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雲離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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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春節的日子裏，很多人都過來小賣鋪買東西，貨架上的東西不停的被放上去又取下來，程欣忙得不可開交，陳安悅也在收銀臺不停的記着賬目。

“媽，這個橘子味的大飲料沒了！”程欣在貨架後喊着。

陳安悅從收銀機的屏幕上擡起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好，記着了！明天去進貨。”

程欣清點了一下貨架，将能上架的上架後，走出了貨架，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有些疲累的将放在收銀臺後面的板凳拿了出來，靠着收銀臺坐了下來。

現在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屋外灰蒙蒙的一片。

程欣轉頭看了一會挂在門口的那個紅燈籠，淡紅色的燈光落在了地上，形成了一片緋紅的光斑，黃色的流蘇如同往年一般，在寒冷的風裏輕輕的擺動着。

程欣突然就想到了江雲善，上一年那個會帶着自己玩仙女棒，會為她整理圍巾的人。

屋內閃亮的燈光和屋外暗淡的光給了程欣一種錯覺，就好像江雲善還在理川鎮，下一秒就會從夜色裏走出來一般。

屋外還有其他孩子正在玩鞭炮的聲音，此起彼伏的拉回了程欣妄想。

程欣靠在收銀臺上，對着還在記賬本的陳安悅說：“媽，今年這年怎麽過？”

陳安悅有些疑惑，她探出頭看了一眼靠在收銀臺邊的程欣，“嗯？和以前一樣過啊。”

“不是啊，以前不都是和王阿姨一家過的嗎？”

陳安悅一下就聽出了程欣的話外之音，這小孩是想她哥了。

“怎麽？和你媽過不行？”陳安悅放下手中的筆，調侃道。

“當然行了，只不過覺得沒那麽熱鬧了。”程欣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近乎是以氣音跑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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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安悅知道程欣想着那些與王晚禾他們一起過年的日子。

可現在人家搬走了，哪裏還能一起過年啊，程欣感到有些失落也是正常的。

她用手敲了敲程欣耳邊的收銀臺，清脆的聲音一下子就趕走了程欣的困意，她擡起頭看向了低着眼眸正在盯着自己的陳安悅。

“那等會打個電話過去道個新年？”陳安悅笑意盈盈，眼底如棉花一樣柔成了一片。

程欣思索了一下後，點頭贊同。

“那過年的時候和你媽一起包餃子，我這次給你和各種顏色的面皮，行不行？”

聽到餃子後，程欣亮眼都放出了光，她咧嘴笑了起來，“行啊，我要吃十個！”

陳安悅格外寵溺地摸了摸程欣的頭，笑得更歡了，“都給咱們欣欣吃。”

兩人的笑聲不大，差不多都被屋外不停響起的鞭炮聲給壓了下去，可在這灰蒙蒙的日子裏，屋外的燈依舊亮着，如往常一般的那樣。

這日子倒也惬意，兩人的日子雖然忙碌，但也充實到讓她們覺得兩個人一直就這樣也行。

＊

江雲善十八歲後，在北德過得第一個年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連晚飯都沒出來，任憑王晚禾和江駱飛怎麽叫也不理人。

客廳裏的晚會還在演着小品，可能正好是到了笑點，電視機裏面傳來了觀衆的笑聲。

江駱飛站在江雲善的房間門前，氣不打一出來，叫了幾聲仍然沒有回應後，他忍無可忍拿出備用鑰匙，将門給打開了。

他的聲音很大，從門鎖被扭開的那一瞬間，從門縫裏就傳了進來。

“江雲善！你想幹嘛，聽不見我們叫你？”江駱飛怒火很足，眸子深深的，緊盯着坐在書桌前的江雲善。

房間沒有開燈，僅有的光源是從門縫裏跑進來的燈光和江雲善面前打開的電腦。

電腦屏幕慘白的光映在江雲善的臉上，他眸子微垂，表情沒有過多的變化。

見他沒有反應，江駱飛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去，将江雲善的電腦給合上了。

“今天除夕，你知道嗎？”屋裏一瞬間陷入黑暗，光源被掐斷，連客廳的光都因為江駱飛背對着，江雲善完全看不清楚。

兩人無聲的對峙了一會後，江雲善在黑暗中嘆了口氣，這聲音很小，直接被客廳電視機裏傳來的笑聲給淹沒。

“我知道。”江雲善的聲音平靜的響起後，被重新打開的電腦又發出了光亮。

“除夕嘛，是個好日子。”他繼續說道，“所以呢？這就是我親爸關我電腦，毀我作業的理由？”

