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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來酒店之前,沈洐先回了一趟沈家的宅院,從他好侄兒手上,拿到了份關于姜濃出生起的所有詳細資料。
知道她是解宜夏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也是他在這個世間的唯一血脈。
程斯成怕他激動傷了自個,趕緊将桌上的陶瓷擺件都收了起來,用心良苦地在旁邊勸:“家主說了,九叔您這身子不能再受刺激,這才沒把姜濃的事跟您透露。”
沈洐失明的眼睛尤為的黑,如今異常發紅:“繼續念。”
他看不了那份資料,是靠程斯成一頁頁的讀:“解宜夏過世後,解家人沒養她幾年,就把她送了一戶人家……”
姜濃的成長經歷很容易調查,憑着沈家的勢力,就連她養父曾經利欲熏心,想把她拿去聯姻,都被查出個一清二楚。
“這孩子。”沈洐胸膛就跟裂開似的疼,這種痛楚,連帶蔓延到喉嚨,也使得他的嗓子一度的發啞:“她孤苦伶仃只能寄養在別人家,一定受了很多苦。”
解宜夏死了。
這給了沈洐致命的打擊,也是為何沈家遲遲不敢告訴他真相的原因。
好在程斯成事先被家主點過,強調着姜濃的存在:“九叔,你千萬要保重身體,想想女兒,您要有什麽閃失的話,她就真沒親人護着了。”
為了女兒。
沈洐擡起頭,燈光無聲地灑落在他面容上,半敞着的襯衣領子隐露的修長脖頸蜿蜒到鎖骨,皮膚表層都跟徹底沒了半分顏色,是灰白的。
程斯成看他這副空洞地盯着一處的恍神模樣,眼眶也跟着發燙:“九叔,解宜夏沒等到你,你不能讓姜濃也等不到你。”
他不想讓姜濃等。
沈洐趕來到酒店,又遲遲不敢上去,怕吓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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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如願守到了人,他才驚覺自己在姜濃面前是個無身份的人,哪怕只是想送她去機場一程,都是過度奢求。
話聲落地後。
姜濃微微垂下眼,細微察覺到這位盲人紳士袖口的紐扣系錯了,不符他在外一絲不茍的精致做派,像是趕着出門,又無人幫他打理。
這時傅青淮也走了過來,比起她的茫然,他就顯得從容不迫許多,單手虛摟着她肩膀說:“我們不去機場,坐私人飛機走。”
沈洐循着聲,緩緩側過臉。
同時程斯成在旁邊低聲提醒:“九叔,這位是姜小姐的新婚丈夫,傅氏的家主傅青淮。”
姜濃隐隐約約覺得氣氛不太對,直到遠處,酒店的經理認出了坐在沙發上的人,熱情地喊了聲:“沈洐先生。”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迷霧被人撥開,所有發生的事都有跡可循了。
他姓沈。
這個姓讓姜濃透不上氣,腳踩着細細高跟鞋,下意識往後退。
傅青淮溫柔的抱住她,眼神透着關切。
姜濃微低下頭,盡可能是掩蓋了自己波動的情緒:“飛機來了吧,我們該走了。”
她要走,遲一秒都不行,轉身就朝電梯方向去。
“姜——”程斯成原是想去追的,卻被沈洐攔了下來,他苦笑:“我吓着孩子了。”
私人飛機沒有外人,空調的冷氣開到适溫的程度。
姜濃覺得冷,問秘書要了毯子裹在肩膀,烏錦的長發披散下,恰好擋住了一大半她清麗的臉,傅青淮坐到旁邊來,給她喝水也喝,就是不太愛說話。
沉靜了會。
有些事不用挑明,傅青淮看着她垂落的睫尖隐約閃着細碎的淚,他握着杯子,最終放在一旁,手臂去抱她:“哭出來會好受些。”
姜濃先前将那封沈家寫的信毀了,就沒抱有認親的念想。
她以為,這輩子跟素未謀面的親生父親不會有相見的一天了。
傅青淮安撫她的話,就如同把她壓抑已久的情緒打開了缺口,姜濃忽然覺得眼眶很燙,剔透的淚珠晃了一圈兒,終于沿着眼尾直直砸了下來。
起先只是将臉埋在傅青淮胸膛前,淚水滾燙,頃刻間就把他襯衫給浸透了。
