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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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北德的天氣依舊炎熱。
汽車的尾氣不停的往外跑着,在擁堵的道路上顯得更加燥熱難耐,就連種在道路兩旁的綠化帶都蔫得垂下了葉子。
程欣坐在副駕駛,百無聊賴的看着道路上緩緩前進的車流,可這就像是一個催眠師一樣,她看了一會就犯起了困。
江雲善看着她昏昏欲睡的樣子,低聲笑了一下,在車向前挪動了一點後,他伸出手用指腹觸碰了一下程欣的睫毛。
就這樣輕輕的觸碰,程欣卻顯示觸電了一樣,猛地睜開了要,然後往側面退了退。
“幹嘛!”程欣幾乎是喊出來的,她看着江雲善,滿眼震驚。
看着她一副受驚的樣子,江雲善笑得更歡了,“怎麽?準許你摸我的睫毛,不允許我摸你的?”
“我什麽時候摸過啊!”程欣直接反駁道,“我要是摸過……”
話還沒講完,她的腦袋裏就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
她曾經是摸過的,很久很久以前,就到這一件小事可以被遺忘的程度,那時她只有十五歲,江雲善坐在她的旁邊,眉眼微阖。
鬼迷心竅的一瞬間,她伸手觸碰了一下江雲善的睫毛。
這事過了很久了,程欣沒想到他還記得。
“你要是摸過……”江雲善側身靠近程欣,一雙如墨寶的雙眼光影流轉,一動不動的盯着她,“你打算怎麽辦?”
他靠得很近,近到就算車裏開着空調,程欣依舊可以感受到他溫熱的鼻息。
“不……不打算怎麽辦。”程欣心虛的挪過眼,因為胸口裏的心髒跳得厲害,她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乎只留下了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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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雲善眸子微垂,沉默的看着程欣,因為是夏天,程欣穿着一件白色的長裙,一條鎖骨鏈挂在脖子上,江雲善看着,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
身後響起的車鳴拉回了江雲善的思緒,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腦袋裏蹦出來的畜生想法,忍不住的搖頭自嘲了一聲。
他朝着後視鏡看了一眼,然後推動換擋杆,将車發動了起來。
“笑什麽啊?”程欣喃喃道,因為頭低得很低,披散着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臉。
“沒笑什麽,笑後面的車在催我呢。”江雲善懶散的說道,然後将車開了一小段距離後,停了下來。
現在算是放假期間,很多家長都帶着自己的孩子出來旅游,而北德就是他們首選的地方,每到這個時間,北德的道路總是最擁擠的。
江雲善趕着這個時間回來,程欣其實有提過反對來着,可江雲善卻笑着說這個時間他剛好可以把項目弄完,留下的時間都可以陪程欣。
程欣:“這有什麽好笑的,明明就是你要選這個時間來北德的。”
江雲善:“是我選的,這不是想快點帶你回來嗎?”
