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殺雞
一進支隊辦公室,江倦第一件事就是靠在暖氣邊,把自己凍僵的雙手和已經疼到麻木的傷腿貼了上去,可惜這個時間燒鍋爐的大爺已經睡到拖鞋都拍不醒了,那點餘溫還沒有手溫高,要不是借着白餃餃支援的幾片暖貼,他很難熬過這個濕氣彌漫,氣溫又創了新低的晚上。
留了幾個保護現場的警察後,狄箴帶隊把遺體護送回了市局。
深更半夜,各部門都沒上班,等着技術人員來加班的時候,他檢查了一下被追尾的警車,對滿地亂晃的蕭始罵罵咧咧道:“明天報修就算是你自費全額賠償也給我憋着!你以為自己是來走紅毯的嗎,隔老遠就聞見你散發出來的荷爾蒙了,你是要勾引誰!”
如今支隊長姜懲長期病休,副支隊長江倦又還沒正式上任,有了老領導高局“協助江副”的指示,狄箴就算半個“副”了,在支隊一衆被他親手帶出來的新人裏還是很有威信的,聽他這話,各位被大半夜從被窩裏拽出來,心裏正不爽的警察都重重點了點頭。
蕭始壓根沒把自己當外人,嘻嘻哈哈地進門,大着嗓門說道:“當然是咱們江副,難道我勾引自己媳婦兒也有錯?你們不能因為我昨晚沒把他伺候好,他生我的氣,嘴硬不認我這個老公就對我有什麽誤解啊,我們可是有合法婚姻關系的!”
一時間偌大的辦公室裏只能聽到倒吸冷氣的聲音,別人的反應自不必說,就連狄箴這個最見多識廣殚見洽聞的老前輩都目瞪狗呆,瞅着他說不出話。
而白餃餃的表情則是從愣怔,到震驚,再到狂喜,整個過程不超過三秒,堪稱精彩。
霎時一片死寂,衆人都不敢去看另一位當事人的反應,狄箴鼓起勇氣,怯怯扭過頭去,就見江倦正面無表情把兩手放在膝蓋的暖貼上,看上去是一個相當乖巧的姿勢,卻讓人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殺氣。
“你這張嘴就拉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我看你是老壽星吃□□,活膩歪了。”
顯然蕭始對自家媳婦兒的脾氣還不夠了解,從懷裏掏出手機,翻出張照片張羅着給狄箴和其他人傳看,不知死活道:“不瞞你們說,早些年我們就在澳洲注冊結婚了,關系絕對是合法的,不存在誰強迫誰的情況,你們看他簽名的線條多流暢啊,一看就知道簽的時候有多開心了,這下總該信了吧!”
照片上是一張淺黃色的厚紙質證件,打眼一看就能看到兩人轉化成英文的名字,這下狄箴傻了眼。
去年到緬甸執行特殊任務的時候,他有幸跟這兩人共處過一段日子,當時只是覺着他們同床共枕還明騷暗秀的樣子莫名熟練,還以為他們是正在熱戀期或倦怠期的情侶,哪成想人家早就省略了戀愛中的一系列步驟,直接快進到了愛情的墳墓。
狄箴不敢相信蕭始這個滿嘴跑火車的混蛋,在衆人都滿身冷汗的時候出來打圓場:“那個……江哥,他是不是□□的?你要是被綁架了就眨眨眼,雖然我一直不太喜歡加班,但幫你把他拘留還是沒問題的,兄弟們一人一副手铐也夠堵住他的嘴了,實在不行毀屍滅跡,哥幾個都幫你欺上瞞下,就說這狗X出去亂搞讓老天制裁了,死的不冤!”