這哭的勁兒,像是要把喝進去的水,重新給哭出來,後面就變成泣不成聲,嗓子都發了啞:“三哥,沈洐就是我父親對嗎。”
她不是旁人口中那個父不詳的可憐孤兒,她也有親生父親的。
傅青淮是料到姜濃得哭一回,手掌輕輕拍着她顫抖的肩膀:“沈洐是你的父親,當年一場陰差陽錯的誤會,他并不知你的母親離世,也不知你的出生。”
“濃濃,沈洐沒有不要你。”
傅青淮的這句話,讓姜濃眼淚一滴滴地又落在了襯衫上,哭到沒了力氣。
飛機上的秘書們都不敢窺探,除了她哭聲外,四處都是安靜的。
傅青淮怕她身體嚴重缺水,過程中,又喂了幾次水。
姜濃哭累了就趴在他懷裏睡,許是情緒激動所知,額頭還有點低燒了起來,暈沉沉的,偶爾抽泣幾聲。
等回到瀝城,外面的天色已經全暗,路燈一盞盞的亮起,他沒有回山頂別墅,抱着姜濃先去傅家老宅,找了家庭醫生過來。
姜濃被放在蓬松的被子裏,後背貼着柔軟的被單,很絲滑,被褪去了長裙,換上了舒适的睡衣。
很快醫生就來了。
找的是老中醫,傅青淮是想給她開一副鎮定情緒的藥,喝了好捂着被子出會汗,就容易退燒。
他就在外面守着,修長的身影走到茶桌旁,伸手去到一盞冷茶緩下喉嚨間的幹燥,誰知還未喝,只見老中醫走了出來,眼底略有喜色:“這藥開不了。”
傅青淮皺起眉頭,淡聲問:“為何?”
老中醫笑:“孕婦最好別碰藥,這對胎兒不好。”
随即,又解釋了番姜濃哭出來的低燒是因為懷孕一個多月的敏感體質所影響的,孕婦本身體溫就偏高些,只要多喝點熱水,捂一捂汗就好。
這段話的每個字都清晰入耳,偏傅青淮就跟沒反應似的,連情緒都從俊美的面容上消失的一幹二淨,連那口茶都忘喝了。
夜間十點過半。
姜濃低燒了一回,醒來時衣服都是汗,烏黑的發絲也黏在額頭,襯着臉白,略有些難受去扯了扯衣領,很快就有人替她解了紐扣。
等身體緩過來了些,她才疲倦地睜開眼,借着朦胧的光,看到是傅青淮。
“餓不餓?”
傅青淮拿棉質的白毛巾給她擦掉精致鎖骨的汗珠,嗓音低柔的不像話,不知為何,姜濃覺得他整個人冷靜異常,做什麽事跟護着易碎品似的,護着她。
姜濃情緒發洩完,就沒了先前那股子激動了。
借着男人修長的手腕坐起身,提到餓,肚子還真被勾起了饞意,本來想下地去吃點東西,結果傅青淮兩指摁着她的肩膀:“你坐着。”
他起身去外頭将暖胃的粥端進來,讓她就坐在床上吃。
姜濃聞着誘人的香味,擡起還有些紅的眼皮,又有點好笑:“三哥,我又不是坐月子。”
傅青淮這架勢,就差沒有親力親為的伺候了。
而聽到她這一聲調侃,他俯低着臉,在朦胧暗黃的光暈下,蜻蜓點水似的親了她唇角一口,沉靜的神色倒是未變,語調低低沉沉的說:“九個月後,就能坐了。”
“啊?”
姜濃白皙的指尖捧着碗,不燙,恰到好處的溫着她肌膚,猝不及防聽到他這話,表情是懵圈的,還沒反應過來話裏的意思。
傅青淮修長精致的手掌探入被子,摸索着,順着還很纖細的腰線找到了軟軟的肚皮,不敢太用力,他在笑,喉結緩緩滾動出的嗓音卻是淡啞的:“這孩子,倒是不打招呼就投到我們家來了。”
姜濃差點沒把碗摔掉,指尖用力握着,透着一絲不敢相信的情緒:“真的?”
“三哥什麽時候騙過你。”傅青淮低頭,貼着她退燒的微涼額頭,眼底的笑意像是感染到了她,兩人一起笑,低聲說:“濃濃有寶寶了。”
姜濃呼吸稍重,仿佛在做美夢。
傅青淮不停地親吻她:“有寶寶了,也有爸爸了。”
上天似乎憐惜她前半生如浮萍一般活得孤苦坎坷……
如今将虧欠她的。
都一樣一樣的,歸還回來了。
姜濃意外發現懷孕這事,照傅青淮的意思,未瞞三個月先不公布。
所以近乎沒人知道,老宅這邊都是瞞着的,而老中醫得了叮囑,自然也不會往外說。
剛好她也不想搞特殊待遇,還想繼續回到新聞臺正常工作,次日,就帶着采訪好的文件資料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到了中午,姜濃就沒有跟團隊的人一起去食堂吃飯了。
傅青淮親自來給她送營養餐,幾乎一出現在臺裏,就差點引起史無前例的轟動。
姜濃只好把辦公室的門鎖上,松了口氣似的,白皙的手指扶了扶額頭:“我還以為,你會讓粱澈送上來,怎麽都不事先說一聲?”