可能是因為前方有交警在疏通道路,車輛停下來的時間變得短暫,時不時的就可以往前挪一挪。
“這麽急幹什麽?反正都要來的。”程欣看着前面車輛貼在屁股上的貼紙,有些發呆的問道。
“這不是怕你跑了,想快點和你領個證,放在身邊。”他嘴角帶着笑,眼神卻是認真的看着前方的道路,“讓我爸媽看看未來的兒媳婦。”
這話他說的荒唐,弄得程欣臉頰發熱,明明開了空調,将兩人與外界蒸烤的氣溫隔開了,程欣依舊覺得全身都在發燙一樣。
“我還不知道王阿姨喜不喜歡我……”程欣有些緊張的說,“第一次以這種身份去見他們來着。”
江雲善轉頭看了程欣一眼,然後在車輛前進的間隙,伸手握住了程欣的手,輕柔得捏了捏。
“放心吧,他們會喜歡你的,我站你這邊。”
*
上了電梯,程欣的心跳得愈發厲害了,她不安的握住江雲善的手,擡眼看着他。
程欣的眸子微閃,一副受驚的模樣,江雲善将她抱在懷裏,拍了拍她的背,輕聲說道:“別擔心,我陪着你的。”
在江雲善拿鑰匙準備打開自家房門時,程欣感覺自己的腿都軟了起來,心裏不停的嘀咕着要不要現在逃跑。
可鑰匙還沒插進鑰匙孔,門就被打開了,程欣心理準備還沒做好,就一把被王晚禾給拉了進去。
“哎呀!欣欣,快進來。”王晚禾格外熱情,在推開擋在程欣身前的江雲善後,直接帶着程欣走進了房間,坐在了沙發上。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江雲善還沒來得及準備,就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被親媽給搶走了。
“媽,你別吓到她了。”江雲善嘆了口氣,在門口換下拖鞋後,才走進了房間。
王晚禾絲毫不理睬,她握着程欣的手,笑得十分開心,“欣欣,我們多久沒見了啊,瞧瞧,越來越漂亮了。”
程欣有些局促的坐在沙發上,她倒是真沒想到,王晚禾對自己依舊是這般的熱情,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個住在自己鄰居家的阿姨。
“王阿姨,你不也變得越來越年輕了?”程欣笑着回複。
“江雲善那小子,交了女朋友也不早點告訴我,硬是要拖到帶回來的前一天才說。”王晚禾說着,轉身拿出了放在抽屜裏的盒子,“我這也沒來得及準備,只能将這個送給你了。”
盒子打開,裏面是一個白玉手镯,在白色的燈光的照射下,溫潤得如一汪清泉一般,在平靜中就觸動人心。
程欣有些發愣,她的嘴微張,視線在王晚禾和手镯上轉換,最後也只是開口問道:“王阿姨,這……太貴重了,而且……”
“拿着吧,這是我媽的嫁妝呢。”江雲善默默站在程欣身後,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就想着哪天我帶你回來送給你。”
“嫁妝?”程欣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江雲善,“這我更不能要了。”
可王晚禾絲毫沒有理會程欣的拒絕,直接将她的手牽了過來,把手镯帶進了程欣的手腕。
她的眉眼微彎,笑得很燦爛,“看看,多合适啊。”
“我就認你一個兒媳,其他的都不行。”
似是要與王晚禾較勁一般,江雲善垂着眼,認真的看着程欣,“沒有其他的,她是唯一一個。”
這話的意思,是不是程欣是第一個,是江雲善第一個女朋友?他并沒有在這七年裏交任何女朋友,所有的一切,不過是程欣的幻想。
“你要是找其他的,我腿給你打斷。”王晚禾睨了江雲善一眼,卻在說話的時候帶着笑意。
“不是啊,王阿姨,這真的太貴重了,而且對你來說,意義非凡,就這樣送我了,我也不敢收啊。”程欣有些急切的握住了王晚禾的手,“還有……”你怎麽就這樣肯定我啊。
程欣眼裏有些猶豫,又有些懷疑,她不敢相信,自己在他們的眼裏,這般獨特,就算自己是孤身一人,可能連彩禮都給不起,他們還是毫不猶豫的肯定了自己。
