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有點想吻你
第二天一早, 孟年醒時,身側還躺着人。
之所以知道他還在,倒不是她特意确認,而是……
她的手還被人牢牢握着。
不知道他牽了多久, 她的手心裏出了一層薄汗。
熱烘烘的體溫炙烤着她, 黏膩的汗漬讓她很不自在,心裏卻并不難受。
新婚第三天了。
昨夜發生的一切還記憶猶新, 掌心好像還殘留着一股被人吻過後的酥麻感。
孟年把頭轉向一側, 擡起自由的那只手, 擋住了眼睛。
逃過遮掩的那部分面部皮膚被蒸得粉紅,她輕輕咬唇, 被人拉着的那只手五指蜷縮, 一點一點用力,努力将手從大掌中抽出。
一分一秒都過得十分緩慢, 當注意力十分專注凝駐在某件事上時, 它所帶來的感官體驗往往是加劇、翻倍的。
她一邊抽,一邊覺得窘迫。
和人一直牽着手睡覺什麽的……
簡直太黏糊了。
和之前那段荒謬的男女朋友關系相比, 這段堪稱離譜的、陌生的婚姻關系卻意外地更顯親密自然。
她竟然這麽快就接受了這樣的親昵。
孟年眼睛看不見, 因而也不知道其實她在醒來的那一刻,枕邊人就悄無聲息地投來了視線,且任由她逃離而不加阻止。
直到她的指尖即将脫離掌控時,葉斂才慢條斯理地收緊了五指。
一把就抓住了快要逃脫成功的小兔子。
孟年:!!
她僵直身體,不敢動彈,下意識就屏住了呼吸, 假裝還沒醒。
葉斂卻不再縱容她, 低笑着坐起身, “怎麽, 裝睡?”
他說話歸說話,手卻沒放開,好像貼了502一樣,死死黏着。
孟年被他偏高的體溫烘得實在不舒服,既然被抓包,索性也不再掩耳盜鈴。
大概是昨晚葉斂的坦誠與直白給了她足夠的底氣,讓她一時間也敢恃寵而驕。或許她應該對着眼前的人更加放肆一些。
她加了力道掙紮。
“嗯?”
聽到男人帶着晨起時慵懶的鼻音發出的一聲疑問,孟年紅着耳朵,小聲抱怨:
“太熱了,手濕濕的,很難受。”
“這樣……”
葉斂可惜地嘆了聲,松開手。
孟年恢複了自由,趕緊将手心在被子上蹭了蹭。
遠離了熱源,沾着汗的掌心涼飕飕的。
不知怎麽,心裏竟還有點失落。
這一夜過後,兩人的關系明顯又更親近了一些。
各自起床換衣服,洗漱過後,一前一後到了一樓餐廳。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同時坐在一處用早餐,劉嬸看出進展,笑得合不攏嘴。
葉斂順從自己的心意,開始不再遮掩對她的關愛,比如将她最喜歡的桂花糕端到她面前,比如拿着紙巾幫她擦掉臉頰上沾的污漬。
這些事從沒做過,卻意外地做得十分自然,好像他早已經習慣了一樣。
或許是他昨夜的話觸及到了她內心最深處的渴望,讓她對他不再像防備陌生人一樣,不再拘謹客氣。
因為那個若有似無的烙印在掌心裏的吻,孟年對他的接觸也不再像最初時那樣抵抗。
總之,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早飯過後,葉斂開車回了公司。
他雖然說自己在婚假期,但也做不到完全不管事。
新産品還在研發期間,他總得去看看。
今天是孟年術後的一個月,按計劃要去一中心複查。
劉嬸和王叔陪着孟年到了醫院。
副院長辦公室內。
給孟年主刀的紀醫生放下檢查報告,笑着調侃:“恢複的很好,你的家人把你照顧得還不錯。”
這個“你的家人”意有所指,孟年忍不住紅了臉頰。
她心裏嘀咕,怎麽她和葉斂的關系連醫生都知道了。
王叔和紀醫生顯然很熟,他也跟着笑,“我們家先生很感謝您,今早離開時還交代說,看您的時間安排,方便的話一起吃個飯。”
紀醫生擺擺手,一邊指導着手底下研究生寫電子病歷,一邊道:
“忙得很,回頭再說吧。”
幾個人都是一句沒提怎麽知道孟年的身份,好像默認早知道似的。
過後紀醫生還要忙,交代了一句“下個月還要來複查”後就去病房了。
孟年沒多做打擾,心裏存着疑問,跟着劉嬸往外走。
王叔沒跟他們一路走,最近他身體不太舒服,還約了個門診去拿點藥,劉嬸扶着孟年往外走,準備先回車上等他。
兩個人慢慢往外走。
電梯到了一樓,等人都散去,劉嬸才攬着孟年往外去。
梯門打開時,孫付嘉正站在樓道裏打電話。
電梯到一樓,他不經意間擡頭一瞥,視線從源源不斷往外湧的人群中停了一瞬,收回時,驀地凝在落在最後的女孩身上。
他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整個人看上去更冷情刻薄。
在看清那個側臉時,他的心跳停了一拍。
本該進電梯的他忍不住調轉了方向,情不自禁跟着那道嬌小的身影而去,追出去好遠。
“喂喂,哥,你聽到沒?那可是賽恩大師的成名作,你必須要給我拿下!”
