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雲離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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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雲善站在廣播室裏，盯着眼前正在對着話筒講話的李行之，面如死灰。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李行之成為了高中部的主任時，他總是喜歡在星期三的第七節 課給高中的同學們開廣播會。

除了例行的宣講一些新時代新精神，更多的時候是鼓勵同學們好好學習，銳意進取，同時也要注重勞逸結合。

很巧，今天正是星期三，更巧的是主題就是學習方法，更更巧的是，江雲善被李行之抓住了。

“今天，我們請來了你們已經畢業的學長，來給你們分享學習的經驗。”李行之的笑意就算是隔着話筒，也沒有絲毫的減弱。

“……”江雲善用行動拒絕着李行之的邀請，他站在原地沒有要去說話的意思。

見江雲善沒有上前的意思，李行之從他身後輕輕推了他一把，江雲善踉跄了一步，正好到了話筒前。

聽見廣播裏好一段時間沒有聲音，坐在講臺上監督紀律的劉孟謝擡起了頭，有些疑惑的朝着廣播看了一眼。

以為是班上的廣播又壞了，他認真的聽了一下後，在發現隔壁班也沒有聲音，又低下頭去寫試卷了。

江雲善內心掙紮了一會後，似是覺得周圍的人目光太灼熱了，他有些不适地咳了一聲，像是妥協般的對着話筒說了一句：“同學們好。”

這聲音有些猶豫，又顯得無比懶散。

程欣的心沒有預兆的漏了一拍，她猛地擡起頭，看向了那個方形的廣播器。

這聲音太熟悉了，更何況，他們已經打過無數次電話，江雲善的聲音，已經到了程欣無論如何也不會認錯的地步。

她握着筆的手有些顫抖，心跳的很快，一種無法掩飾的震撼與慌亂在筆下的字上顯露出來。

程欣瞪大了眼睛，呼吸很沉重的看着那個廣播，好似透過這個方盒，她真的能看到那個站在廣播室裏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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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榮幸為你們分享一下學習經驗。”他的聲音慢慢的響起，如清泉一般，在程欣的心頭一圈一圈的蕩漾，一次又一次的碰撞着程欣。

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種眩暈感，她知道，這是低血糖又犯了，她從口袋裏拿出一顆糖，兩只手不停的扯拽也沒能打開那個脆弱的包裝紙。

手抖得厲害，讓程欣連拿着那顆糖的力量都沒有了，可腦袋裏隐隐而來的眩暈感愈發嚴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些微平靜下來後，她拆開了那個糖紙。

糖的甜味在舌尖蔓延，慢慢的充滿了整個口腔，程欣低着頭，雙手握成了拳，她的難以置信，她的一次又一次的試探，在這一刻，透過那個廣播實現了。

李行之在廣播裏說的請來了。

那麽江雲善一定回來了，現在正在廣播室站着。

“我是你們的學長，江雲善。”

江雲善啊，他真的來了，程欣眼前模糊了起來，嘴裏的甜味還沒散去，卻讓她感覺到了一股無來由的苦味。

一顆豆大的眼淚滴落在了程欣的手背，她一愣，像是完全決堤了般，眼淚不停的往下落。

抽泣的聲音被用力的壓住了，可在安靜的教室裏，這聲音在廣播裏的聲音落下後，顯得格外清晰。

童珊珊輕柔的拍了拍程欣的背，拿出紙巾為她擦着臉上的淚水，她沒有多問，只是默默地陪着。

她向講臺上的人示意了一下，帶着程欣走出了教室。

劉孟謝看了一眼，沉默的轉動手上的筆，猶豫了一下後，朝着班上說：“你們保持安靜，繼續聽廣播。”

說完就走出了教室，在劉孟謝走出教室的一瞬間，教室裏就傳出來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內容無非就是程欣為什麽哭。

薛向梓坐在前排，将背靠在了椅背上，她微微垂眸，聽着周圍的動靜。

在等了好一會這聲音依舊沒有壓下來的情況下，忍無可忍，她抱着雙臂，聲音裏帶着怒火，“保持安靜不懂嗎？還是想着要誰來教教？”

此話一說，班上的議論聲一瞬間被掐滅，薛向梓是分班後李行之選的紀律委員，一直以她有些刺人的氣焰管着班上的紀律。

并且效果極好。

＊

教室外，童珊珊帶着程欣走出了教學樓，劉孟謝趕上來，想着來詢問一下情況，“童珊珊，程欣這裏，要不要和老班說一下？”

