴
第二日,《幻海》劇組全體到達。
下午,特邀媒體到達。康繹參與了劇組在取景地——面海的一排獨立度假屋外舉行的《幻海》開機儀式。
他叫她別似個小媳婦似的躲在屋子裏,出去看開機儀式。
她不是愛躲在屋子裏,但是……但是……前一日在與他共赴極樂時,她被來勢洶洶的快意沖昏了頭腦,失了控随手一抓,将窗簾拉了個大開。
他與她竟然在光天化日下……
她羞得想一頭碰死,他卻忍着滿臉笑安慰她,當時外頭并沒人經過。
她壓根不肯信他,他當時亦在雲裏霧裏,哪裏顧得上瞧窗外?若是有人見了那光景……她每每想到這裏便情不自禁臉紅耳熱,心下賭咒發誓再不讓他随意靠近。
明明當時床榻近在咫尺,他偏偏要在窗邊……她在腦中還原當時的情景,覺得自己簡直像個與人偷情的饑渴難耐的少婦。
那日與她歡愛完畢後,他竟仍有精神抖擻地帶着衆人參觀整個度假村她便堅持躲着不肯參與。
賴在床上小睡,看着他春風滿面地走出去盡地主之誼,她覺得自己有必要重新估量這男人的臉皮厚到什麽程度。
他用了種種方式說服她,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很有條理的男人。每每給她一堆道理,她總是聽着聽着便忘了自己的初衷。
于是,唐笙雨仍是去了開機儀式
躲在人群中望着他,人前的他始終是溫和優雅,舉止言行無一不溫文得體。人後的他……唔……其實大多時候他也是斯文的,只除了……被她惹毛的時候。
想到他怒氣沖沖對着她發飙的模樣,她嘴角動了動,兀自笑意溫柔。
開機儀式結束,媒體開始拍照兼采訪。
他與女主角薇薇安合照,有記者随口笑道:“康先生與薇薇安外形真登對。”
他亦随口玩笑道:“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總是登對的。”
衆人一陣大笑,唐笙雨酸溜溜地看着站在一起的兩個人。身高外形,配在一起果真是養眼的。
她曾喜滋滋地誇大她的愛情,覺得他們兩個是天下無雙。
其實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看,這世上,哪來的天下無雙呢?
是她的心在蠢蠢欲動地作祟罷了,即使他與那開玩笑的女記者站在一道,也便成了一對一雙。
她被圍在人群中,頓時失去了存在感,有種惶惶不可終日的危機意識。
又聽有記者問:“康氏與娛樂圈合作屬破天荒頭一次,薇薇安又是現如今紅得發紫的女明星,康先生怕不怕被傳緋聞?”
他笑得氣定神閑:“你也知道是緋聞了……薇薇安是個年輕且有實力的演員,我想她的走紅,是憑借自己的天分與
努力。何況我是個已婚男子了,對年輕女士想是沒有吸引力……”說着,他眼光輕描淡寫地往她的方向一掃,在她身上停留一瞬便又回到他的問答中。
這一秒卻令唐笙雨腦部短暫缺氧,她甚至自感心髒罷工了那一秒。他看着她幹什麽?他那“婚”又不是與她結的,提到這一句,卻無端端以目光來撩撥她。
她撫心□,幸而他沒有像電視劇中的某些男主角一般浪漫到不管不顧地當場朝她走來,然後說一些諸如:我已經找到了我生命中真正的女主角雲雲。
若是那樣一幕在這衆目睽睽下發生,隔天必定全世界都知道她成了第三者。
她輕輕舒口氣,慶幸他理智尚存。又不知怎麽為着他那表白似的輕輕一瞥心中舔如蜜湧。
夜間,康繹行帶了唐笙雨去他在私人游輪上辦的派對。
派對即将開始,她又開始找借口試圖賴在房內,一來她不認得人,有些畏生。二來,去的都是些名流明星,她與他們的話題顯然近乎沒有。她不是個善于與陌生人打交道的人,與其傻站數小時,不如在房內上網來得自在。
康繹行卻堅持要她同行。兩人僵持了片刻,他一急,幹脆伸出魔爪為她解衣,逼着她換上他一早為她準備好的月白色小禮服。
強硬得令人發指,她終于妥協,邊換衣服邊向他抱怨:“你怎麽是這樣的脾氣?一開始說要追回我的時候竟然還扮溫文有禮。早知,我便不那麽快答應你,要重新考量一下了。”
話音剛落,拉鏈尚未拉上,便叫他由背後一把拽在懷裏:“我對待你已經不知多柔和了,還不滿足?”一只手由她未拉上的後背穿過,貼着她柔軟的肌膚繞到她身前,帶着燙人的熱意逐寸挪移。
她吓了一跳,由他的魔爪內掙脫出來,俏臉染上紅霞,回身嬌嗔道:“到底去不去?”
