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先生不會同意的
孟年從小成績優異,除了父母離婚與母親去世的那年以外,她從沒有考出過年級前三。從南城一中初中直升到高中的那年暑假,她認識了葉存禮。
那天是拿到中考成績後的一個周末,她來到高中部見未來的班主任。從高一英語組的辦公室出來後,一個身材高挑清瘦的男生追上了她。
“剛才在王老師辦公室我們都聽到了,你也是一班的!我和我朋友轉學來到一中,新學期你就是我們的班長了,”男生笑容陽光爽朗,朝她伸手,“我叫葉存禮,她叫趙清憶,請多指教,孟班長!”
孟年不喜歡男生自來熟的模樣,目光警惕,冷淡地點點頭,轉頭離開。
她以為他們會等到開學才再見,沒想到,一個小時後,在外婆家門口,她又看到了那兩位新同學。
除了他們兩人以外,還有個個子比葉同學還高一頭的成年男人。
男人穿着黑色的襯衣,黑色的休閑褲,雙腿修長,渾身帶着強大的氣場。容貌十分英俊,但臉上的表情卻極其冷淡,七月的烈日都暖不透他那張臉。
他的方向面對着孟年,正低頭對眼前的男生女生說話,沒說兩句,就把身邊的大行李箱推了過去。
很兇,還很不耐煩。
孟年不小心和對方對上視線,之後好幾年都沒法忘記那雙疏離冷漠的眼睛。
後來才知道葉存禮和他身邊的小姑娘是孟年外婆家的新鄰居,他們因為家中生故,從東城來到這邊上高中。那個年輕的男人是葉存禮的小叔叔,順路送東西過來,送完東西一刻不停地走了。
開學後,孟年又見到了葉家的小叔——在南城一中的宣傳欄裏。
孟年站在宣傳欄前,看着那段幾乎寫不開獎項與成績的單頁,與照片上那張略顯青澀的面龐以及難掩銳利的眼睛,她眼底微光閃爍,心底泛起一股澎湃的熱意與沖動。
高中三年時間,有關葉斂的傳說從未從孟年身邊遠離。
有時是葉存禮得意洋洋的炫耀,有時來自老師口中那句“我曾經教過一個學生”,後來則來自于財經雜志與新聞。
這麽厲害的人物,她也只見過三回真人。
……
第二天早,8點鬧鐘響起,孟年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又過了一天,孟年的腦海中對房間的地圖有了大概的印象,這次她不再需要AI的指引,憑着記憶,她輕手輕腳地慢慢挪到了門邊。
為了方便她出入,劉嬸把她安排在了二樓最靠近樓梯的房間,這間客房也是一樓二樓中唯一有獨立洗手間的卧室。
孟年将房間門悄悄開了個縫,緩慢挪出去。走到樓梯口,一樓客廳的聲音隐隐約約傳了上來。
即便有人刻意壓低,質問聲與怒火還是不可避免地碾過樓梯,沖進了孟年的耳朵裏。
“您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強人所難。”
孟年微怔,搭在樓梯扶手上的手指微微蜷縮。
樓下的劍拔弩張在繼續。
“威脅麽……您說笑了。”男人握着電話,斂眉輕笑。
“我記仇?”他輕喃,又笑,慢悠悠道,“嗯,很清醒的認知。不過您請放心,我不會對一個受傷的小姑娘發火。我的不滿,當然都只對着您一人啊。”
“……”
孟年沒再聽下去,慢慢後退,把自己關回了房間。
耳邊重回寂靜,孟年心情低落。
她背靠着門板,慢慢平複急促的呼吸。
去年過年時去葉家拜訪,她算是第一次正式認識葉斂。
從前都只聽葉存禮說他的小叔是個狠角色,年紀輕輕便能力挽狂瀾,将險些破産的家族企業從低谷中救起來。葉存禮說他小叔脾氣不好,和家裏人關系很差。
去年除夕夜團圓飯後,葉斂才姍姍來遲,他将賀禮放下就要離開。
喜悅的合家歡氛圍因為葉斂的到來一掃而空,孟年當時便有一種預感,假如她和外婆這兩個外人不在場,葉家必定要經歷一場不愉快。
葉存禮說過葉斂坐到家主之位上不過四年,不僅處理好所有的爛攤子,還将葉家在權貴圈裏的聲望又往上提了一大截。
即便他因為和家裏鬧翻不常回來,可整個東城也無人再敢小觑葉家,只因為曾經在葉家低谷時算計過葉家的那些人,這些年個個下場慘淡。
人人皆知,葉斂即便常年不在國內,即便和家裏人再怎麽疏遠,他也是會護着家人的。
剛剛的打電話,是葉奶奶打來的吧?
他和親生母親的關系已經差到沒辦法好好說話了嗎?
又或者,是因為她來南城這件事完全惹到了他,所以他才會那麽生氣呢?
