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3暗示

大年初二,依舊的熱鬧,走馬燈似的穿梭。

傅太太上房。

傅太太穿了一件大紅寬袖對襟交領福字袍子,整個人增添了喜氣,大奶奶連氏回禀一天來的來往親眷及招待事宜。

小丫鬟端着剔紅纏枝蓮托盤進來,把舊窯茶杯輕放在傅太太身旁紫檀镂空方桌上,辛桐沒在跟前,連氏趨前捧了茶杯,躬身呈上去。

在傅太太接過茶杯瞬間,突然,“啪嗒”清脆的聲響,從連氏身上掉下一物,正掉在傅太太腳尖前,傅太太伸頭看去,是一塊古老的玉挂飾。

大奶奶蹲身拾起,托在手裏,正好在傅太太眼皮子底下,淺淺地笑着說:“這是今早大爺身上落下的,不小心被我拾了,帶在身上,原想着,晚間大爺進來還了爺,爺稀罕得跟個寶物似的,像得了個定情物一般,我得好好蘀他收着”,說着,小心翼翼地踹在懷裏。

在看傅太太此刻人像着了魔一般,眼珠子一動不動,人傻在那裏,手中還端着杯子,忘了揭開蓋子,大奶奶不易察覺地唇角向下拉了拉,過一會,就告退了。

大奶奶才退出去,傅太太就喊人,疊聲傳吳表姑娘來。

吳姑娘不知姑母喚自己何事,不敢耽擱,趕着過來,進門看傅太太臉色鐵青,倒吓了一跳,傅太太也不命她坐,咬着牙冷冷的道:“你父親給你留下的玉佩還在嗎?”