“我給你這個,完全就是因為我認定了你,你是我唯一的兒媳婦,這個手镯是我母親給我的,我現在将它送給你,是希望,你們能一直走下去。”
“我已經把你當成家人了,以後的一切,我們陪你一起走。”
不知道為什麽,王晚禾的話竟這般觸動人心,程欣鼻子一酸,眼裏的濕意愈發明顯。
這一刻,自己心裏所有的擔憂與跨不去的坎,都崩塌在了王晚禾溫柔的眸子裏。
程欣看着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媽媽,那個總是站在自己身邊,無微不至照顧着自己,一雙眼睛總是裝着自己的陳安悅,程欣想她了。
程欣微微抽泣,眼淚完全止不住了落了下來,她曾經告訴過自己,自己已經長大了,不應該動不動就鼻子,因為身邊根本沒有人,那些曾經可以把她抱在懷裏的人,在十八歲那年,都走遠了。
可現在,她突然覺得自己變得格外幸運,她被眷顧了,被這世上所有的溫柔,被這些自己以為不會在遇到的溫暖包圍了。
“王阿姨,”程欣皺着眉,想着去把眼淚憋回去,“謝謝你的肯定。”
可眼淚很不争氣,在王晚禾将自己抱在懷裏的一瞬間,如洩洪一般,直接落了下來。
“好了,不哭了。”王晚禾難得溫柔,至少是在江雲善這裏,他很久沒有見過她這般溫柔的一面了,“以後啊,你不會再是一個人了。”
入夜,江駱飛回來的時候,破天荒的帶回來了兩瓶酒,直接拉着平躺在沙發上的江雲善一起喝了起來。
“兒子啊,想起我曾經追你媽的那段日子,真是轟轟烈烈都不足以形容。”在一瓶酒見底後,江駱飛突然開口,回憶起了自己曾經年少時追王晚禾的日子。
“那時候,你媽媽可是校花,長得那叫一個漂亮,總是有人逮着機會就給她送情書。”他有些迷糊,眼神卻充滿了驕傲,“可是那些人都沒你爸我厲害,只有我,搶到她了。”
江雲善其實不怎麽會喝酒,在喝了三杯後,臉已經開始紅了,說話也有些找不到邏輯。
“我媽怎麽就……”江雲善說着,“她怎麽就看上你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江駱飛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你爸我可執着了。”
江駱飛: “以前她很高冷來着,我給她送早餐她還拒絕,後來我直接堵在宿舍門口,塞給她來着。”
江雲善聽了,皺着眉頭,看了他一眼,“這不得被罵你騷擾人家?”
江駱飛又喝了一杯,将手一揮,開口反駁道:“這哪是騷擾啊?我這是正常追求,我可不想把她讓給別人。”
說完,江駱飛垂下了眸子,溫柔在那一瞬間顯露無餘,似是格外留念一樣,他緩緩開口:“晚禾啊,她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江雲善微愣,看着自己這個一直吊兒郎當的父親,心裏突然泛起了波瀾。
對于江駱飛來說,王晚禾的直接占據了他整顆心。
對于江雲善來說,程欣她何嘗不是處在自己心尖處,是他心髒跳動的最強點。
就在自己準備再喝一口酒的時候,程欣出手按住了江雲善的酒杯,他腦袋很不清醒,卻在看到程欣後,全部的清晰與思緒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程欣眉心微蹙,一把奪過了江雲善手上的酒杯,“江雲善,別喝了。”
“好……”江雲善打了個酒嗝,然後伸手拉住了程欣,将她往自己身邊靠了靠,“那八兩可以帶我回房間嗎……”
江駱飛看到程欣,突然笑了起來,然後打趣着江雲善,“怎麽回事,這才幾杯就倒了?這可不行啊,快點起來陪我喝。”
自己手上拿着的酒還沒倒出來,耳朵就先被人給揪住了,王晚禾穿着圍裙,臉上帶着怒意,“江駱飛,你還喝?喝了一瓶了還不行?”
耳朵被揪得生疼,江駱飛連忙放下手上的酒瓶,一臉委屈的求饒道:“錯了錯了,老婆別揪了,很疼的。”
王晚禾:“疼還不長記性,又想喝多少?”