藍牙耳機裏傳來女人的撒嬌聲,孫付嘉回神,随意應付了兩句就挂斷了電話。
只是這兩秒鐘的走神,他就把人追丢了。
一樓大廳人擠人,劉嬸護着孟年走得很快,跟在後頭的孫付嘉沒多久就被人群沖散。
他皺眉,低罵了聲。
助理推開人群,艱難地擠過來,“孫總,怎麽了?”
孫付嘉冷着臉,從手機裏翻出一張十年前的舊照。
上頭是個小女孩,她被一個笑容甜美穿着鵝黃色長裙的女人攬在懷裏,而她們身側,是個帶着金絲眼鏡,斯斯文文高高瘦瘦的年輕男人。
孫付嘉雙指按在屏幕上,放大。
照片上瞬間就只剩下那個小女孩。
孫付嘉看了又看,臉色幾變,助理湊過來看了一眼,只瞥一眼就知道他在看誰,吓得又趕緊縮回脖子,不敢再亂看。
身側是不斷穿梭來往的患者,吵吵嚷嚷,而忙碌的大廳正中央,突兀地靜止着兩個衣冠楚楚卻神色異樣的男人——表情詭異低頭看手機的男人與神色慌張的男人。
時間像靜止了一般。
如一副背景因加速而虛化的照片,行人匆匆而模糊,只清晰地映出了他們兩個。照片渡了一層扭曲的濾鏡,畫面詭異而令人膽寒。
男人盯着照片看了許久,陰恻恻開口:“我剛剛好像看到孟進的女兒了。”
助理支支吾吾,鏡片下的眼睛溜溜轉了轉。
“去調監控。”
助理一激靈,阻止道:“孫總,您肯定看錯了啊。”
“看錯了?”男人冷眼睨他,神情莫辨。
助理硬着頭皮,“是啊,孟總家的小孩不是在東城上學嗎?這裏是南城,她怎麽可能在這。”
孫付嘉:“她外婆在這邊。”
助理一噎,想起自家上司那不一般的愛好,又趕忙辯解:“現在才剛7月初,東城大學正是期末考試月,我聽孟總提過他小孩學習很好,這個時間一定在學校備考呢,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孫付嘉沉默了會,輕喃:“也對。”
那小丫頭從小到大都是頭名,據他了解,大一大二這兩年也一直都是專業第一,獎學金拿了不少,這會确實不應該在這。
更何況剛剛那個女生身邊有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女人,看着眼生。
那小孩早就沒了媽,她外婆又只生了一個女兒,不會是姨。
想來是他看錯了。
孫付嘉說不上來心裏是失落還是興奮,他長出了口氣,拽了拽領帶。
轉身間,他臉上又挂上了體面的淡笑,一塵不染的皮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面上,擡步往電梯走。
“你去查一下東城大學建築系什麽時候放假。”
“這麽多年,我也該去看看她了。”
“……”
**
孟年回到家以後,拜托劉嬸幫她買來繪圖鉛筆。
她現在看不見,用什麽筆都一樣,她只是要先找一下手感。
葉斂說讓她試一試,那她就先試試看。
孟年拿着筆把自己關進了卧室,直到晚飯時候都沒出來。
葉斂到家時已經快十點。
劉嬸愁眉苦臉坐在客廳,見男人回來,趕忙交代了情況。
“太太把門反鎖了,我敲不開。”
葉斂嗯了聲,腳步生風,直奔三樓。
他手裏有鑰匙,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用。
站在門口,腦海中迅速劃過許多種可能,很快,他擡手敲門。
咚咚——
“孟年。”
他嗓音低沉溫柔。
屋裏傳來細微的聲響。
而後又腳步聲靠近。
半分鐘後,房門在葉斂面前打開。
一個低垂着頭、可憐兮兮的形象撞進他的瞳孔,他抿着唇,一言不發,牽起她的手,一起進了房間。
拉手已經是不需要過問打招呼的行為,擁抱和親吻不是。
葉斂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抑制住那份蠢蠢欲動,他忍着心髒的酸澀,一手牽着她,一手壓在她蓬松的發頂。
“是畫得不順利嗎?”
