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二樂章:役者

“第三層……易子昂, 哦這裏。”

白骨塔只有三層,并不難找,蕭怡很快在一個角落裏找到了一只青色的骨灰罐。

懷裏的手賬本上浮現了一個哭臉, 後面接着一行凄慘的小字。

【謝謝姐姐!姐姐是好人!比我哥那個腦殼裏裝火星基因的沙雕好多了,我好了之後再也不敢浪了……】

“說起來,你到底是怎麽死的?”

手賬本上回答:男孩子嘛, 總喜歡玩火, 就不小心把自己火化了。

蕭怡一陣無語:“你都沒疼瘋嗎?”

易子昂有點羞澀地回答:我的二階自有技能廢是廢, 但可以‘概念擴張’,調整疼痛程度, 其實沒啥感覺。

——你不是未成年嗎?原來你是二階的啊!

蕭怡震撼了一下, 道:“你們說的這個概念擴張是個啥意思?”

易子昂:呃……怎麽解釋呢,這個就是熟練度, 就拿我哥打比方, 他的自有技能叫“演奏家”, 聽起來就像個賣藝的、沒什麽威脅性是吧。

“……啊确實,搞音樂的是挺無害的,除非是玩朋克搖滾的,還能拿吉他抽人。”作為同樣藝術圈的畫師,蕭怡當然也覺得自己挺無害的。

易子昂:雖然他初始的自有技能叫“演奏家”, 但是随着成長,這個自有技能可以關聯到——音樂、情感傳達、心理引導、乃至“聲音”這個概念上,你應該體驗過了,他可以随心所欲地關掉你的聽覺,也可以聽到一定範圍內任何他想聽到的聲音, 這就是“概念擴張”。

一頁紙寫滿了,手賬自動翻了一頁, 接着展示道:“概念擴張”的難易度、擴張範圍大小,和自有技能名稱有一定關系,理論上來說,範圍越大,概念擴張到的能力就越誇張,但是與此同時,也會發生“迷失”的風險。所以為求安全計,還是以具體現實中的專精職業為準,這樣也比較安全。

“哦……”蕭怡半懂不懂地點了一下頭,抱住骨灰罐道,“诶,你有沒有覺得,越來越熱了?”

手賬本上的字跡一停,随後用加粗的大紅字跡寫道:

是“英雄”的空間折疊接入現實了,快逃!去空地上去!!

蕭怡的身體比她的腦子先反應過來,拔腿就往樓下跑,此時四周的溫度陡然攀升到宛如沸水一般。

這座木塔,在起火!

蕭怡沖到一樓的時候,詫異地看見一樓躺着三個傷痕累累的M82隊友,連忙一手拽一個把他們拖到了外面的地面上,再一回頭要找剩下的人時,便看到賀明和另一個M82的隊員仿佛被誰踢了出來似的,直接摔在外面的空地上。

“你們沒事吧?”蕭怡趕忙問道,“顏格呢?你們沒有在一起嗎?”

“他……”相對于其他人,賀明傷得不是很深,不過想起那種無法對付紙人的絕望感,他也有些後怕,“我沒見到他,是黎先生找到我們的。”

蕭怡朝熊熊燃燒的木塔看過去,火焰中,有一扇門大小的空間仿佛鏡子一樣碎裂了一塊,黎鴉從裏面走了出來,整個人散發着一股黑幽幽的氣場。

“不管在哪個次元,紳士都普遍變-态,他是故意的。”

黎鴉說着讓人不解的話,不等人發問,他走到靠右邊的空地,盯着虛空某一處位置,側頭聽了一陣,像是和鬼在交談一樣,有些嘲諷地對着虛空說道:

“你以為折疊空間就能擋住我?”

“你的概念擴寫水平太菜了,我來教教你。”

“——什麽叫作只要聲音所在的地方,都是你主的神國。”

……

那是一雙令人沉淪的血紅雙眼。

它血腥而不邪惡,如同擁有世上最純粹的正義。

顏格看到了一片墓群,他們有的是青史留名的偉人,有的是無名之輩,他們用脊梁骨頂起了整個人類的歷史,戰場上、天災中、生活裏,是整個文明最光明的一面。

“你是否曾經想過,降生在這個世上是為了什麽?”