江倦無比淡然地瞥了正得瑟着的蕭始一眼,語氣毫無波動:“不用,證是真的,簽名也是真的。”
狄箴受到劇烈刺激,當場發出聲嘶力竭的驢叫,蕭始則沾沾自喜,那瞟在狄箴身上的眼神明顯是在說:“看,沒騙你吧,他自己都承認了。”
這時江倦站了起來,沒拄拐杖邁起步來還有些跛,白餃餃還想去扶他一把,被狄箴近似肺癌晚期的激咳吓了回來。
江倦挂上了禮貌溫和的笑容,目光從在場每一個人臉上掠過,明明嘴角上翹,卻讓人不寒而栗,渾身都透着肉眼可見的煞氣。
“既然調令的實際實施時間提前了一天,我就早些和各位認識一下,我叫江倦,曾任長寧市禁毒支隊副支隊長,這次調回雁息接姜隊的班,是因為十年前我就在這裏,對雁息市局的一草一木都有感情,高局顧念舊情,才把我安排到了人員調動頻繁,目前最動蕩的刑偵。如你們所見,我身有舊傷,整日一副恹恹病态,可能會讓各位可能對我産生一些誤解,在此我要聲明,事實上,我比姜隊的暴脾氣好不到哪兒去,可能你們暫時還無法理解,但一個殘廢能坐在這個位子,絕對有他的道理。”
他說完這話,衆人都來不及反應,就見他小步踱到蕭始面前,随後飛起一腳,猝不及防踏在那人的胸口,硬是把人踹出了四五米,一頭撞出門外,摔在走廊裏不動了。
一群呆若木雞的“猴”都怔怔望着自己剛剛手持宰牛屠刀剁了“雞”的新上司,個個心髒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兒。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誰能想到刑偵的第一把能燒到法醫科?
雁息公安口的法醫人丁凋零,去年市局的主任法醫安息涉嫌投毒致人死亡,馬上要以過失致人死亡罪被公訴,省廳法醫技術處的副處殷故也與犯罪團夥勾結,被同夥下毒滅口,病逝在公安醫院。技術口本來就重視人才自身能力和素質,一連倒下兩個耗費多年心血培養的棟梁之材,一時沒有合适的人頂上缺口,就連省廳也束手無策,為應對特殊情況,不得不返聘了位已經退休的老法醫回來帶新人。
說到底,這蕭始雖然是澳洲留學喝過洋墨水的人才,但人家的本職是外科醫生,跟法醫有着本質上的區別,并不擅長處理過于“穩定”的醫患關系,也不知怎麽就空降到了他們局裏,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偏偏想不開要來做法醫。
本來狄箴是想不明白其中利害的,不過知道了即将調任的副支隊長是江倦,兩人還是這樣暧昧的關系之後便豁然開朗。
“還有一點我要聲明,結婚協議是他在我重病神智不清時騙我簽下的,按說并不具有法律效力,同時我國目前并不認可同性婚姻的合法性,所以他的證件在國內就是廢紙一張,我和他的關系并沒有各位想的那麽有趣,建議大家不要在任何場合傳我的緋聞。”說着他倏然綻開燦爛的笑容,令在場衆人感到毛骨悚然,“以上都是發自內心的忠告,雖然我的身體還沒有恢複,也無望恢複到全盛狀态,但我敢保證,在座的大多數人都不是我的對手,奉勸諸位,愛、惜、生、命。”
他一字一頓的話音就像催命的魔音,悅耳動聽,卻讓人感到從骨子裏散發出的寒意席卷全身。
剛上任第一天就給下屬和合作部門來了個下馬威,讓所有心裏對這位“身殘志堅”的江副支隊長還心存疑惑的人得到了最完美的解釋。
——這人,果然不好惹!
然而被踹懵了的蕭始回過神來第一反應不是拔腿就跑,竟然在走廊裏不知死活地叫嚣:“我擦,這世上怎麽會有你這種薄情寡義的渣男啊,提了褲子就不認人,是老公沒把你伺候爽是怎麽!你說要離婚我不肯,最後不也是答應分居給你一段冷靜期了嗎,讓步到這個程度還嫌老公不夠體貼,那老公再退一步,主動叫你前妻,讓你提前代入一下離婚後的體驗總可以了吧!”
江倦的腳步頓了一下,也就僅僅是一瞬間而已,狄箴腦中卻已經閃過了從開天辟地到科技紀元上下五千年的恩怨情仇了,心道蕭始這人之前看起來還算靠譜,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把腦子搞壞了,怎麽現在滿嘴跑火車,就不怕惹惱了江倦,到時候姜懲親自提刀上門讨說法嗎?