孟年眼眶瞬間熱了起來。
面對葉斂時,她從來不需要多說一句話,他總是能一眼就看穿她的窘境與委屈。
孟年無法在這樣一個人面前做到冷靜克制、無動于衷。
想要依賴他,向他傾訴的念頭愈發強烈,她強忍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無力,終于一刻都忍不住了。
“葉先生,我真的很差勁。”
“我腦子裏有試着幻想出畫面,可我真的,真的畫不出來……”
葉斂深吸了口氣,将她的手握得更嚴絲合縫。
低啞着聲,溫柔地問:“怎麽畫不出來呢,你看——”
葉斂拿起她丢在桌上的鉛筆,握着她的手一起抓住,“拿起來,落下去。”
他在被團得褶皺的白紙上劃下一道黑色的印記。
“不,不是……”
女孩像是突然受到了刺激,掙開他的手,将掌心中的筆用力扔向地面。
葉斂這才看到,卧室的四處角落裏,淩亂地躺着許多只筆。
他愕然地望着不斷發抖的女孩,心不斷下沉。
她在他面前從來都是一副乖巧順從溫和的樣子,他從沒見過她失控。
女孩似乎一秒鐘陷入回憶的崩潰裏。
她從不在他面前落淚的,葉斂從沒有直面過她哭泣的樣子。
此時此刻,她失去理智一樣,在他面前淚流不止。
“我沒法畫人,畫不出,我滿腦子都是你,可一筆都落不下。”
“我的畫是髒的,畫紙是髒的,畫筆也是髒的,它們都不幹淨……”
“我的畫室,被人弄髒了。”
葉斂再忍無可忍。
他長臂一伸,終于将人扣進了懷裏。
“不髒,怎麽會髒呢。”
他活了二十多年,頭一次覺得語言很無力。
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把她擁在懷裏,她卻在不斷掙紮。
葉斂知道她拒絕他就得放手,可現在這個樣子,他無論如何都沒法棄她不顧。
他只能抱着人,不斷地重複着自己的名字,希望這樣能叫她別那麽抗拒。
這方法果然是有用的,孟年聽到他的名字、他的聲音,掙紮就會小一些。
這樣的情況葉斂是頭一次遇到,他開始往最壞的情況去設想。
她有沒有因為一些過往做出過傷害自己的事,她以後會不會也是這樣,他昨晚的提議是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葉斂很後悔在沒弄清楚事情時就自作主張地蠱惑她戰勝心裏那道難關。
他擰着眉,心疼地将唇印在她額上。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們不試了,好不好?”
孟年從他懷裏掙脫開,在男人失落的目光中,她眼角含着淚,用力抱住他的身體。
她很用力,像是溺水之人在孤寂陰冷的大海中漂泊許久後,終于攀上了一根木梁。
“我讨厭他們。”
“我恨他!”
她終于說出了一直藏在心裏的怨恨。
對着她的新婚丈夫,一個還不算熟悉的男人。
葉斂收緊懷抱,“他是誰?”
女孩頭深深埋在他懷裏,咬牙:
“我爸爸。”
“還有他帶回去的,那個男人。”
**
把孟年哄睡着後,葉斂獨自一人去了陽臺。
主卧一直有個露天陽臺,但因為孟年眼睛不方便,所以在她住進來以後,葉斂就叫人把陽臺門鎖死了。
今晚是個例外,他心裏的郁氣無處發洩,又不能離她太遠,于是重新打開了陽臺的門。
他身子靠着欄杆,點燃了一根煙。
抽煙是大學的時候學會的,那會壓力太大,在朋友的建議下,學會了靠煙草解壓,的确管用。
但這東西會讓人上瘾,所以葉斂度過了那段難熬的日子以後就戒了。
今晚又是一個例外。
沒有煙草,他無法再保持冷靜的頭腦。
他害怕自己會一時沖動,去找到孟年口中的那兩個人。
猩紅火光在黑夜裏明明滅滅,葉斂在腦海裏反反複複回憶着她的話。
“那天我在畫室睡着了,醒來就看到一個男人在屋子裏。”
“他對着我的畫,在……做不雅的事。”
“你畫的是什麽?”
