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寶玉含酸

且說這日鳳姐得了衆人的意見交由她操辦中秋盛宴，她便日夜閑暇不了。先是置辦了極為精巧的月餅，小巧的只有一個瓷杯子那樣小，上面有一朵桂花圖紋。鳳姐從平兒手裏接來一瞧一聞，送進嘴裏一咬滿口的桂花香在口腔裏蔓延。鳳姐笑道；“恩極好，這倒是我從未吃過的。”又拿了一塊遞給平兒，說道；

“平兒，你也試試倒是你這個小蹄子也未必嘗過的。”平兒見她說吃的是那樣的香，倒是人間難得的一樣自不信。接了鳳姐手裏的月餅，只咬了一口亦也是滿口桂花清香在口腔裏蔓延開來仿佛置身桂花林間一般。平兒細嚼慢咽後笑道；“二奶奶，這果然是少有的，這般的清香。”地下站的婆子王信家的見鳳姐和平兒都高興，心想這個賞錢自是少不了心裏也是高興。鳳姐吃了餅又喝了口茶對王信家的說道；“王信家的，這事你辦的不錯。原覺得你辦不好，卻不想辦的比誰都精細些。”王信家的聽了喜不自禁，又說道；“這都是奶奶的提拔，要不然鐵樹如何能開花呢？”說的鳳姐和平兒都笑了。鳳姐笑完才說道；“這些兒俏皮話也不必說，這事兒就交給你去置辦。若好了自然有賞，若不好小心你的皮。也不顧誰的臉面，誰是待久的。不過交給你我倒是放心的，只是別出了什麽差錯”王信家的笑道；“是是是，奶奶說的我記下了。”

鳳姐又給平兒使了一個眼色，平兒會意領着王信家的去領了腰牌取了六十兩銀票去了。一時平兒回來鳳姐又說道；“老太太原想跟往日一樣一群人一塊吃喝玩鬧一回也就罷了，如今王爺在這裏再不能這般了。若平常了，倒教他看不起咱們這樣的人家。”平兒點了點頭說是，鳳姐又說道；“如今的境況你也不是不知道，各處都需要銀子。前些個放出去的還沒收回，如今這裏倒要花不少銀子。”

平兒道；“昨兒個我倒替奶奶問了。”鳳姐道；“哦，說幾時能有？”平兒道；“那邊的說了，只三日就有幾百兩的利錢可得，還說要恭恭敬敬給奶奶送來呢。”鳳姐哼了一聲說道；“那個混賬東西，如今才想起。也罷了不必他送來，只那時我親去取來，倒不叫別人瞧了去又到別處嚼舌頭。”

鳳姐說着又吃了一塊月餅，喝了半盞茶。跟平兒說叨了一些府裏的事兒，一時道乏了平兒伺候着睡下了。

卻說黛玉自歸府之後大病了一場，喝了湯藥又修養了幾日倒好了。只是連日來不見寶玉心裏不免猜疑不斷，水溶見她總是愁眉不展便央求黛玉每日領着往園子裏逛去。真是閑時時光容過，水溶每日陪着黛玉下棋；畫畫對詩句兩人倒近了許多。

中秋夜，紫鵑給黛玉梳洗了一回。北靜王從別院出來，換了一襲白莽淡墨竹影袍，下身着半露黑散華淩褲腿，錦繡彈墨襪，厚底白玉鑲尖的白底朝靴子。黛玉見了笑道；“你這一身倒是書生模樣，好雅致的衣裳。”北靜王笑道；“林妹妹今兒個穿的就跟畫上的仙女一般，嫦娥只怕也遜色幾分。”卻見黛玉上身着的是紫色梅花綢繡衣，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

賈母見了黛玉将她擁入懷裏，大家夥說笑了一回。一時北靜王來了，衆人也都紛紛拜見。水溶倒不想那麽些的虛禮，只擺手道；“大家不必拘禮，如此這般倒顯得生疏不親了。”黛玉聽了抿嘴一笑，衆人也都應是。水溶剛一入座，寶玉才來。身後跟的是名煙和鋤藥，寶玉到了門口他們也都止住了步伐。寶玉見了賈母衆人，又來給水溶行禮。水溶笑道；“我才跟他們說如此這般倒顯得生疏不親，如今你又給我行禮來了。往日裏你不也是厭惡這些虛禮，如今不正好合了你的意？”

寶玉道；“他們跟你生疏相熟我倒不理，只是我倒覺得這禮少不得。”水溶聽了倒有些尴尬，衆人也驚疑寶玉為何這般說。鳳姐忙笑道；“寶兄弟，今兒個是中秋佳日你甭在那裏吐酸水惹人厭了，快過來，過會子給你個好東西，堵了你的嘴。”

寶玉笑着走過，黛玉在旁他也故作不見。寶玉卻到寶釵身旁問道；“姐姐幾日不見可好？”寶釵一愣

才回道；“倒也還好，只是你前幾日那樣叫我擔心了好些時候。”說着拿眼看了看黛玉，卻見她也不以為意只是跟身邊的水溶在說話，也不知說什麽倒是有說有笑的。寶釵心下也就松懈了些，對寶玉是噓寒問暖又說了好些的話。一時賈母問道；“鳳丫頭，我交代你的事兒可曾辦好了？”鳳姐笑道；“老祖宗瞧您說的，您交代的事兒我怎敢不小心仔細的辦呢。”說的衆人笑了，鳳姐又看了看寶玉，又對賈母說道；“要我說啊，老祖宗實在是偏心，對寶兄弟那樣，對我們只有使喚只怪我生不逢時，若生得男兒的身子只怕也不用這樣了。”說着賈母笑了；“猴兒又貧嘴了，我如何就不疼你了，只是能者多勞罷了。如今這樣就抱怨起來，以後日子可怎麽過？”衆人又都笑了，水溶也覺得有趣，處在這樣的生活圈裏人也自在快樂了許多。鳳姐早命平兒在凸碧堂擺了前幾日定好的月餅，又命人在山中小亭子擺了茶果點心。賈母一行人到時剛好是夜黑的時辰，知了在樹枝上鳴叫，一股靜寂之感徘徊在凸碧堂。衆人說笑而至，惜春和探春一處坐了，寶玉寶釵以及湘雲等一處坐了。鳳姐命人擺了月餅上來，賈母道；“這些個時倒是太寂涼了，莫若叫了管樂琴師來演奏我們也好聽聽。”鳳姐聽了道是了，又叫平兒去請了來。王夫人靜靜地坐着品嘗月餅，賈母道；“我當年輕媳婦的時候到了中秋可忙活壞了，如今鳳丫頭這樣就道哭，我那會子倒是啞巴吃黃連，苦甜心裏知了。”

鳳姐道；“我哪裏能和老祖宗比呢，不過說笑罷了。”一時衆人猜起了謎語，又念了幾首詩句。鳳姐只道沒趣兒，衆人又說了一些笑話，把賈母逗得樂不思蜀。寶玉吃了月餅，見黛玉和水溶早已不在座，也就起身去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