今天受了太多的驚吓,白餃餃已經進入躺平看戲的狀态,撕開一包薯片給各位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的同事分了分,一群人沒見過這陣勢都覺着新鮮,也想八卦一下新領導的私人生活,紛紛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想看後續他們的江副會和前夫碰撞出怎樣的愛恨情仇。
不過蕭始是什麽人?那可是見慣了醫鬧和大風大浪的過來人,江倦頭頂的陰雲壓根就沒被他看在眼裏,當場倒地捂着胸口又叫喚了起來,“我警告你啊,不能家暴,這裏可是警察局,你後面那麽多穿警服戴警徽的人民公仆是不會眼睜睜看着你虐待我的,今天我們必須把這事給掰扯清楚,分居多少年了還不回家,你在外面心野了是吧!”
江倦沖上前去,一把抓住領口把蕭始扯了起來,話音依舊沒什麽大的起伏,卻多了些咬牙切齒的意思在裏面。
“他們都是我的人,我今天就算在這裏卸了你的胳膊腿,他們也沒人敢說個不字。”
蕭始一舔嘴角,朝他風情一笑,“那前妻你可得手下留情,你老公我就三條腿,卸錯了你後半輩子的幸福就沒了。”
正當僵持時,走廊盡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年輕人飛奔過來,一邊跑一邊喊:“蕭法醫!蕭老師!蕭……”
好不容易攢起來點的溫存氣氛蕩然無存,蕭始盯着江倦蒼白的嘴唇,不甘地咽了口唾沫,不耐煩地數落道:“一會兒法醫一會兒老師的,幹脆叫法師算了!大半夜的,叫魂兒呢!”
那年輕人手裏還拿着把解剖刀,一見辦公室裏所有人都擠在門口看着他,忙把刀收到背後,“那個……剛剛您讓我用開水浸紗布,把遺體的關鍵部位解凍了,我一回頭您人就沒了,我,我有點兒害怕,您要不……過去看看?”
雖然他也覺着,對方現在大概沒有心情理會他,但只要不是回去一個人面對一具硬了的屍體,讓他拆橋毀婚那都不算事!
“多大的人了,日常工作還害怕,要不是江副着急,就應該讓你跟那遺體抱着睡一晚上練練膽兒。還有,你說話注意點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有什麽特殊癖好呢。”
“我……”
“你手裏的東西和身上的衣服怎麽回事,第一次進解剖室嗎?大半夜拎着刀出來也不怕吓着人,趕緊回去看着,我馬上就過去!”
那年輕人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便遲疑着走了。
江倦自覺今晚的鬧劇已經夠多了,再者他殺雞儆猴的立威目的也已經達成了,便吩咐狄箴和剛趕到局裏的技術偵察科長裴遷帶着幾個眼睛還沒睜開,頭發都飛立着的技術人員回了現場。
等到人都散了,江倦便想回去拿了拐杖手機一起去解剖室看看,剛放手回身,就被蕭始從身後環着腰,一把抱了起來。
這是個非常難反抗的動作,他徒勞地捶了那人兩下無果,只能就着這個姿勢被那人半拖半抱帶向走廊深處,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砰”的一聲,蕭始一腳踹開了衛生間的門,不由分說把江倦舉了起來,抱在洗手臺上坐下,扣住他即将落在自己臉上的拳頭,強行将五指插入他指間,按在了他身後的鏡子上。
他貼的很近,江倦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麽,決然扭過頭去,拒絕與他對視甚至是更親密的舉動,腿也繃的死緊。
蕭始用一種蠻橫霸道,卻又不至于弄傷了他的力道分開他的兩膝,插身在他腿間站定,擡起了他舊傷未愈的左腿。
“傷還沒好呢,就這麽折騰自己?”
他聲音壓得低沉,似惡魔蠱惑的低語,偏生說的又是至暖至深最關懷親切的話,讓人實難抗拒,又狠不下心來踢開他。
“褲子濕的都能擰出水了,外面天寒地凍,也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落了病根還不得是前夫照顧你。”
他輕輕按揉着江倦的傷腿,試探着他的恢複狀況,“怎麽又嚴重了,以前碰你這兒是不疼的,能屈起來嗎?”