他舉起雙手作投降狀,面上笑得極是無辜:“去,去,我只是想為你拉上拉鏈。”
她白他一眼,他是想拉下拉鏈吧。
換上禮服,将頭發簡單挽起,又化了淡淡妝容。
康繹行在她身後坐着,目不轉睛地望着鏡中人的美貌在夜色裏如同繁花盛放。眉若遠山,瞳色深黛,面帶微微桃花色,唇是天上濃郁的一抹紅霞。
禁不住玩笑道:“我是否要帶你去?給人瞧見如何是好?”
唐笙雨放下化妝刷,轉身走到他面前,微微彎身撐着他雙肩,笑意盈盈:“你最好及時醒悟,我不過是個徒有外觀的洋娃娃,這裏頭……”她指指自己的心:“毫無半點社交上的本事,當心我給你捅簍子。”
他站起來拉住她雙手:“所以,我給你時間适應,走吧。”
她抓着與禮服同色的手袋匆匆跟着他走:“我興許真會給你捅簍子……”
他笑道:“今天的場合沒什麽簍子好捅的,這話你見公婆的時候再說不遲。”
真自說自話,她挽着他的手望了他一眼,他們才戀愛一陣,他便想得多遠了?
尚有多少問題有待解決?見公婆,不知猴年馬月了。
游輪環島慢行,度假村所有客人都正裝齊聚宴會廳。
天頂上盞盞流光閃耀的水晶燈熠熠生輝,照得廳堂內一片暖金色。
唐笙雨挽着康繹行不可避免地成為了焦點,她忐忑得手中冒汗。
幼時她也同金茹一起去過類似場合,但究竟當時年少無畏。她與繹寶兩個只管滿場玩鬧,見了任何大人只需保持微笑便可博得歡喜。
離開老宅後的多年裏,她對陌生人事的适應能力已經退化得幾乎消失。不提這面前一群社會精英名流,明星紅人,便是多年不見的老同學聚會她亦可以憂慮許久。
然而被他逼上梁山,她只得佯裝無事地笑着,捺住心頭的緊張。
他一一與在場的人寒暄,游刃有餘。
她望着他無懈可擊的俊美面容,以及與每個人随□談的自若姿态,氣度與風采竟如此折人心魂。
他是天生的發光體,那光芒蘊含着內斂的強大張力,竟是連時下最當紅的男星亞歷克斯亦叫他輕易比了下去。
他每每與人招呼,便要向人介紹她這個天外來的唐小姐。
其實那些人早已認識她,她的位置也早已被敲定。她與他同房,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她硬着頭皮與他們打了招呼,康繹行尋了個空檔問她:“無聊嗎?”
她誠實扁嘴點頭:“很無聊。”
他被她的表情逗笑:“小丫頭。”又道:“你去吃些東西吧,不需要勉強自己,我等下過去找你。”
她一臉即将被他抛棄的表情,拽着他的袖口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他迅速在她唇上吻了下:“這什麽表情?這度假村與游輪都是我的,你是女主人,在自己家招待客人也要緊張嗎?去吧,乖。”
她被他一番言辭說得心頭甜蜜起來,于是只得為他上刀山下油鍋……唔……好吧,将這美食美酒,衣香鬓影的場合比作刀山火海是矯情了些。
她嘆氣搖頭,當兩個不同世界交融,任何感觸仿佛都變得矯情了。
于是只得自行走入食物區,在自助餐臺上取食物吃。
間中有數人亦前來覓食,順口便同她說上兩句。
一名五十來歲的日本男人以不太純正的中文對她說:“小康先生真是年少有為,我做生意多年,很少見到像他做事這麽穩狠準的年輕人……康氏有
這樣的少東家,真是福氣啊。”
她只得笑着附和他,心下覺得他搞錯對象。她一不是他媽,二不是他妻子,三不是他公司員工。
她只是唐小姐,他無端端對她誇了他這一通,着實令她不知道怎麽回應。
沉默片刻,那人又道:“我們福田企業非常期待将來與康氏能有更多生意往來,還請唐小姐在小康先生面前多多美言。”
她敷衍道:“是的是的。”同時一頭霧水地想着,她都不知道福田是做什麽的?