裏昂的聲音宛若教堂唱詩班裏的聖歌一樣直達靈魂深處——人會本能地抗拒惡意,但罕有人會抗拒正直。

“我們的心髒就像一顆種子,一開始,我們茁壯成長,長成參天大樹……漸漸地,風霜雨雪侵蝕了我們,環境的惡意使樹心一點點被掏空,所以,我們為此建立了秩序、建立了普世的道德觀,我們試圖再次讓心髒得以填充。”

“可大多數人仍然是空虛的,他們僅僅去維持自己小小的栖身之地就已經竭盡全力,更無法承擔更大的風暴。”

“他們就像伊甸園裏的小草,神只會欣賞花朵的豔麗,只會稱贊果實的豐美,但神不會在乎小草是如何被催折的……他們連死亡都很安靜,就像一個沉默的啞女。”

世上還有很多、很多的啞女,他們穿梭在淩晨的垃圾箱旁,游蕩在廢棄的橋洞下,或在酒店後廚的洗碗臺邊哭泣,或在學校的角落裏流浪。

燈紅酒綠的城市照不到他們,媒體的鏡頭無視他們。

太多了。

顏格低垂着頭顱,任憑他的言語灌入腦海。

這不是一種“說服”,而是直接面對面地灌輸一種思想,甚至于,他逐漸感到自己的體溫在一點點流逝,五感逐漸麻木。

“你在害怕死亡?不必感到羞恥,畏懼死亡,不過是人類的本能。”

“而我們,就是要超脫于它……”

帶着白色手套的雙手捧起顏格的臉,讓他迷茫的雙眼正視于他。

“來,試一試,正視自己的良善、正直,這不是那麽難的事,你會成為英雄,成為……我。”

顏格的嘴唇動了一下,下一刻,他的雙眼陡然找回了焦點,他的眼神從淡漠轉至溫柔,肩頸放柔,一瞬間,他便有了幾分女子的模樣。

“Lee,你等我,多久了?”他音色輕軟地問道。

Lee,是狄安娜告訴過他們的,裏昂的戀人曾經對他的稱呼。

是他們這一次獵場最重要的後手。

“……”

裏昂的雙眼呆滞了一瞬,便被顏格悄悄掙了開去。

這一刻,顏格的心前所未有地堅定。

他找到了那個答案。

他無需對抗裏昂,他只需要使用自己的自有技能,欺騙、愚弄對方成功,他就可以抵達那個境界——第二樂章。

為此,他要扮演那個可以反噬到裏昂內心的角色。

剛好,邬雲和裏昂那個死去的戀人,從人生經歷到死亡,都很相像。

顏格後退了兩步,拍了拍右耳,好似正在試圖把裏昂灌輸的思想倒出來一部分,接着道:“讓女士等待太久,是一位合格紳士的行為準則?”

被細線縫住的雙眼慢慢合上,裏昂微微垂下頭顱:“……抱歉,太久了。”

顏格心裏嘆了一口氣。

這座城市裏的,那些強大的、有故事活偶有一個無法掩蓋的特質——它們對某一個人類,抱着至死不渝的愛。

裏昂,他不是人類。

他作為人類已經死去了,現在只是一個會說話、有信仰的活偶。

像所有的活偶會自我麻醉一樣,裏昂閉上了雙眼,緊緊用感知來勾勒出愛人的形象。

“最後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從未感到死亡離我這樣近。”

顏格閉了閉眼,接着問道:“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我試圖把自己充實起來,可怎麽也無法填滿我自己……所以我選擇了做一些有價值的事。”

“成為‘英雄’?”

裏昂輕輕地嗯了一聲,他很少這樣認真地使用語氣詞,這讓他看起來更像個人類。

“我走過很多地方,那些年我們信上一起約好的旅途,我在那之後走了很多遍。”

“也就那麽短短幾年,你曾經說過想去的那個小國,已經陷入了戰亂,我們約好要看的壁畫、古堡,已經消失了。”

“有很多我們熱戀時未曾想過的畫面,我看到了廢墟裏的孩子,絕望的母親,我明白可怕的不是死亡,是不得善終……我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讓那一切回到你我夢中的畫面。”

“到這裏之後,我才發現,成為‘英雄’是可行的。”

說着,裏昂閉着眼,緩緩走過來,向顏格伸出手,似是想觸碰他的臉頰。

“這些年,我一直想,如果我那時能早一些下定決心,是不是結局會有所不同?”

顏格宛如刀尖上行走的小醜,他感覺得到,裏昂的精神世界在對他展開、包容、剖白……而他就像一條病毒程序一樣,穿上溫善的外衣,毫無阻礙地入侵到了他的世界。

這是一出最危險的表演,是一場最精密的手術,他必須時刻注意裏昂的情緒……而他快要完成蛻變了。

“或許不會,比起悔恨,我更希望你能過得好。”

“素客。”裏昂叫了“她”的名字,他臉上露出一抹柔和的微笑,“你輕視了愛情,愛情的反面可以毀掉一個人,也可以改變一個人。我并沒有被摧毀,而是改變了。”

“依靠‘犧牲’的形式來實現?”顏格一點一點将話語引導到他的本質上,“被你影響的人,他們難道不值得被保護?如果善良的人都因為貿然成為英雄而走向犧牲,那被保護的那些,都會剩下什麽人呢?”

