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
蘇楓起床推開門,看見蘇荀倒在地上,臉上病态的紅。
蘇楓走上前,用腳頂了頂他,蘇荀睜開眼,睡眼惺忪地對哥哥笑了笑,說:"哥哥,吃早飯麽?"
蘇楓說:"晚了,不吃了。"
蘇荀看看表,說:"都怪我沒起來,對不起……"
蘇楓沒理他,對着立鏡打好領帶,蘇荀替他拿來西裝外套。
蘇楓接過,拉開門出去了,蘇荀在身後說:"下了班,早些回來啊。"
蘇楓的背影消失在轉彎處,蘇荀扶着門框,腦袋像是有千斤重,笑容也擠不出來。
哥哥的背影,仍然沒有回頭。
千千萬萬次,對着哥哥的背影,期盼他回頭,即使只是看自己一眼,也好。
蘇荀看了看時間,開了爐竈煎了一個雞蛋和幾片火腿,端到艾婕的房門前,對裏面喊道:"媽,我把早餐放門口了,別忘了吃。"
中午的時候,蘇楓接到一個電話,說是蘇荀在學校暈了過去,校醫院檢查完說蘇荀着了涼,燒得很嚴重,讓蘇楓來接他回家。
蘇楓暗罵一聲蠢貨,嘴上淡淡地說:"對不起,我今天有一個很重要的手術,過不去。"
說完就把電話挂了。
對蘇楓來說,弟弟就像走豸爬蟲,越是卑微的生物,生命力就越強,蘇楓一點也不擔心。
他甚至覺得那是弟弟活該。
蘇荀做的一切,都是他自願的,自找的,和他蘇楓有什麽關系?
就因為他們兩人身上流着一樣的血,他就不得不管麽?這是什麽狗屁道理,沒有一點根據。
蘇楓當晚回到家,家裏已經點着燈,從樓道裏就能聞到菜飯的香氣。
推開門,卻看見一個長發漆黑如鍛、眼睛水靈的女孩在端菜。
她看見蘇楓,腼腆地笑笑,說:"我叫肖蕭,是蘇荀的同學。"
蘇楓回她一個溫和的笑,說:"蘇荀呢?怎麽讓客人在忙。"
肖蕭靈巧地笑着,對蘇楓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指指蘇荀的房間輕聲說:"他吃了藥,已經睡了。為了讓他睡我可是花了好大功夫呢,他一直喊着要給哥哥做飯,說什麽也不去歇着,最後我說我來做,他才去睡了的。"
蘇楓對她笑道:"辛苦你了。"
如果說蘇荀的笑容像燦爛的朝陽,明媚又耀眼,那蘇楓的笑就是和煦的春風,沁人心脾,潤物于無聲之中。
肖蕭臉上有些熱,低下頭來,羨慕地想:弟弟的明媚,哥哥的溫和,多溫暖的一對兄弟啊。
蘇楓輕輕打開蘇荀的房門,滿屋的寧靜,窗簾把陽光遮得嚴嚴實實的,整個房間像個黑暗的洞穴,蘇荀蜷縮在被窩裏,像一頭沒有安全感的小獸。
蘇楓關上門,回頭對肖蕭說:"最近他也辛苦了,讓他好好睡吧。真對不起,弟弟受你照顧了。"
肖蕭趕緊連連搖手,"哎呀,這麽客氣幹什麽?那……那就我們兩個人先吃吧,留點菜給蘇荀好了。"
屋子裏蕩起蘇楓久違的家的溫馨氣息。
臨走前,肖蕭對蘇楓說:"蘇荀經常說起你,今天見了,果然……果然……"肖蕭臉一紅,"果然是很溫柔的人。"
蘇楓笑笑,送走了肖蕭。
蘇荀醒來時,蘇楓還沒睡,在客廳裏戴着眼鏡打文件。
蘇荀走出來,詫異道:"哥哥把碗洗了?"
蘇楓"嗯"了一聲。
蘇荀的驚訝不是沒理由的,這十年來,洗碗做飯的事蘇楓一律不幹,全都扔給自己,難道是哥哥知道自己生病了,所以自己動手把碗洗了?
蘇荀蒼白的臉頰浮起一絲紅暈來,水樣的眼愈發地璀璨。
蘇楓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冷笑一聲,說:"別自以為是了,是那女孩非要洗,我才幫她洗了的。"
"肖蕭?"蘇荀愣了愣,笑容僵在臉上。
蘇楓端起茶杯,笑得別有深意,"叫肖蕭是吧。那女孩,好像是院長的千金?你搞上她了?"