康氏不是她開的,她也不想幹涉他的事業。
枕邊,自然是風花雪月,若吹起與福田合作的風,多煞風景。
那男人得了她這一句,卻也滿意地寒暄幾句端着盤子走了。
她站在一邊開始進食,雙眼尋找着康繹行,發現他竟然與薇薇安以及令兩名女明星聊得很起勁。
嘿,感情打發她去吃東西是為了不讓她幹擾他處處留情?她眯着眼睛盯着他,面色沉沉。
而他并未察覺到背後她犀利不悅的目光,只是依舊與薇薇安談笑。
“看來康先生确實很重視這趟宣傳合作。”
唐笙雨被身邊響起的聲音拉回思緒,收起眸中不斷發射的小箭,望着站在她身邊留着胡渣與中長發的《幻海》的導演袁風橋。
她曾看過他導的片子,那些溫暖的細節,細致的橋段,非常治愈。盡管作為個導演尚屬年輕,但确實有實力,一出道便拿了數個獎項。在演藝界很有名。
她覺得奇妙,她曾在幽暗的房內看着他的電影,因想起少年時的情愛而落淚。如今,她與她曾深愛的那個人踏足在同一個地點,見到這電影的制作者活生生在她面前。
笑起來:“那是自然,我聽說康氏從前沒有這樣的先例。”她想起那日躲在他會議桌下聽到的內容。
袁風橋看了她兩眼,問道:“唐小姐對電影有興趣嗎?”
電影,當然有興趣。
事實上,幾乎所有宅在家裏的人都對電影有興趣。
漫漫長日,漫漫長夜,二十四個小時哩。不看些別人的愛恨情仇,如何打發得過那一秒一秒?
她點頭:“電影應該是現代人最重要的業餘生活之一了。”
“唐小姐有興趣拍電影嗎?”袁風橋很突然地又問了一句。
唐笙雨吃驚不小:“我——?”愣愣地問道:“你是說演戲?”話落方發覺自己問了句很無意義的話。
袁風橋點頭笑道:“唐小姐外形很好,不能放在銀幕上實在可惜。”
雖然這句恭維話聽着很舒服,但是她開始忍不住想笑。看戲與拍戲怎麽同呢?人人都會吃飯,可不是人人都會燒菜。
她感情便是再豐富,卻只是在
私人領域。當着人前,她是有淚都不敢流,又哪有本事在鏡頭前盡興表演?
“我……沒想過。”她微笑。
“其實演戲并沒你想得那麽難,沒有受過專業訓練有時反而真實。當初薇薇安也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現如今也成了個很專業的演員。”說着,眼光望着薇薇安,又兀自道:“當然,薇薇安與唐小姐不同,她那時是孑然一身,只得被逼上梁山。”
他的意思是,她有康繹行做靠山,所以才有恃無恐無需力争上游?
她不喜歡這感覺,仿佛她是蒙康繹行擡舉,才有了一星半點前途。
她虛應着,不再理會袁風橋。望向那起初孑然一身而後被逼上梁山成了娛樂圈頭號紅人的薇薇安,她着了身鮮紅色坦胸長禮服,身材高挑,麥色肌膚,長卷發,笑容燦爛爽朗。倒有些像外籍華裔常常給人的感覺。于是,她順理成章地令她想到蘇菲。
那個最初的時光裏,橫在他們中間,将他們甫方萌芽的愛一刀兩斷的蘇菲。
康繹行對她是否有些親切感?否則為何如此興致盎然?
她乖乖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若她是雪莉,便可以徑直走去拽住他手臂,宣告她對他的所有權。
她這個唐小姐卻是生出妒意來,亦不好承認。
她低頭望了眼自己的鞋,穿高跟站久了,一雙腳很痛。
于是幹脆放下空餐盤,悄悄走出了宴會廳,獨自來到甲板上,脫了鞋子坐在一邊的座椅上望着頭上一整片星空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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