江駱飛:“不喝了不喝了,我真的錯了。”
聽到這句,王晚禾才哼了一聲,送開了手,“你那些風流的事最好別提,我都聽膩了。”
程欣看着這兩人,捂嘴笑了一聲,王晚禾的臉明明已經有些紅了,卻還是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那我帶他進房間了。”程欣笑着說道。
為了避免江駱飛開了還剩下的這瓶酒,王晚禾直接将它拿走,準備帶回廚房,“去吧去吧,他沒怎麽喝過酒,我等下給他煮碗醒酒湯。”
“好。”
程欣有些艱難的将江雲善從座位上拉起來,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你下次要是再喝酒,我也和王阿姨一樣,揪你的耳朵。”
就在程欣關上房門,準備去打開燈的時候,江雲善突然站直了身子,在等開的一瞬間,将程欣樓進了自己的懷裏。
他低着頭,帶着酒氣,眸子一動不動的盯着程欣。
程欣擡頭看着他,心裏莫名的咯噔了一下。
黃色的燈光在亮起來的那一刻落在了兩人的身上,程欣被光刺了一下,卻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從未觸碰過得溫暖。
江雲善俯下身子,在程欣的唇上落下了一個吻,這吻帶着江雲善身上的氣息,一點一點包圍住了程欣。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的男孩,他靠得太近了,這距離,程欣直接看清楚了江雲善眼裏的荒唐與渴望。
“江雲善!”程欣用力,想着去推開他,可江雲善的力氣很大,在懷裏的程欣掙紮的同時,他又收緊了自己的動作,将程欣完完全全困在了自己的懷裏。
“別說話了……”江雲善在程欣的耳邊說道,他的聲音很懶散,卻又壓抑得厲害。
這聲音像是一片羽毛一樣,直接在程欣耳邊不停的摩挲着,惹得她心裏一陣陣的癢。
還沒來得及反應,江雲善就在她的鎖骨處輕輕啄了一下,有一種小心翼翼,不忍心繼續靠近的意味。
可下一秒,他就順着程欣的下颌,直接吻住了程欣準備說話的唇,一瞬間,程欣突然後悔自己将嘴張開了,酒的氣息如同一只野獸一般,直接将她抹了個遍。
她被這種強烈的,滿是探索的動作奪走了理智,她錯愕的看着江雲善,這個一直斯文的人,怎麽在喝酒後這般模樣!
就在江雲善停下後,程欣面色緋紅,大喘着粗氣,她用力去推江雲善,可江雲善卻像是脫力了一樣,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程欣的身上。
這重量直接将程欣逼得連連後退,最後撞到床沿後,直接向後倒了下去。
“唔……”程欣被壓得有些發愣,她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刺眼的光線依舊挂在上面,完全沒有淡下去的想法。
躺在程欣身邊的江雲善呼吸均勻,一吸一吐之間,都像是有一只手,在無形的撫摸着程欣的皮膚。
“江雲善,你怎麽像條狗一樣。”程欣突然感嘆了一句,她轉過頭,看向了已經睡着了的江雲善,“怎麽沒事就亂咬人啊。”
江雲善的眼睫微顫,似是聽到了程欣說話一般,想着去給她留個反應,可也僅僅就只有這一個反應罷了。
程欣突然覺得好笑,江雲善他不就是嗎?自己好歹也叫了這麽多年了。
只是……程欣閉上眼睛,這一切發生後,她竟覺得這像是一場夢一樣,在夢裏,一切自己的欲望都被滿足了,江雲善,王晚禾,江駱飛,他們對自己态度,真的就想是做夢一樣。
她很害怕有一天,夢一醒,她就又回到了那個無能為力的十八歲。
他們是程欣搭起圍牆,種下一片森林後,闖進來的光,溫暖,熱烈,沒有絲毫的吝啬。
她的神還是降落了,這一次,直接将她所期望的,所羨慕的,都賜給了她。
程欣微微擡頭,小心翼翼的在江雲善的額頭上吻了一下,這是她七年來,不敢說,不好表達的愛意。
在卑微與渴望裏,這種愛意無限增長,讓她痛苦卻又無法割舍,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一樣,在時間一分一秒的拖着的時候,數字也在不停地倒數着,等到歸零的那一刻,宣告着被困住的人的死亡。
她很慶幸,在數字不停減少的時候,江雲善伸出手,将那顆炸彈給摘除了,給了自己一個溫暖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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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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