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姜濃一身旗袍站在寒冷的門外, 纖細的頸下卻已經浮了層細汗。

還來不及上樓,就看着傅青淮将西裝外套扔給閻寧,交代句要酒, 修長淡漠的身影轉而消失在樓梯, 偌大華美的客廳也随之變得沒了聲響。

不同于粱澈愛八卦。

閻寧即便察覺到氣氛不對,也能面不改色地從酒櫃裏拿一瓶最烈的, 路過低頭走進來的姜濃, 步伐沉着從容給送上樓。

姜濃站在原地猶豫了會, 彎腰将細高跟鞋脫下, 光着腳往樓梯走。

恰好閻寧從書房送完酒出來,門還沒關嚴,透過暗光, 她看到傅青淮就坐在奢靡的真皮沙發處,骨節分明的指骨娴熟地将端正的領帶扯松,從薄薄的襯衣露出了鋒利輪廓,随即,拿起一本佛經在漫不經心地翻着玩。

四周安靜極了。

姜濃罰站似的,珍珠般的腳趾無意識蜷縮了下, 手指扶着門把遲遲未進去。

直到傅青淮長指翻了一頁佛經, 低淡的聲線跟着不輕不重地響起:“怎麽?十分鐘了還沒想好借口?”

被他直言點破, 姜濃不再裝聾作啞。

一路上從宴會廳回來,她就猜到這男人是動了肝火的,足音極輕走過去,看了圈也沒地方坐, 更不好繼續罰站似的晾在他面前。

如秋水般清透的眼眸輕眨, 暴露出了心思。

倒是讓傅青淮停下看佛經, 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下一步舉動。

姜濃垂下了卷翹的眼尾, 落在他西裝褲上:“可以坐麽?”

那聲音從雙唇問出來,又滑又軟的,竟能有種無辜感。

傅青淮将佛經随意扔在了遠處淺灰色地毯上,長指攥着她細嫩的腕骨拉近,在抱到人時,嗓音也低問她:“江南的水是怎麽養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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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濃睫毛被他熱息浸染得微微濕潤,略有點緊張扣緊了近在咫尺的男人襯衫領口,沒開始親之前,先啓唇柔聲說:“我跟溫禮則,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傅青淮眸色沉靜盯着她微低頭,似有點難以啓齒,習慣去咬唇。

挽起的絨花發簪被他不打招呼扯下,烏錦般的長發也一瞬間散下來,也襯得姜濃那張臉更小了,都沒他巴掌大:“不繼續說麽,今晚接下來就沒機會了。”

姜濃從他只言片語間的暧昧暗示裏,被激得一時沒多想就開口說:“他跟我養父姜岑有口頭約定的親事,沒經過我同意的。”

傅青淮聽她說,長指卻繼續徐徐往下,碰到她旗袍領子,就跟解自己領帶一般娴熟地去解開,滑如凝脂的脖頸逐漸露出來,很快姜濃被分散注意力時,又聽見他問:“你想嫁給溫禮則?”

她緊繃的後頸跟僵硬似的,半響,眼尾有點酸熱。

“想還是不想?”

傅青淮耐心有點喪失,長指修長,将她一顆顆系緊的衣領盤扣解的幹淨。

姜濃本能地覺得此刻被故意欺負了,捂着胸,想起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奈何傅青淮壓根沒打算放人,手掌扣着她腰側,憑借着身形高大的優勢,以一種強勢又不會傷害到她的方式,西裝褲薄涼的面料貼着她的膝上,壓着,越是反抗的話,倒是讓彼此頗有種厮磨的錯覺。

姜濃額頭貼緊真皮的沙發背,額頭出細小汗珠的緣故,滑過一道明顯的痕跡。

她呼吸不穩,感覺到男人冰冷的長指像折柳般撫弄自己,蜷起的指尖下意識揪緊他的襯衫,離的近,嗅到了股絲絲烈酒的香味:“傅青淮。”