她說:“我畫的是我自己。”
“……”
“後來我把我的畫都燒了,畫筆,畫板,畫紙,都髒了,只能扔掉。”
“我開始讨厭別人看我,碰我,尤其是男生,最開始嚴重的時候,我甚至會丢掉被人碰過的所有東西。”
“媽媽不知道這件事,她知道我不願意再畫畫時,難過了很久,可是我也很難過,我不敢踏進畫室,不敢拿起畫筆,我是個膽小鬼。”
“你不是膽小鬼,你是最勇敢的女孩。”
葉斂掐滅了煙,回衛生間洗去了全身沾染的味道。
他上床後,不再客氣疏遠,手掌按在女孩的腰側,蠻橫霸道地把她摟進懷裏。
懷抱充實,他的心卻像是豁出了一道大口子一樣。
他把下巴墊在女孩的頭頂,手掌有節奏地輕拍着女孩的後背,思緒不由得飄遠,他想起了第一次遇到她時的那一天。
那時候他十八歲,才剛剛保送進南城大學。
雖然還沒正式入學,但因為他早在17歲時就結識了後來的恩師,所以哪怕他名義上還是個高三生,他已經在跟着老師做研究了。
那天他被老師抓壯丁,陪着老師去道觀給他身有殘疾的妻子上香祈福。
神像前,老師問他可有信仰?也信道嗎?
他說沒有。
老師又問:“你是為什麽做研究呢?”
他記得自己回答:“因為喜歡。”
老師笑道:“那你和我不同,我是為了我的信仰。我不算有天賦,卻為了信仰走到這步,有人說我有如今的成就該感謝我的愛人,可我卻寧願自己一事無成,只要能換她的雙腿完好。”
他當時很年輕,還不太懂。
卻在出去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也學着老師的樣子,求了一個平安符。
求完他又有點後悔,因為不知道送誰。
他上學這些年沒怎麽靠過家裏,和顧蓮依的母子情淡得可以說是沒有。
他和葉家人一向疏遠,不然也不會孤身到南城去求學。
他覺得自己很好笑。
他笑自己一時鬼迷心竅,手裏捏着符,往外走。
在出了殿門時,僻靜的拐角處,看到了算卦的小道士。
這座道觀香火很旺,可奇怪的,這個角落人很少。
小道士剛送走了一對問姻緣的小情侶,大概是他也有kpi要完成,見到葉斂駐足于前,興奮地迎上去拉住他。
小道士熱情地問他要算什麽。
葉斂一時怔住,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可求可問。
他正要走,鬼使神差,看到手裏的平安符,遞了出去。
“幫我算——”
小道士一眼看到這符,了然,“保姻緣的?也問姻緣是吧。”
說着就有模有樣地算了起來。
葉斂低頭看向手裏的東西,原來是求錯了嗎……
發愣地間隙,聽小道士奇怪地“咦”了聲。
“怪哉。”小道士撓了撓頭,把自己整迷糊了,“施主怎麽是單身啊。”
葉斂搖頭失笑。
他才十八,哪來的姻緣。
正欲要走,又聽小道士自言自語地嘟囔:“沒事沒事,緣分未到,不過也快了。”
葉斂聞言笑了,開玩笑問:“多快?”