早該料想會引起轟動的,她下樓去拿也一樣。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傅青淮俊美的臉龐神色看上去極為賞心悅目,慢條斯理的将孕婦該補充營養的餐飯拿了出來,連筷子都擦好,就擱在她的手邊。
半響,等她開動,才溫聲說:“是三哥有私心,想看看你。”
姜濃吃了塊滑嫩的魚肉,心想也就幾個小時沒見而已,早上還是他送自己上班的。
傅青淮似看破她內心想法,笑了笑:“你不懂三哥此刻心情。”
他如今是恨不得将姜濃當眼珠子一樣護着了,得時刻見了才安心,索性覺得這辦公室的椅子坐着不錯,也懶得起身走了。
姜濃被他注視着吃完營養餐,拿玻璃杯的溫水小口的潤喉,明明水是無味的,卻硬是被她喝出了一絲絲的甜味來了。
過了會,傅青淮收起餐盒,說不走,卻無奈還有事在身。
他又去親姜濃,薄唇覆在她耳垂磨了下:“沈洐來瀝城了,往老宅送了一份給你備下的嫁妝,三哥瞧着,這是把江城一半的金銀珠寶都搬來了。”
姜濃沒說話,繼而被他手掌溫柔的揉了揉腦袋:“見與不見,濃濃說了算。”
畢竟沈家沒養過她一日,這門親就算鐵了心不認,也無人能說她半句。
傅青淮走後,辦公室很久都沒有人再進來。
姜濃獨自坐在辦公椅,指尖一遍遍地轉動着腕間的玉镯,逐漸将糟亂的心也平靜下來,等冬至來敲門,她才回過神,扶着桌沿角慢慢起身。
冬至說:“姜主播,節目要開始錄制了。”
姜濃微微垂下眼睫,很淡的應了聲。
她先去錄制節目,全程雖沒有出差錯,卻有一絲異樣反應的情緒,讓病好複工的梅時雨給敏銳察覺了出來,到底是做搭檔的,一眼就看出姜濃的不對勁。
等結束後,兩人并肩走出演播廳。
梅時雨将寶藍色領帶解了,随意往褲袋裏塞進去,語調懶洋洋的問:“江城這個地名有瘟疫麽,你不會也病了吧?”
姜濃能談心的人不多,這時候她不願去勞累在醫院治療的季如琢,讓他病着,還為自己的事繼續操心。
而細想下,似乎也只有梅時雨能說幾句了,她想了想說:“如果你有個失散多年的親生父親,想回來認親,你認嗎?”
梅時雨不帶猶豫地,直接告訴她答案:“認啊,誰不希望多一個爹護着呢。”
姜濃一時沒說話,垂落的目光看向落地窗外的模糊街景。
梅時雨被勾起幾分好奇心,湊近了些,又保持着潔癖的安全距離問:“該不會是你失散多年的親爹,找上門了吧?”
姜濃緩緩點了頭,沒有故作玄虛:“嗯。”
“你捉摸不準該不該認?”梅時雨看出她猶豫的表情,難得一見會出現在姜濃這種美人臉上,多看兩眼,他微挑着眉說:“沒壞處就認呗,這血脈相連的親情啊是最最斷不了的,将來你有了孩子,當了媽,就懂了。”
姜濃默默地想,她還真快當媽了。
梅時雨又說:“你糾結了哦,就是想認了。”
姜濃似被點醒了一般,表情愣怔幾許,繼而才淡淡的笑了。
是啊,還是局外人看得通透,她何必苦惱着,做不出決策。
等回到辦公室,姜濃從抽屜拿出手機,給傅青淮撥打了一通電話,她屏住微顫的呼吸聲,抿着唇說:“三哥,老宅裏的那些嫁妝收下吧。”
傅青淮靜默幾秒,重複問她:“不還了?”
姜濃懶綿綿靠在桌前,秋水似的眼看着百葉窗外的淺淡月光,不由地将手覆在還沒顯懷的肚子上,心定了下來,這回不再糾結,語氣透着堅定:
“不還了。”
我大概是勤奮羊吧。
今天退成低燒了,喉嚨跟吞了刀片一樣疼,不知道會不會複發,趁着能寫就多寫點,希望別燒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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