昨晚葉斂的态度和語氣都很溫和,一句指責的話都沒對她說,他對她确實很有紳士風度,即便是心有不滿,也沒當面發過火。
可,他終究是不願意別人來打擾的吧。
假如她沒受傷,假如葉奶奶沒有受孟年外婆所托,他也不會覺得煩擾。
孟年輕輕吐了一口氣,擡手捂住眼睛。
這些年葉奶奶對她照顧頗多,她本就無以為報,加上這次的事……
這次葉奶奶不僅幫着她一起瞞着外婆她受傷的消息,更是托了許多關系送她來南城看病。
受人恩惠,虧欠越來越多,另原本就難以開口的事變得更難啓齒。現在她的事可以先放在一邊,如若因為她的關系,讓葉奶奶他們母子之間又生嫌隙,那她真的是罪大惡極。
樓下的氣氛壓抑得像是把人扔進了火中灼烤,而二樓的無人注意的房間裏,孟年默默做了決定。
半個小時後,孟年的房門再被敲響。程盼端來早餐,溫柔地問她睡得好不好。
孟年裝作無事,點頭,她坐到桌前,手執湯匙,輕輕舀動着香噴噴的蔬菜粥,抿了下唇,狀似無意問道:
“葉叔叔起來了嗎?”
程盼:“先生半小時前就出門了。”
孟年頓了頓,“嗯。”
看來是打完那通電話就走了。
程盼收走她昨晚的空碗筷,突然想起來,“我爸爸從醫院回來了,他說等會送你去醫院。”
負責孟年病情的醫生是南城一中心醫院的紀醫生,他剛忙完了交流會,今天才空出時間,頭一個約下的患者就是孟年。
孟年遲疑,“那劉嬸那邊……”
“王裕一早過去了。”
程盼走到門口,又被孟年叫住。
女孩緊張地攥住自己的裙子,怯聲問:“程姐姐,我、我是不是耽誤你們工作了?”
孟年收緊五指,愧疚地低下頭。她寧願葉斂狠心一些,不要管她,這樣她欠葉家的債能少一些。
就像葉存禮的母親說的,住在醫院也沒什麽不好,何必非要來打擾別人。
程盼不解,“照顧你也是我的工作。”
孟年沉默片刻,低低“嗯”了聲,又道了句:“謝謝,麻煩你了。”
程盼沒有察覺到女孩敏感的心思,她走出門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走到一樓,沒忍住又折返回來。
程盼看着蔫蔫用早飯的孟年,補充道:“剛剛那麽說不太準确,應該說,按照今早先生離家時的命令,我現在唯一的工作就是照顧好孟小姐你。”
程盼做事幹練,不拖泥帶水,她如實說完便離開。
只留下孟年一個人愣在原處,茫然無解。她想不通,只能感慨葉叔叔果然還和以前一樣,寬和又包容,這大概依舊是看在她是葉存禮女朋友的份上才有的關照吧。
可惜,這份關照她并不是很想要。
孟年低沉的狀态一直持續到從紀醫生的辦公室裏出來。
程盼扶着孟年回到車上,前排的王叔見到女孩臉上的輕松神色,也不禁彎了嘴角,“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孟小姐笑呢。”
程盼聞言轉頭,也發現了,孟年長得好看,一笑起來更乖巧讨喜。她好奇:“是因為眼睛的事嗎?”
剛剛在副院長辦公室裏,紀醫生說,她的眼睛暫時看不到,是因為視神經受損的緣故,是可以通過手術治愈的。
程盼一直在旁,自然聽到了診斷結果,能治療的确是一件喜事,只是那會沒見孟年這麽開心,是她出去辦理手續的時候又發生更讓人高興的事了?
孟年沒說話,車窗半開,風拂過她揚起的唇角。
當天夜裏,葉斂沒有回家。孟年坐在二樓客卧的落地窗前,手臂環抱着膝,頭靠着窗,神色憂郁。
葉斂早上那通火猶如高懸在脖頸上的刀,另她忐忑不安。她難免會想,是不是因為她的緣故,才令他不願回來。
晚上程盼扶着孟年走到浴缸前,握着她的手告訴她毛巾和沐浴液的位置,又教給她如何調節水溫以及換水才離開。房門關上,孟年不好意思把睡裙脫下,就穿着裙子,紅着臉摸索着爬進水中。
泡了十幾分鐘,手機來電。
依舊是機械質感的語音播報聲,提示着來電人是葉存禮。
孟年想都沒想,再次将手機靜音,随手倒扣在一旁的大理石臺子上。
她微阖雙目,長而卷的睫毛搭在眼睑上,頭輕輕後枕,困意逐漸湧上來。
**
又一個清晨,孟年按掉鬧鈴,揉揉眼睛坐起身。
消化掉困意,洗漱完畢,她将自己私人物品收拾好,拉着小行李箱出了卧室的門。
她來南城沒帶太多東西,只帶了三四件換洗的衣服,以及日常用的護膚品。現在眼睛壞了,電腦和畫筆什麽的更沒必要随身帶着。
在這裏住了三天,箱子裏的東西大多還沒拿出來,昨晚沒花太多時間就整理好了。
孟年沒辦法自己提着行李下樓,于是把小箱子停在樓梯口,自己扶着樓梯慢慢走下去。
“老婆,你怎麽就非得跟我分開睡啊?”遠遠的就聽到王裕在聲淚俱下地哭訴,“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在你身邊我就會失眠啊。”
“一邊去,離我的小馄饨遠點,蹭你一身面粉。”
“老婆嗚,我做錯了什麽你說,我一定改,別留我一個人睡覺啊。”
孟年走過了樓梯的三分之一,聞言忍俊不禁,心裏隐隐生出一絲豔羨。這樣好的夫妻感情,她從未在現實中見過。
手緊緊抓着扶手,腳謹慎地下挪。
餐廳又傳來聲音。
程盼嘆道:“我已經跟先生請示過,他同意了。”
一聽這話,王裕立刻認真起來,“出什麽事了?”