小道士猶豫了下,不确定道:“今天?又或者明天?總之快了,沒法測算具體時間。”
葉斂只當他信口胡說,道了聲謝,帶着符離開。
回城時天色已經晚了,葉斂不願意回宿舍打擾室友,于是打車回了他在南城的另一個家。
說是“家”,也不完全是他的,是他父親在世時在南城的一個房子,父親過世後留給了他。
他極少回來住,屋子不怎麽幹淨,不過葉斂不挑,他不是嬌養在大別墅裏的富家公子哥,他什麽樣的環境都能生活。
一覺睡到後半夜,他突然被噩夢驚醒。
夏天夜裏很悶,口渴難耐,肚子也有些餓。
他摸黑從房間裏出來,下樓,走進了廚房。
正打算拉開冰箱找水喝,忽然從半敞開的窗戶外傳進來一聲低低的嗚咽聲。
是個女孩的哭聲。
葉斂是個膽大的人,他沒有猶豫,走近窗子,拉開,隔空眺望。
在他的院門口,一團團的黢黑裏,唯一亮着的一根忽亮忽暗半損壞的路燈下,縮着一個小小的身影。
小姑娘大概十歲左右的樣子,縮在角落,哭得傷心而壓抑。
葉斂沉默看了半晌,終是默默把窗子輕輕關上了。
轉天一早他回學校,在隔壁的院落裏看到了蹲在他門口哭了半宿的女孩。
紮着雙馬尾,眼睛黑亮圓潤,笑眼彎彎,活潑開朗,非常可愛。
原來是鄰居走錯了門。
他想。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哭得那麽傷心。
那枚求錯的姻緣符一直壓在他舊行李的最底部,直到不久前在自己的家裏再次見到她,他才猛然想起來小道士當初那看似不專業的算卦。
他的姻緣還真說不準是今天還是明天,全看他何時驚醒,何時發現半夜在他家門口哭泣的女孩。
早些醒,就是今天。晚些醒,就是明天。
或許他也該像老師一樣,有個信仰。
畢竟世上的事變幻莫測,終有各自的緣法。
葉斂閉上眼睛,感受着懷裏的溫度。
懷裏人突然動了動。
“……葉先生?”
“是我。”
孟年睡了會,體力和精神都恢複得差不多了。
“幾點了呀?”
葉斂把頭埋進她發中,深吸了口氣,低聲:“不知道,大概是淩晨。”
孟年懵了一瞬,感覺到自己熱騰騰的頭頂,微赧。
她不自在地又動了一下,他突然問:
“我這樣抱你,會反感嗎?”
孟年感受着橫在自己身上的有力的臂膀,臉微紅。
她的确很讨厭異性的碰觸,但不知是不是因為眼前人是她合法丈夫的緣故,又或者,只是因為他是葉斂,所以她并沒有想象中那麽排斥。
她如此想着,就如實說了:
“是你的話,沒關系。”
“因為我是你的丈夫,所以沒關系嗎?”
葉斂也不知怎麽回事,今晚突然變得斤斤計較、咄咄逼人起來。
從前只覺得要一步一步來,慢慢走進她的世界,不要吓到她才好。
可當他今晚看到她在自己面前流淚,葉斂才發現什麽理智冷靜徐徐圖之都是放屁。
他根本就忍不住慢慢等。
孟年仔細想了想,“葉先生,你這個問題不成立,如果是別人,我根本不會和他結婚。”
不會給第二個人機會,不會讓別人成為她的丈夫,更不會接受別人的牽手與擁抱。
“我知道了。” 葉斂不由得收緊了手臂,溫柔咬字,“你是非我不可。”
這叫什麽話。
孟年羞得不好意思擡頭。
不過——
非要議一個結果的話。
“也算是這樣的吧。”她說。
葉斂的理智在即将破碎的邊緣。
他的手在她後背撫了撫,觸到那片柔順的墨發時,動作愈發大膽。
指尖順着發絲垂落的方向慢慢揉進去,手指摸到頸後的皮膚上,指尖在上面來回摩挲。
“不排斥牽手、擁抱的話,那——”
他松了下力道,拉開距離,近距離低頭看她。
“親吻,你會讨厭嗎?”
他唇上的溫度很熱,呼吸更是灼人。
他側了下臉,将唇貼近她的耳廓。
熱意從她耳邊游過,孟年只覺得靈魂都随着他的詢問抽走了。
“我有點想吻你。”
他的欲--望直白又莽撞地沖過來,熱氣不住地順着耳道往大腦裏鑽,孟年被燙得六神無主。
她慌亂地揪住男人的衣角,無措道:“我、我沒有過……我不知道……”
“你沒有經驗被吻的經驗,”他笑,“我也沒有親吻別人的經驗。”
“我們都是新手,如果你不排斥的話,我想試試。”
他問得依舊紳士溫柔,可手上的動作卻一點都不收斂。
像揉搓小貓咪一樣,按揉着她的後頸。
孟年心口怦然。
思考的能力都被揉碎在他的親昵與溫柔裏。
“那,我就冒犯了。”
“好——”
半個音節吐出,剩下半個都被男人堵回了唇裏。
作者有話說:
打卡初吻,滴滴。
讓我們恭喜老男人終于把初吻交出去了,年年受過的委屈都會由葉叔叔讨回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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