“你還知道我是你親爸，在門外叫你吃飯聽不到？一直關在房子裏你想和誰賭氣？”江駱飛語氣不善，聲音卻低了幾分，帶着對江雲善的指責。

江雲善不緊不慢的在鍵盤上輸入着登錄密碼，藍色的頁面等了一會後變成了白色。

點進去自己的文檔後，江雲善哂笑道，“我要是賭氣，我就住學校了。”

“那你出去吃飯！”

“說了，趕作業呢。”他語氣格外随意，随意的讓接受者覺得他在嘲諷。

“吃頓飯要不了你多少時間，快點！”江駱飛敲了敲江雲善的桌子，指關節敲擊桌子的聲音本不大，卻又因為兩人隔得近，江雲善聽得很清楚。

“……”江雲善沉默着将剛剛被退出去的文件找回來，慢悠悠的保存，然後幽幽的開口道，“少人。”

“什麽？”江駱飛盯着江雲善的動作看着，這讓他剛說的話有些沒聽清楚。

“我說少人。”江雲善轉過身，借着電腦的光看到了那個有些看不清臉的人。

他聲音低沉，像是努力壓抑着內心的情感。

“少誰？”江駱飛有些疑惑的問道，他本就沒那麽容易生氣，和江雲善說了幾句話後，根本就沒什麽脾氣了。

江雲善沒有回他，只是自顧自的點開了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還有三個小時零點，他心裏默念了一句。

他從不相信什麽天注定，又或是神的傳說，可今天，他竟然想向神許個願，希望理川鎮的小孩和她媽媽一起過個好年。

江雲善起身，将電腦的亮度又調低了一點，他笑了一聲，“沒少誰，吃飯去吧。”

＊

鬼知道程欣是怎麽背着江雲善買的一堆書去到學校的，她那個行李箱本就有些破舊了，現在在裏面放上幾本書後，這重量在上大巴車的時候都狠狠地撞了一下階梯。

程欣書包裏不僅有寒假作業，教科書，還有江雲善送的的五三。

她來到學校的時候，什麽也沒想，直接将書包扔在了教室裏，那一刻猶如得到了釋放一般，程欣沉沉的呼了一口氣。

這天氣還很冷，就算程欣穿着冬季校服，還可以被風吹得縮了縮脖子。

但就在程欣從汽車站走到學校教學樓的這一段距離，卻讓她出了一身汗，額角也有細汗滲出。

這條路，加上這幾本重得要人命的書，簡直就是絕配。

程欣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後，将冬季校服的拉鏈解開了，簡單收拾一下座位後，拖着行李箱就打算往宿舍走去。

剛出教室後門，童珊珊就叫住了程欣，“欣欣！等等我，我們一起走啊。”

程欣轉過頭，看到了那個滿臉笑容的女孩，她笑起來很甜，讓程欣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來。

“好。”

童珊珊放下書包後，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到了程欣的身側，兩人并肩在走廊走了一截後，走進了校園大道。

“寒假都玩了些什麽？”童珊珊好奇的問道。

“和數學交了朋友後，和它玩了幾天，發現兩人性格不合，絕交了。”程欣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童珊珊微愣了一下後，算是将程欣的話消化了，不由得彎着眼角笑了起來，“不會吧，數學真是太不友好了，欣欣這麽好的人，怎麽能合不來呢？”

她的笑聲清潤，程欣看着她，嘴角也勾了起來。

“這就說不準了，可能是它的朋友太多了，不差我一個？”程欣假裝思考，可語氣裏全是笑意。

“沒事，現在的你它愛答不理，以後的你它高攀不起。”