裏昂沉默了片刻,顏格感到了他的動搖,與此同時,他自己的精神世界因為這一點點的征服而不斷膨脹、質變。

猶豫僅僅持續了數秒,裏昂一字一頓道:“犧牲,不應該被恐懼,它是一種自我實現的價值,也是榮耀。”

精神拉鋸裏,一股象征着犧牲、實為死亡的氣息蔓延,幾乎一瞬間撲滅了顏格即将成形的精神世界。

“我愛你,但你無法說服我,因為我堅信的走在正确的道路。”

顏格捂住雙耳,嗡鳴中,他張口反問了一句——

“那你為什麽又會恐懼我的死亡?”

“……”

“錯的是你,挽救他人,奮不顧身是他人的英雄,珍惜生命,是自己的英雄。”

在顏格否定了他的思想之後,裏昂的氣息陡然消失了一瞬,接着,他雙眼上縫合的細線根根斷裂,他睜開紅色的、如同鮮血一樣的雙眼,看清了顏格的面孔。

“你……在否定我存在的意義。”

這一刻,顏格的大腦宛若經歷了一場龐大的重建,它們抛棄了腦溝與腦回的生理形狀,全部粉碎、然後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重新組合成了一座巨大的、半環形劇場,他多年來習以為常的心靈地下室成了劇場的後臺,分門別類地存儲着一個個角色。

這些“角色”大多面孔模糊,僵硬無比,而其中擁有精神輻射,且氣質強大的存在,就有“小醜joker”和“紙新娘邬雲”……以及,一個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鏡,面容和顏格有五分相似的優雅男士。

原來模仿老爸模仿多了,就能直接存儲進角色庫了嗎?

顏格有些新奇地感受着自己的新能力,只是在感受的過程中,腦仁一陣一陣地疼,讓他表情都有些輕微地扭曲,疼醒了之後,發現眼前一黑,裏昂的面孔已近在眼前。

裏昂又陷入了一種混亂的狀态,他伸出手,想去觸碰顏格。

“素客……她在你心裏嗎?她……在這裏嗎?”

“你認錯人了。”顏格後退了一步,将手放在肩膀上,“初次見面,我是——‘役者’。”

第二樂章,役者。

裏昂的臉上泛出痛苦的神色,他不由自主地向顏格靠近了一步、又一步。

“素客……讓我再見你一面,好嗎?”

他伸出手,這一次,伴随着的是如同山一般強度的精神輻射。

要出手了!

雖然勝率不大,但風險顏格早已知道,當即拉開□□保險栓,又拿出了欲望舞鞋,正要打算中門對狙的時候,旁邊突如其來的一聲如同玻璃破碎的響動打斷了裏昂的手。

是直面意義上的“斷”,他的手,從手腕處像是被某種鋒利的弦一樣切斷了,帶着白色的手套落在了地上……切口卻沒有血液。

“喂,雖然已經是一塊死肉了,但你再碰他半分——我就只能向狄安娜帶一盒骨灰回去交差了。”

一聲拖長的、帶着少許不悅的散漫聲音随着一聲玻璃破碎的響動從側面很近的地方傳來,與之同時降臨的,是一聲尖銳的、如同拉鋸一樣的小提琴音。

黎鴉出現的方式非常奇特,撕開空間直接站在了裏昂和顏格中間,并且馬上回過頭打量了一下已經掏出了搶和高跟鞋準備中門對狙的顏格。

随後,黎鴉彎起眼,說道。

“嗨,要不要唱一次第二樂章試試?主角是我哦。”

顏格一挑眉,下一刻,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嗓子不受控制,一開口,便唱出了傳聞中的“第二樂章”。

“第二位樂師來自北方,

沙海裏尋水夢中拾荒。

情婦的腸子震碎門窗,

瘋子的笑話無人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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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格格好呀,長得帥又體貼,會做飯帶孩子。

娶他一個,能cos出整個紙片人老公界和老婆界……

……

第二樂章自有技能“役者”。

可以儲存不同能力的“角色”,适當的時候拿出來切換到角色。

比如小醜joker的角色,顏格可以保持詭異的平衡感,又因為本來就瘋,所以精神輻射的壓制幾乎無效。

再比如紙新娘邬雲,可以折紙人,讓紙人活動一段時間。

是個理論上只要他精神夠強悍,可以cos所有人能力的BUG技能。

也許這就是copy忍者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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