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節

話了。

“啪!”周禦胤朝他擲來一本冊子,道:“看看,看看太傅大人做的好事!”昭帝果然還是耐性不好,方才還和顏悅色的臉面頃刻就變得鐵青,恨不能将面前的老家夥撕碎了吞下腹中。

大着膽子,秦昭伯撿起地上的東西,才翻開一頁便吓得渾身顫抖:那是姜知漁的手劄,裏頭記了“貪歡”的藥性。

“朕倒是忘記太傅也是個老狐貍了!”提起玉案角上的白玉酒壺,周禦胤往白玉杯中倒了滿滿一杯酒,起身來到秦昭伯面前,問道:“知道這杯酒裏放了什麽嗎?”

秦昭伯搖頭,不言不語:面對臉色陰郁卻故作和善的昭帝,最好的辦法莫過于沉默。

“這裏頭放了‘鶴頂紅’,啧啧啧,朕到今日才知道你們這群混賬東西竟有膽子欺君!敢情是在拿朕耍着玩兒啊!”周禦胤拿到姜知漁的手劄時踹翻了德雲殿所有能踹的東西,他那時候才知道“貪歡”是殺不了人的。

撲通一聲,秦昭伯跪下了,伏地叩首道:“陛下,蕭公子無罪啊!”

“放屁!簡直是放屁!”周禦胤把手裏的白玉杯狠狠砸到地上,咆哮道:“要不是那個妖孽懷上了他,朕的母後怎麽會死?”周禦胤的母親乃是從前的淑妃,昭帝登基後追封其為“淑德皇後”。淑妃因嫉妒蕭降城受寵而暗中雇傭殺手,想要殺了蕭降城一了百了。不想事情暴露,元帝得知後大怒,賜鸩酒一杯。周禦胤那時已經十一歲,早就記事,故而恨透了蕭降城母子,恨不能殺之而後快。

“陛下!您就這一個兄弟了,上蒼垂憐,讓您留他一條性命,姜太醫那是在為您積德啊!”秦昭伯趴在地上,一番話說得甚是痛心,“蕭公子五髒俱損,不能動情,不能與女子歡好,肯定也不會有子嗣,您就放過他吧!”他早就知道蕭禦倫不死不是“貪歡”的分量不夠,而是那毒根本就不會教人身死。

“放過他?那誰來放過朕?姜知漁已經死了!章敏川也死了!”周禦胤一把拎起地上趴着的秦昭伯,目眦欲裂,“下一個就是你!然後就是朕!你這老東西糊塗了吧!”

秦昭伯閉上了眼睛。善惡到頭終有報,只争來早與來遲。自打姜知漁死,他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見了蕭禦倫後他更是知道了自己的罪過究竟有多大:那般倜傥睿智的蕭公子被他的一個念頭給毀了,他罪無可恕!

周禦胤最不耐看到旁人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甩下秦昭伯便道:“太傅大人,憐你是朕的恩師,朕放你一條生路,這杯毒酒你現在是無需喝了,朕給你留着,等到你滅了銷魂山莊,朕再考慮要不要你喝。”

滅了銷魂山莊?秦昭伯猛然呆住,看向周禦胤的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周禦胤卻只是冷笑了幾聲,道:“你耳朵沒聾!沒聽錯!朕要剿了銷魂山莊!朕再給你調兩千禦林軍合并炮兵營兩門紅衣大炮,你給朕在大年初一送那雜種升天!”

炮轟銷魂山莊?在長安城炮轟長安城郊?他究竟有沒有想過後果是什麽?秦昭伯覺得自己教了近三十年的弟子完全就是個瘋子。

其實秦昭伯想的一點都沒錯:昭帝就是個瘋子,一個眼裏心裏只有血腥殺戮、沒有家國天下的瘋子。

“來人!給朕送太傅出宮!”周禦胤一揚袖子,負手出了德雲殿,去往後宮逍遙快活了。而秦昭伯看着自己主子的背影,方才涼了一半的心如今已是涼透了。

次日清晨,蕭禦倫自留雲軒醒來,披上外衣,輕輕巧巧地自紫檀騰雲床上下來,推開了朱漆雕并蒂牡丹花的窗戶。他閉着眼睛,但是他知道今日的天氣極好,寒風吹進屋內還帶着陣陣泥土的芬芳,甚妙。

丹朱早就侍奉在門外,聽得蕭禦倫起身的響動便領着一幹人等進來。“請公子洗漱。”恭敬賢良的态度,很是教人滿意。

蕭禦倫接過她遞來的鹽盒,撚了少許清潔了牙齒,又用泉水漱了漱口,最後用帕子拭了拭顏面,這才開口道:“竹茫人呢?”

丹朱立時嘟起嘴,抱怨道:“這人一大早就不知道去哪兒了,找他給公子調香都難!真是太沒規矩了!”