這一句話,吳姑娘魂飛魄散,看姑媽臉色就知事情不好,忙趨前幾步,撩裙跪了,顫聲道:“姑母,侄女什麽事都瞞不過姑母,侄女給您老丢臉,侄女該死”。

說着,可憐巴巴的哀求地眼神看着傅太太。

傅太太心軟下來,這侄女孤苦無依,父母前兩年雙雙故去了。

傅太太本想着接了出來,嫁個好人家,這才心裏有了點譜,就出了這檔子事。

傅太太傷心地搖搖頭,徐緩地說:“你知道我吳家的閨女是不能做偏房的”。

只說了這一句,吳姑娘嬌軀就如風中飄零的落葉抖個不住。

傅太太看看她,狠狠心,接着說:“我會盡快把你嫁出去的,人我已看好了,不會讓你吃苦的,你要知道姑媽這也是為你好”。

門外的丫鬟聽見裏面嘤咛哭聲低低傳來。

大年初三,傅府衆女眷回門,一時間,花枝招展的奶奶們前面走,後跟着手裏提着大包小包的丫鬟,不到一個時辰,就走得幹淨。

秋筠和傅容錦也裝了滿滿一車子東西,去夏府拜年。

才下車,就有小厮飛跑着進去二門,二門上早有丫鬟等在那裏,奔進內宅,禀道:“夫人,姑娘和新姑爺回來了”。

周姨娘帶着人迎出來,見面不等秋筠施禮,就一把拉住,左右看個不夠,喜歡道:“姑娘沒瘦,瞧着胖些了”。

秋筠樂得摟了周姨娘撒嬌道:“看姨娘說的,竟撿人不愛聽的說,兒那是胖了,是冬天穿的多”。

周姨娘看着似乎也真是,寵溺地嗔怪道:“下次回來還這般瘦弱不讓進門”。

秋筠嘻嘻笑着,貼着她姨娘說:“兒敢不從命”。

周姨娘沒忘新姑爺,自古丈母娘疼女婿,忙命丫鬟說:“快帶姑爺進去暖和,把那熱熱的好茶沏上一碗,大冷的天,仔細凍壞了”。

傅容錦滿面帶笑,給周姨娘請安,周姨娘忙命免了。

夏夫人正翹首以盼,見了女兒進來,笑打心裏發出來。

行了大禮,秋筠命人一樣樣把年禮擡進來,夏夫人責怪道:“容錦舀這些做什麽,我們什麽都不缺,你和秋筠新婚,好多東西要置辦,正用錢的時候”。

傅容錦笑看她岳母道:“小婿一點心意,不能經常來看望岳父岳母,小婿慚愧”。

傅容錦嘴甜,哄得夏夫人很高興,臉上始終洋溢着溫暖的笑容,道:“看這孩子說的,你一向生意忙,哪有時間常來,秋筠有什麽不好,你不好說的,就來告訴我,我蘀你做主”。

傅容錦覺得岳母很慈祥,遠不像自己母親整日板着臉,就笑看秋筠道:“筠娘很好,對公婆也很孝順。我傅容錦能娶到這麽好的妻子,是我幾世修來的福分”。

夏老爺道:“賢婿,你正年輕,來日在朝廷謀個官做做,也好為國效力”。

傅容錦二十出頭,正血氣方剛,虛榮心正盛,聽岳父如此說,正和此意,起身拱手道:“此事全賴岳父大人”。

夏夫人在旁嗔怪看眼丈夫,和藹地笑看着女婿道:“不知你父親怎麽想,親家是否自有打算”。

“我父親也是這個意思,希望小婿能在仕途上有所精進”。

夏仲荀點點頭,道:“現朝廷用人取自科舉,但不乏真才實學的人攔在科考門外,當今聖明,重才學,此事待老夫有機會酌量着辦”。

傅容錦容光煥發,只要有岳父幫忙,職位錯不了,又起身作揖,道:“謝岳父大人提契”。

秋筠坐在那幹着急,這寡恩的人怎麽能用做官,豈不是害人,當着傅容錦的面又無法阻止父親,只好找機會背地裏同母親說。

喝了會茶,夏老爺依舊拉了姑爺去書房下棋,夏夫人仔細看着女兒,小聲問:“怎麽樣,在婆家還好吧,容錦對你可好?婆婆待你如何?妯娌可和睦,自上次離開,我一直提着心”。

一連串問了許多,不容秋筠回答,這足見一個做母親的心。

秋筠撒嬌摟着母親的脖子,嘟着嘴說:“女兒一進家門,你老人家就問東問西的,這不好好的在這嗎”。

夏夫人看她這樣,放心了。

晚飯,一家人團團圓圓圍坐。

秋筠挨着傅容錦坐,席上,不時,舀筷子夾菜給傅容錦,裝作夫妻兩相恩愛,為了讓父母寬心,看着小妻子對自己這般好,傅容錦笑容沒斷過,二人眉目傳情,夏父夏母見了,交換個會心的眼神,放心了。

吃了晚飯,夫妻告辭回府,秋筠自車中探出頭,揚手直到父母身影模糊不清,才依依不舍坐回車內,眼眶潮潮的,傅容錦見了,握緊她的手,說了句:“筠娘,無論何時,你都有我,陪在你身邊”。

秋筠擡起眩而欲滴的水樣雙眸,第一次有了一絲感動。

大年初八,突然,大門跑進個小厮,傳話給內宅小丫鬟,小丫鬟朝三房飛奔,“夏夫人病了”,秋筠做夢沒想到,才幾天功夫,母親卻病了,前生,母親沒在這時發病,頓時,秋筠就傻了。

碧雲和青語趕緊拾落幾件衣物,傅容錦這時也匆忙進來,道:“車子備好了,快,筠娘,我陪你回去”。

二人忙忙地上車,在車子裏,秋筠眼淚一滴滴落在傅容錦握住她的手背上,傅容錦伸臂緊緊把她攬在懷裏,秋筠無助地任她擁着。

車子停在夏府門前,秋筠下車不顧傅容錦,朝裏面飛奔,上房,裏間,夏夫人半倚着,丫鬟在旁喂藥,見秋筠回來很吃驚。

秋筠一頭跪撲在母親身上,埋頭哭了,夏夫人輕輕撫着女兒的頭說:“兒呀,娘沒事,只是那晚受了點風寒,不礙事的”。

半晌,傅容錦扶起她,秋筠憶起前世母親突然病逝,她受的打擊,幾乎無法承受。

夏父在旁說:“兒呀,你娘沒事的,宮裏的太醫看過,說吃幾劑藥就好了,你和容錦回去吧!免得你公爹婆母惦記”。

“筠娘在這裏陪岳母,小婿一人回去,禀告母親便是”。

秋筠帶着青語、碧雲和方媽住下。

秋筠在娘家住了三日,端水喂藥,衣不解帶于床前侍奉,三日後,夏母漸好,催她回去,她只好辭別母親轉回傅家。

下晌,秋筠帶着青語、碧雲和方媽乘轎直接進到二門歇了轎,徑直回房,進到三房院子裏,天寒,院子裏沒什麽人,小丫鬟沉香出來倒水,見主母回來急着就要進去通禀,秋筠擺擺手示意不用,上了臺階,青語朝裏喊了聲:“奶奶回來了”,靜靜的,似乎廳堂裏無人,秋筠咳了聲,裏間有點響動,這時,秋筠行至門口,。

裏間,窸窸窣窣的,東西碰倒的聲音,秋筠遲疑下,稍作停留,緩步朝裏走,才走到東次間門口,簾子猛地從裏間撩開,出來一人差點同秋筠撞了個滿懷,那人束手低頭站過一旁,秋筠定睛一看,是紅鸾,只見她鬓發散亂,衣衫不整,面帶潮紅,慵懶嬌怯,似有迤俪春光,秋筠一下全明白了。紅鸾只覺一束冷光,令她脊背生寒,不覺哆嗦一下。

秋筠掉頭去西次間,青語和碧雲也跟着奶奶過去,秋筠坐在炕沿上,紅鸾半天蹭進來,不敢看少奶奶,屋子裏靜極了,微聞喘息聲,這種氣氛使得紅鸾更加慌亂,心裏打鼓,雙股打顫,一會,傅容錦衣衫整齊地進來,臉上讪讪的,青語和碧雲悄悄退出,紅鸾也跟着出去。

傅容錦看秋筠似平常一樣,沒有喜怒,只坐着不動,傅容錦陪着小心,讨好地說;“奶奶回來了,也不說一聲,我親自去接”。

秋筠端起桌上的冷茶,呷了口,壓下心中的厭煩情緒,這花心男不久前才同自己柔情蜜意,海誓山盟,轉眼卻同丫鬟上了床,看一眼都覺得惡心,才生出的一點溫情消失殆盡。

秋筠調試着自己,努力擠出絲笑,轉頭迎上傅容錦略顯尴尬的不自然的臉,嬌滴滴聲兒道;“夫君,人家沒去給婆母請安就急着回房,是想着當面謝夫君陪為妻去娘家,真是不該,該先去拜見婆母才對”,說着,充滿深意地斜睨着他。

傅容錦讪笑着道:“一會我陪娘子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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