童珊珊将視線從程欣身上挪開，然後看向了劉孟謝，這個班長，總是那麽的盡責。

“沒事，我在這陪着她呢。”

“好，那你好好安慰一下她，還有就是別帶她走太遠。”

說完，劉孟謝撓了撓頭，轉身回到了教室。

童珊珊手上拿着的紙已經被淚水沾濕了，她無奈的看了一眼，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程欣還在掉落的眼淚。

“欣欣，等下去見見你哥嗎？”她的聲音很柔，在這燥熱不堪的下午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童珊珊帶着程欣來到了游廊，找了一個幹淨的地方坐了下來，她知道，哭得很傷心的人，與其說些安慰的話，還不如無聲的陪着。

眼淚可能是很好的承載品，它能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一并帶出來。

游廊外也有一個廣播，在這金色的黃昏裏，裏面的的聲音不停地說着，呼吸很均勻，言語裏也很從容。

程欣有些懷念的聽着，眼裏的淚水也沒有再跑出來了，她突然想起了高一開學典禮上，江雲善也如這般，講着話。

那時的少年光鮮亮麗，程欣想了一下，覺得可以形容那一幕的，僅有一句了：

他如同遺落的神明，站在高臺之上，将光灑下世界萬物。

程欣呼吸聲漸漸平穩，她低垂着眼眸，聽着廣播裏的話，她很久沒聽過廣播了，因為裏面總是李行之發的雞湯。

可現在，就算是發的一碗濃到發鹹的湯，程欣也想把它熬完。

她想了很久的人，和她的距離僅僅只有這一棟樓了。

“好了，就這樣吧，學習是自己的事，我見過一個數學笨蛋也可以慢慢翻身，所以，相信自己。”江雲善的聲音淡淡的，在說完後，隐隐而來的嘆息聲，被廣播放大了一些，傳入程欣的耳朵裏，缱倦的讓她心裏癢癢的。

“好了，欣欣，去見他嗎？”童珊珊笑着問道。

程欣沒有做出回應，只是沉默的盯着地面，風吹動着游廊周圍的青竿竹，竹葉沙沙的聲音不停的掃去耳廓，讓人感覺這一刻無比的悠閑清淨。

可程欣知道，胸腔裏不停碰撞着的那顆心，從江雲善的聲音響起的那一瞬間，就沒停下過了。

“不去。”程欣擡起頭，透過竹葉的縫隙看向了那片天空，紅得讓人震撼的顏色落在了程欣的眼底。

她不知道和江雲善見面後說些什麽，這人明明沒給回來的期限，今天卻突然過來了，怎麽可能讓程欣去見他呢？難道不應該是江雲善跑過來嗎？

“真不去了？”童珊珊有些驚訝的看可一眼程欣，然後将目光投向了程欣看着的天空，“你不想見他？”

程欣賭着氣，用力吸了吸鼻子後收回目光，起身朝着游廊出口走去，“不想。”

童珊珊嘆了口氣，笑着跟了上去，原本還在外圍的風跑了進來，直接沖着兩人撲來，帶起了兩人的發絲。

這風完全沒有了中午的氣焰，吹在程欣還有些濕潤的臉上，帶來了一片涼意。

兩人慢步走在教學樓裏的時候，下課鈴突然響了起來。

現在是幹飯時間，為了去搶飯，同學們蜂擁而出，導致剛踩了幾階樓梯的程欣和童珊珊被擠在了樓梯的拐角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童珊珊看着眼前烏泱泱的人頭，嘆了一口氣，“既然不去見江雲善，我們可以去吃飯來着。”

程欣看了一眼人群，一股熱浪騰空而起，程欣又往後退了一點，直接背靠着牆了。

她狠狠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童珊珊的話。

可現在完全沒有辦法，人群太瘋狂了，程欣只能躲在角落裏尋求暫時的安全。

原本就有些昏暗的樓梯，突然一下暗得更深了，程欣察覺到了這樣的變化，将低着的頭擡了起來。

一個穿着白色短袖的人正站在程欣的面前，她剛剛擡起的高度完全看不到眼前人的臉，她有些疑惑，将頭仰了起來。

棱角分明的臉一瞬間落入眼眸，少年的臉上挂着淺淺的笑意，因為天氣很熱，額角還有細汗滲出。

他真的很高，程欣擡着頭才能看清楚這張臉，也正好是因為擡着頭，眼淚沒有在第一時間落下來。

“八兩，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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