兩人一齊笑出了聲，校園大道上人來人往，有三五成群的，也有獨自一人拖着行李箱的。

程欣看着這一幕，突然想起了剛開學的那天，江雲善幫她拖着行李箱，給她帶路的場景。

她覺得自己是有些幸運的，畢竟，這次也不是一個人，身旁陪着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接近黃昏的陽光傾瀉而下，為這條大道留下了一條長長的金色河流，行人在這上面走着，沐浴着最幹淨，最溫暖，又最讓人向往的陽光。

“你寒假玩了些什麽？”程欣看了一眼挂在天邊的黃色圓餅後将視線收了回來，向童珊珊問了一句。

“我玩得可多了，”童珊珊激動的說着，“我爸媽帶我去了懷南，那裏有一個海洋館，好大好壯觀！”

“我還去看了一眼那個懷南大學，真的太漂亮了，我決定我要考那裏了！”

童珊珊的語氣裏全是向往，程欣慢步走在童珊珊身側，靜靜的聽着她的寒假之旅。

就好像聽到別人分享，自己也可以去一樣。

“懷南大學是不是重本啊？”程欣見她說完後，輕輕的問了一句。

“是的，那裏的建築是真的好看，”童珊珊擡起手，揮了一下表示強調，繼續說到，“我原本以為漢宜一中已經很好看了，沒想到在懷南那裏，漢宜一中的設計完全算不上什麽。”

“是嗎？說得我也想去看看了。”

“那就去啊，欣欣，和我一起考去那裏吧。”

童珊珊握住了程欣的手，拉住她，停下了腳上的步子，她握得很緊，原本還帶着笑意的臉變成了一副嚴肅的樣子。

程欣愣了一下，她将視線落在了被童珊珊緊緊握住的手後，微微擡頭對上了童珊珊的目光。

眼前的女孩眼神充滿了堅定，又帶着期望。

程欣突然覺得這一刻過于正經了，她笑了起來，松開了拖着行李箱的手，她反握住了童珊珊，“那可是重本，我這成績怎麽可能？”

她的話很随意，像是一點也不在意般，卻又在眼神了透露出了無法掩蓋的渴望。

“不過，我可以監督你。”

“不行，我也要監督你，懷南大學就是偏文的一個大學，你和我一起定個目标，慢慢來！”童珊珊知道程欣在想着什麽，分科後程欣的成績很好，就算數學拉垮的厲害，她依舊穩居班級前十。

只要數學上去了，程欣甚至可以和童珊珊搶一搶第一。

“你以後想做什麽工作？”童珊珊問道，兩人一齊朝着宿舍走去。

“當個會計？不知道。”程欣搖了搖頭，她想為陳安悅多分擔一點，她一個人為了這個家不知付出了多少。

說多了還是錢的問題，程欣覺得這個問題既敷衍又真實的讓人無法忽視。

因為錢的問題，程岳離開了這個家，又因為錢，陳安悅不得不起早貪黑的操心着那個小賣鋪。

可好笑的是，程欣都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

“那和我一起當個編輯吧。”童珊珊笑着提議。

“這怎麽行？說過要在你手底下工作的，怎麽能搶你飯碗？”

“認真點，我講真的。”童珊珊收起臉上的笑容，轉頭看向了程欣。

兩人站在宿舍樓下，身邊陸陸續續的有一些人走了進去，微風悄然吹過，兩人的頭發都被輕輕的吹動。

程欣看着她，心裏突然湧起了一股暖流，童珊珊這個人啊，真的太好了，總是能給她帶來突然又長久的溫暖。

“我想去北德。”程欣喃喃道。

“是因為你哥嗎？”

程欣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的往前走去。

“那我們一起！”童珊珊追上去，快速滑動的行李箱輪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我沖懷南，你沖北德。”

程欣勉強的笑了一下，她根本就不覺得自己可以考去北德，這個目标只不過是一場誤入的夢罷了。

“行，只不過當編輯不可能了，我要去學商。”

童珊珊愣了一下，轉而笑了起來，“你是不是掉錢眼了？那到時候你發財了可要記得資助我這個小編輯。”

程欣打趣道，“說什麽呢？你還會愁沒錢啊。”

“說不定嘛，我先在你這裏挂個名額。”

“那行，給你挂着，到時候找你養我。”

兩人在小打小鬧中上了樓梯，現在住在三樓後，不用再像以前一樣爬上四樓，這倒是讓程欣少廢了很多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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