明明做了過分的事,他倒是貼着她耳廓,說得很正經:“還不到時候,我不會酒後亂性。”

……

淩晨時分,窗外的夜色濃得像是墨汁染黑的,裏面有雪亮的燈光晃動,就襯得極寬

幅的透明玻璃像是面鏡子。

姜濃整個人恍惚被鏡子倒影了進去,被攝了魂魄,困在另一個世界。

不知過去多久,驀地從這場要命的旖旎中驚醒過來。

她聽到傅青淮語調極為冷靜,氣息卻熱烘烘的纏繞在她唇齒間說:“你與姓溫的這門親事,我會給你退了。”

姜濃擡臉去貼他棱角清晰的下颌線,聲音很輕:“嗯。”

随後,傅青淮又問了一句,使得她更加清醒的話:“今晚你怎麽會來參加這場晚宴?”

姜濃從事新聞行業,不會無端地出席大佬雲集的晚宴。

所以她編造的謊言,是騙不了眼前這個城府極深的男人,如實說的話,又比跟溫禮則的親事更難以啓齒。

她缺一筆巨額贊助費。

區區幾個字,卻極難說出口,靜了半響。

傅青淮長指依舊是冰冷的,将她濕垂黏在脖側的烏黑發絲拂去:“這麽難開口?”

姜濃抿了紅唇,不願意開這個口的原因無它。

只是她喜歡傅青淮是一件很純粹的事,無關攀附權貴,利益和任何目的性,下意識地不願意将感情的事,去跟這種金錢交易挂鈎。

何況她很清楚,連送她首飾品,都要強勢去控股珠寶公司的傅青淮。

絕對在聽見她缺錢時,會大大方方給一筆。

書房內沉默許久,連帶暧昧的氛圍都逐漸清冷下來。

傅青淮凝視着她似乎遇到了什麽難解的問題,柔和眉眼是皺起的,最後松了力度,懶散地坐在旁邊:“很晚了去睡吧。”

姜濃從沙發離開,精致白皙的腳下地,卻沒走:“你生我氣了?”

傅青淮唇畔有淡笑弧度,只是分不清是真是假,說的話也輕挑多一些:“在你這,我向來是美人至上主義,又怎麽會生你氣。”

姜濃對視着他,最終還是沒開口求人。

微微低頭,要将松垮滑至肩側的旗袍穿好,而傅青淮卻将身上襯衫扔給她:“穿這個。”

姜濃看他毫不避諱地裸着線條結實的性感胸膛,只是光偏暗,襯得膚色冷白又精致,其他地方,她也不敢亂看,指尖揪緊這件餘留體溫的襯衫,匆忙穿好便出去。

細碎的步聲徹底從近到遠消失,連門都給體貼關好。

傅青淮姿态懶散地靠在真皮沙發上很長時間,待那股邪火壓下,才起身,長指端起一旁玻璃杯晃動的烈酒,緩步站在了落地窗前。

看着無邊夜色,眉目似覆上寒霜般的冷冽,将烈酒一飲而盡。

姜濃逃回主卧的時候,恰好季如琢也打電話過來問她情況。

畢竟溫禮則今晚在京圈衆人的面先一步占了正牌名分,不知情的還好,知一點內情的,都跟看戲似的,饒有興致看傅青淮這種無悲無喜的男人也淪為這種下場。

尋了多年。

千挑萬選了個合心意的美人音,結果是別人家未過門的未婚妻。

她跑進寬敞明亮的浴室,沿着旁邊浴缸坐下,抿了抿紅色的唇:“他說會幫我退了這門親事。”

至于怎麽退,姜濃沒有問到底。

季如琢那邊語調溫和道:“濃濃,你真想好了不按部就班的回聯播組?”