他試着彎曲江倦受傷的膝蓋,那人疼的猝不及防,沒忍住呻吟了一聲,冷汗頓時流了下來。
讓他渾身僵硬的不僅僅是痛感,還有蕭始無聲無息間身體發生的變化。
不過對方卻像對這檔子事毫無知覺似的,補救般揉了揉他的小腿,“重了重了,下手重了,我的錯,疼的厲害嗎,把褲子脫了,我給你換藥。”
被他碰過的腿不知怎麽火燒火燎的燙了起來,近似于受激後的膝跳反應,讓他下意識照着蕭始□□踢了過去,那人險險握住他的腳踝,驚魂未定道:“你來真的?幾天沒見,脾氣又野了,跟誰學的?”
“放開!”
“腿都疼成這樣了還不老實,你這是非得讓老公心疼啊。”
江倦咬牙切齒道:“晚上雨下得太大,你腦子也進水了是嗎,有病去治,少來禍害我,”
蕭始卷起他還滲着水的褲腿,一摸他冰涼的腳踝,嘆道:“好了,別鬧了,凍成這樣可耽誤不得,看在我剛剛幫你立威有功的份兒上,讓我摸摸。看你老公多體貼你,寵不寵?嗯?”
他嘴上好說好商量,手下的力道卻一點不虛,彈開江倦的皮帶扣,把他的褲子扯下來墊在了他身下。
“注意隔涼,萬一受了寒,以後複婚想生孩子就遭罪了。”
蕭始掌溫炙熱,捂着江倦打了鋼釘的膝蓋,幫他減輕了不少痛楚,江倦也是由此猶豫了一下,才沒有立刻推開他。
“又不穿秋褲,我看你是苦頭還沒吃夠,不過,看在你好久沒這麽聽話的份兒上,今兒個就不追你的責了,讓前夫來好好疼疼你。”
江倦咬牙踢了他一下,“有病,袋鼠精吃多了自己進隔間解決去,少來煩我!”
“你怎麽還懷疑起老公的能力了,別看你老公三十多了,一晚上幹你八遍還是沒問題的,要補也是你補……喲,這臉怎麽還紅起來了,說這麽兩句就聽不得了?那你現在可不行啊,前些日子吃了袋鼠肉都有反應,什麽時候來老公家嘗嘗袋鼠宴,簡稱……複合套餐。”
“收收你分泌過多的性激素,荷爾蒙都嗆鼻子了。”
“這叫情到深處腿自開,你要是忍不住了,咱們現在複合也行……”
說着蕭始就要去扯他領口的扣子,江倦反手就是一拳揮了過去,這一回蕭始沒躲,吃實了打在嘴角的一拳,啐了口含着血的唾沫,舌頭舔了舔牙齒撞出的傷口。
“前妻,家暴這就不對了,幾天不見,你的暴力傾向也越來越嚴重了,是不是那姓姜的把你給教壞了?”
江倦沒答這話,搶過他手裏的幹爽衣物,邊換邊嗔他:“誰讓你提起那件事的,我都不跟你一般見識,自己上趕着翻舊賬是沒事找事嗎?”
“我們都領證這麽多年了,憑什麽就說不得?是,我承認,當時是有點兒趁人之危連蒙帶騙地哄你簽下字的,但你後來是自願給我做媳婦兒的吧,不能因為這個就把老公全盤否定了吧。”
江倦眉頭一皺,眼中迅速浮現出厭惡的神情,蕭始自知說錯了話,立刻蔫了,方才那咋呼勁兒也沒了,一言不發幫江倦換好了衣服。
待那人穿戴整齊,他才幾不可聞地說道:“抱歉,我不是故……”
“不知道的還以為被渣的是你,在我面前就不用裝什麽深情了,你什麽德行我最清楚,所以,不管你有什麽目的,管好你自己,離我遠點!”江倦跳下洗手臺,落地時傷腿又吃了痛,瘸的越發厲害。
蕭始拉住他的手腕試着挽留,卻被無情躲開了。
就在他打算推門而出時,走廊裏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救命啊,詐屍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要說下這文不是ABO,蕭始吵着讓江倦生崽只是在說騷話。
感謝各位看文的小可愛~
感謝懲哥今天炸毛了嗎打賞的1個地雷。
感謝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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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