程盼道:“昨晚給孟小姐放好洗澡水我就出去了,一個多小時過去沒動靜。我給孟小姐打電話她沒接,敲門也不應。”
孟年:“……”
“我推門進去才發現孟小姐睡着了,”程盼愁道,“浴室裏溫度高,她眼睛又不方便,我真怕她昏在裏頭沒人發現。”
孟年停下腳步,局促地站在樓梯上,臉瞬間紅起來。
她又給人添麻煩了。
指節尴尬地摳了摳樓梯扶手,進退兩難。
王裕也點頭,思索,“是,她情況特殊,難怪你擔心。”
程盼不能允許葉斂交給她的任務無法完美完成,于是向葉斂報告了她的解決方案。
“我跟先生說了這事,他同意我搬到孟小姐房裏照顧,只是他說需要征求孟小姐的意願,不能強迫。”
孟年驀地擡頭,瞳孔微震。
她和葉斂并不算熟悉,泡澡睡着這種事,怎麽可能講給他聽呢!
孟年羞惱不已,紅着臉往樓下去。
只聽樓下的王裕打了個響指,“這個好辦,一樓的月嫂房不是還空着?那是個小套間,回頭打掃一下,就叫孟小姐住裏間,你委屈一下睡在外面。”
程盼嘆氣,“我也是這樣說的,可先生說一樓太亂太鬧,會……”
“程姐姐!”
孟年突然出現在一樓,程盼不好再繼續說。
孟年都聽到了,尤其是事情被葉斂知道,她無法再當做無事發生。
搬走,立刻搬走!
孟年站在樓梯口,深吸口氣,堅決道:“程姐姐,我昨天問紀醫生醫院還有沒有空床位,他跟我說明天有位患者會出院,到時候我可以住進去。”
這話一下驚着了餐廳的兩人。
王裕多少能猜到大boss的心思,他反應最強烈,幾步走到孟年面前,急急問道:“孟小姐是有什麽困難嗎?為什麽要去住院?”
孟年朝着出聲的方向偏頭,眨了眨眼睛,輕聲反問:“因為我很快就要做手術了呀,住院是最方便也最保險的。”
至于手術以後,她出院後可以住酒店,實在不行,就回宿舍去,總歸不會讓她無家可歸。
王裕噎住,“……”
話是沒錯,合情合理。
但……
“不行啊!”
“為什麽不行?”
王裕回頭看了眼程盼,見對方也震驚着,就知道這是小姑娘自己偷偷摸摸問的醫生,瞞着所有人。
“你住在醫院裏,沒人照顧你。”
孟年秀氣的眉微皺,“可以請護工,我有錢的。”
她這麽多年一直是第一,當初高考時是理科狀元,學校獎勵了不少錢,這些年還存了不少獎學金,請人照顧她綽綽有餘。
能用錢解決就不是問題,她不想再欠人情。
原本聽葉奶奶說這邊沒人住,劉嬸也只是順便照顧她,她才同意過來。可誰知來這以後,所有事情都出乎意料。
沒想過葉斂在,更沒想過要勞煩不相幹的人犧牲自己的工作時間圍着她一個人轉。
“葉奶奶那邊你們不用擔心,我自己能處理好,絕不會連累你們挨罵。”孟年軟聲道。
王裕很為難,只能實話實說:“先生不會同意的,他——”話未說完,他餘光瞥見玄關進來一人,倏地噤聲。
孟年一無所知,她沒在意王裕戛然而止的話,十分确定地回道:“他一定會同意的。”
話音落,耳畔傳來輕快沉穩的腳步聲。
有人幾步走到她的身側,孟年又聞到了那股勾人心弦的清冷男香。
垂在她頸側的長發被微風帶起,調皮的發絲纏繞上她幹澀的唇。
心髒停拍那瞬,冷靜的男聲落入耳中:
“我同意什麽?”
作者有話說:
你同意我要跑路喽o( ̄▽ ̄)d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