蘇荀身體裏生出一種無力感,還有莫名的畏懼,"我們什麽也……沒有,我暈倒了,是她送我回家的。我喜歡的是……哥哥,哥哥你知道的,我不知道她是院長的女兒……我……"
蘇荀為了能到哥哥的醫院工作,高考時拼了命總算是考上當地口碑不錯的醫學院,蘇楓得知他的決定時露出一個戲谑的笑,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誰知竟碰巧和院長的女兒做了同班同學,那女孩似乎還喜歡上了他這個弟弟。
這真是求也求不來的好運。
蘇楓側過臉上下打量起弟弟來,這似乎是蘇楓十年來第一次好好地看弟弟。
高挑的身板,均勻的身材,鍛煉得恰到好處的肌肉,柔軟的頭發,白皙幹淨的臉,精致的五官,水樣的眼,嘴角隐隐露出的明媚的笑。
嗬,難怪讨女孩子喜歡。
蘇荀心裏生出一陣冰涼,像是預感到什麽不好的事情正要發生。蘇楓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看穿看透,直直地看進身體裏去了。
蘇荀咬着唇,臉色泛紅,眼裏像是要滴出水來。
蘇楓看着他,突然輕笑了一下,說:"那女孩子不錯,經常帶回家玩吧。你也該多交交朋友了。"
蘇荀看着他,眼裏透着痛苦。
此後肖蕭就經常到蘇荀家裏來,有時是吃飯的時間,有時是周末,蘇楓開着車帶兩個年輕人到外面去野餐或是郊游。
蘇荀每次總是格外地沉默,坐在轎車後座上,像是身處整個世界的邊緣。蘇楓很會哄女孩開心,幾句诙諧的話、幾個表情就能逗得肖蕭笑得不能自己,明快的笑聲充斥着車內,傳入蘇荀的心中卻是悲怆的頌歌,他的心裏更加凄涼寒冷。
蘇荀從來不知道,原來蘇楓這麽愛笑,原來蘇楓這麽能說會道,原來他的哥哥在別人面前是這麽溫柔和溫暖。
然而這溫柔都是給別人的,給自己的只有冷漠和憎惡。
這麽多的溫暖,難道不能施舍一丁點給自己麽?
明明,自己只需要這麽一點兒微薄的溫暖,就能活下去了啊……
然而身邊,只有寒冷,折磨着人卻不致命的寒冷,讓人痛苦得輾轉反側,卻不能死去,只能受這求死不得的折磨。
秋天肅殺凄涼,楓葉如火,白雲如鍛。
小小的白色荀草長在路邊,在層層疊疊紅色的楓葉下露出腦袋。
明明是這麽寂寥的季節,這麽孤單的景,肖蕭卻看得很開心,在飄落的楓雨中打轉。
"好美啊!連成一片的火焰!"肖蕭笑着喊道。
蘇楓也笑,那笑容像火焰一樣奪人心魄而又灼熱,燒得蘇荀的眼裏一陣陣刺痛。
你是火焰一樣的楓葉,高高在上,勾人心魂,我只是你腳邊一株渺小的荀草,只能努力地擡頭,瞻仰你的容貌,想要靠近卻被那火舌燙得體無完膚。
那天,蘇楓突然對蘇荀說,"我和肖蕭在一起了。"
蘇荀早已知道,這一天總會來到,但聽蘇楓說出口時,心還是像被碾碎了一樣的痛苦。
眼淚不住地湧出來,疼痛如影随形。
是自己把肖蕭帶回家。
是自己給他們創造了機會。
是自己,把最愛的哥哥親手送給了別人。
血緣的約束,是生而俱來的。但沒有友情的深厚,沒有愛情的熱烈。
藕斷絲連,剪不斷,扯不開。
就這麽絲絲連連地糾纏着,勒得人喘不過氣來,也逃不開。
蘇楓看着面前的男子,哭得身體不住打顫,眼淚像雨水一樣滴落。
明明是個男人,怎麽比女人還愛哭?真是讓人……煩躁。
"過來。"蘇楓命令道,一手解開自己的皮帶,一手扯着弟弟的頭發,把他的臉按在自己跨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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