“呵呵……”蕭禦倫笑了笑,一邊在眉眼間系住白綢緞帶,一邊打趣道:“你還該不會是想見他見不着才這般惱的吧?”自己這個貼身侍婢,別的都好,就是一樣不行:牙太尖、嘴太利。明明中意人家竹公子,可面上非得跟人家作對,真是個心口不一的丫頭。

聽他這般一說,丹朱急了,甩下手上的衣裳便發脾氣道:“公子怎麽能這樣說話?輕薄浮誇,這不是壞了您的身份嘛!”

如同看得見眼前之物一般,蕭禦倫拿起被丢在一旁的長衫自己動手穿起來,悶笑道:“放任你這般跟主子說話就不是壞了我的身份?好好一個漂亮姑娘,何苦把自己整成個夜叉!”他素來是嬌慣丹朱的:自姑蘇城來的蕭氏女子,自己奶娘的女兒,怎麽能不放任她?

天下間能将丹朱噎住的也沒幾個人了,蕭禦倫便是其中之一。這不丹朱不言語了,默默給自家公子系好腰帶、整理好衣襟,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蕭禦倫怎能不明白她的心思?自己拂了拂鬓發,笑道:“我難得回來住一晚,你就這副樣子,搞得我虧欠了你似的,大不了竹茫回來我把他許給你,這總行了吧?”

“把他許給我?”他不是男人嗎?丹朱傻了。

蕭禦倫卻是抿嘴偷笑,道:“你當家,他可不是許給你了嗎?”

“讨厭!”丹朱說不過他,羞得滿臉通紅,卻在此際聽得門外有腳步聲傳來,一轉頭便瞧見了匆匆趕來的竹茫。

“公子!”竹茫素來鎮定,卻在見到站在窗口的蕭禦倫時疾呼出聲。

蕭禦倫蹙眉,道:“慌什麽?本公子還沒死呢!”坐□子,他不急不緩道:“先歇歇,喘口氣再說話,這般神色慌張的哪裏還是亂懷樓的竹公子!”

竹茫卻是等不及了,張嘴便是:“宮裏傳來消息說秦太傅會在大年初一炮轟銷魂山莊!”

蕭禦倫抿了一口茶,淡淡道:“這不是才臘月十七呢嗎?急什麽!他活不活得過除夕還是問題呢!”

蕭公子不急,竹茫便不急了。喘了好幾聲粗氣,竹茫才重新開口,道:“公子早有對策?”

蕭禦倫也不應他,只道:“你近日的功夫不如從前了嗎?怎麽跑成這樣副狼狽樣?實在是有失風範!該練練了吧?”未等竹茫開口,他指了指立侍一旁的丹朱,道:“跟着丹朱去養鶴,好好學學本公子暖風園裏仙鶴展翅的姿态,別連輕功都越練越差!”

竹茫看看一襲緋衣的丹朱,立時頭皮發麻,但又不好說什麽,只得靜默。丹朱也是愣住了,誰能想到蕭禦倫使這一招啊!

他二人俱是一副呆呆的傻樣,蕭禦倫雖然看不見卻也能覺察到其中尴尬,正當竹茫擡腳要去暖風園的一瞬,他似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出手止住了那綠袍男子,道:“別動,這事兒你得擱一擱,先去一趟亂懷樓,把梅妝給本公子叫過來。”

竹茫領命,依言退下。

“公子!你怎麽能這樣兒啊!”竹茫才走,丹朱就耐不住性子了,當下急得就差要跳腳。

蕭禦倫淡淡一笑,擺了擺手,道:“你以為本公子是為了你才教他去暖風園的嗎?沒聽見他說大年初一秦太傅要炮轟銷魂山莊嗎?本公子只是順便讓他陪陪你而已。”

丹朱也是個七竅玲珑心的,當下就明白了,遲疑道:“這樣……真的合适嗎?”暖風園的火藥一直是自己在管,如今添上一個竹茫,有必要嗎?

蕭禦倫但笑不語,點了點頭。

丹朱知道再問公子也不會說了,便躬身退下。

打發了面色皆是不佳的竹茫、丹朱之後,蕭禦倫獨坐窗前。窗外的冬景明媚中帶着肅殺,而他纖長柔美的手指敲擊着黃花梨木的窗棱,發出極有節奏的響聲。他低垂了高昂的頭顱,修長而潔白的脖頸彎成一個有力且優美的弧度,這讓他看上去極像一只伺機而動的豹子。

他的神情若有所思,喃喃自語聲幽幽出口:“周禦胤啊周禦胤,本想讓你在那龍椅上多坐些時日的,可你偏要自尋死路,那便怨不得本公子,待我解完貪歡之毒,你便在德雲殿等我來取你狗命吧!”

可以想見:他那雙被白綢緞帶遮住的眼裏必定是比三尺青鋒刀刃上的寒光還要冷上三分的殺意。他已等了許久,十六年,他小心翼翼、戰戰兢兢、步步為營,為的不過是一雪前恥,而現在,他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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