“我回不去的。”姜濃輕聲說,指甲無意識地去刮襯衫上的一枚精致紐扣,眼下的局勢比誰都看得通透。當初姜岑不僅是因病退隐,還有一點是他即便拖着病體守在這個位子上不退,也無法熬到姜湛羽翼豐滿時。

所以姜岑選擇退下來養老。

但是呢,又跟溫禮則那邊徹底捆綁在了一起,有名無權地當任起溫氏集團的副總職位。

自古以來聯姻是最能穩固雙方利益的,姜岑怕

往後十年、乃至二十年後,溫禮則會不在念昔日這點舊情,從而把她嫁過去,為兒子鋪路是最保險的方法。

……

姜濃太了解自己身處什麽困境,下垂的眼睫毛劃過微弱波動:“如琢,岑叔将我從聯播組調離出去,無非就是不願讓不聽從安排的我太出名,所以我沒有想回去。”

只有在新聞臺另謀一條生路出來,才能徹底掌握自己處處受人掣肘的命運。

季如琢沉默了半響,說:“商樂行那邊的贊助,我會替你打聽情況。”

除去商樂行外,姜濃還有臺裏經常合作的兩名贊助商聯系方式。

她約了一位下周末吃晚餐,接下來這幾日忙,經常都會忘記回山頂別墅,有時人累倦起來,迷迷糊糊的憑着身體記憶回到還沒有退租的公寓。

剛進門,看到空蕩蕩的冷清客廳,才記起沒住這了。

姜濃也不想來回折騰,就從櫃子裏翻出幹淨的被單,往身上一裹就躺在了單人沙發上睡。

只是睡之前,忘了問下商樂行那邊贊助情況。

同一時間,瀝城的頂級溫泉會所內燈火通明,三樓被包場,客人喜靜也不讓閑雜人等輕易踏入。

奢華寬敞的包廂內。

閻寧邁步進來,對雕花檀木屏風後的男人:“傅總,溫禮則已經在偏廳久等三個多小時了,又問了,您何時現身。”

傅青淮連眼皮都沒擡,姿态怠懶地靠坐在沙發上,修長的骨節在冷光下異常精致寒涼,正漫不經心地翻着一份薄薄的招商策劃書。

所寫之人,便是姜濃。

旁邊商樂行品着酒,饒有興致地看着杯裏薄酒微漾,他聽了閻寧這話倒是笑。

顯然某人肝火旺,故意要讓溫禮則喝一晚的冷茶。

“三哥。”

商樂行很是好奇,眼尾優雅上翹的瑞鳳眼浮着笑:“這筆贊助費,我給還是不給?”

傅青淮将這份招商書不輕不重的扔在茶幾上,微微側眸,視線不疾不徐的落了過去:

“還用我教你?”

随即就讓商樂行自個琢磨,長指扣好精致的袖扣從沙發起身,不再言語地往包廂外走。

商樂行看了看傅青淮離去的背影,心知他這是去奪人婚事了,也沒跟去湊熱鬧。

那雙瑞鳳眼的餘光,恰好掃到招商書旁邊的玻璃盒,盒裏有水和一只平平無奇的白玉蝸牛,指了指問:“這小東西是什麽?”

回答這話的。

是在窗邊搗鼓香爐玩的燕杭:“蝸牛啊,財神爺不認識?”

商樂行想問的是,他三哥什麽時候從林園散養珍稀野生動物,變成圈養蝸牛了?

這年頭寵物的門檻都這麽低嗎?

随即十分挑剔地看了眼燕杭。

哦,還養了只纨绔鳥。

可惜燕杭沒讀懂這位商界傳奇大佬的眼神,以為他稀罕上了,轉着尾戒提醒道:“這蝸牛傅青淮肯定不會割愛,是仙子妹妹的。”

商樂行敏銳地捕捉到了點兒不尋常氣息,問:“三哥跟姜濃私下鬧變扭了?”

他從燕杭挑起嘴角的似笑非笑弧度就瞧出了答案,端起桌上的紅酒嘗了口,幾秒後,出言吩咐身邊秘書:“去給姜濃回個準信,節目贊助費的事我不投了,讓她去找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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