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怕黑

蕭始覺得江倦不算個邋遢的人,和姜懲那樣有着禁欲系斯文敗類的人設,整天西裝名表切爾西,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子Gay味,活像沉迷約炮和N-P,寂寞難耐出來覓食的騷人不同,江倦平日總是一身低調的T恤帽衫長褲,工作時則是中規中矩的白襯衫和制服西褲,扣子永遠系到最上面那一顆,穿衣打扮很整潔,像剛畢業的學生,不看臉的話就是扔進人堆裏都找不出來的那種普通,在蕭始心裏至今還留有初見時那三分清純通透,幹淨到他不忍染指。

之所以喜歡用姜懲來和江倦對比,是因為兩人曾經相似,在無憂無慮的少年時非常相似,但多年來兩人都發生了劇變,姜懲的變化至少在這個時間跨度內還是正常的,但江倦卻是反複為自己塑造了幾個不同的人格,始終沒能找回真正的自己,相比之下悲劇百倍不止。

至于為什麽會性情大變,落下了個喜歡禍害住處的毛病,蕭始分析原因有二,從前他是沒這個惡習的,在家是如此,後來和姜懲同居期間為了滿足戀人的強迫症和輕微的潔癖,他也會把所有能看到的地方打掃的一塵不染,不過打從和那人分居以後就變了。

他曾為某部門執行過卧底任務,為了讓自己看上去像個萎靡不振的瘾君子,不得不把自己折騰得面黃肌瘦,活像命不久矣了,從那之後可能就落下了這麽個毛病。

第二個原因則是和動物的本能類似,每到寒冬來臨前,兔子總會把柴草堆在洞穴裏禦寒保暖,這樣能最大限度滿足天性所需的安全感,此前蕭始一直以為他只是被慣壞了才存心給自己找不痛快,直到發現這種無意識的“絮窩”行為往往帶着需要藏身和被保護的意思。

江倦的變化大概是從卧底回來的時候開始的,前言蕭始思及不忍,但這份心軟産生在他心底的時間不久,是在姜懲憤然一拳打醒他時才幡然醒悟,只是不知如今補償還來不來得及了……

聽到腳步聲,蕭始收起手機,回身把江倦扶了進來,看着他連睡衣都把全部扣子系緊,好似縮在能最大限度保護他的堡壘裏一般,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你也覺着我們兩個在沙發上幹地方有點小,所以主動進卧室了是吧,這麽自覺,前夫不給面子就不好了。”

說着他把江倦攔腰抱了起來,那人傷腿彎折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悶哼。

“還疼?”

江倦皺着眉頭,“你膝蓋裏要是打着鋼釘能不疼?”

“這跟醫生的手法也是有關的,所以我才勸你傷還沒好別到處亂跑,萬一碎骨沒長好,左腿短一截兒的話,以後可就真成了瘸……嘶,不對啊,給你做手術的不是我嗎?那肯定不可能是手法問題,是不是跑了之後又勉強自己複健了?離了我真是一點兒都不行……”

他絮絮叨叨地把江倦塞進暖乎乎的被窩裏,後者不太老實,剛躺下就從被子裏伸出一只手,蕭始給他又蓋了回去,他又不安生地掀了。

蕭始覺着還挺新鮮的,那人似乎已經很久沒這麽逗過他了,正想開口調戲一番,忽見江倦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登時愣住了。

江倦燒的眼神迷離,意識卻是清晰的,他無比清楚自己此刻在做什麽,在觸碰到對方那一刻也有些後悔。

蕭始只覺體內燃起一股邪火亂蹿,他強壓着沖動捏了捏江倦的臉頰,又愛又氣咬牙切齒道:“前妻,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玩火是很危險的,一不小心就會欲、火、焚、身。”

“也可以玉石俱焚。”

江倦仰起頭來深吸一口氣,喉結在那玉一般慘白的頸子上打下一小片陰影,随着他下意識的動作而上下滑動,那在情人眼裏簡直就是催情的烈藥。

沉默半晌,江倦略有些喑啞地說道:“你該走了。”

蕭始這下更氣了,惡狠狠地勾起嘴角笑着,“欲拒還迎,還真有你的,這是在考驗我的真心嗎?”

“你想多了,戲這麽多不去當演員真是可惜了。”

“多虧我是個大夫,不然這些年的高危職業生涯,早就讓我失去你了。”

這話觸動到江倦心底柔軟的某處,竟有些不忍,借着幾分病重的迷蒙,鬼使神差地說出了那一句:“我有點冷……”

“嗯?還冷?”房間裏暖風開到了最大,電熱毯也插了半天,是不該冷的,難不成這玩意兒放置太久,壞了?

蕭始腦子一熱把手伸進了被窩,剛想說姓江的你又尋老子開心,話都到嘴邊突然哽住了。

江倦那滾燙的手竟然抓住了他,而且極其緩慢地移到了……腿上?

他他他……居然在勾引他?!

驚覺江倦在做什麽的蕭始整個人都傻了,用一種無比怪異的表情瞠目瞪着他,仿佛下一秒對方就會張嘴噴火一樣。

……離譜,這是他娘的地球逆行,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你……認真的?”

“腿……”江倦低聲道,“疼。”

蕭始幾乎是從床邊彈起來的,借着下樓去車裏拿藥的工夫冷靜了一下,可外面天寒地凍卻絲毫沒讓他那股子妖火降溫,回來之後還是不得不用冷水洗了把臉。

他看着鏡中自己那急切的德行,就像獨守空床半輩子,終于被皇帝翻牌子侍寝,卻怕自己年老色衰容顏不再,連孩子都生不出來遭人厭棄,正糾結着要不要抓住這個機會的冷宮棄妃。

江倦适時咳了起來,蕭始咬了咬牙,回房把被子掀起一角,露出了那人的傷腿。

江倦見他滿臉是水,問:“怎麽不擦擦?”

“我不想用姜懲的毛巾,男人對情人的前任是有生理性厭惡的,難道你沒有?”

江倦心道我煩你一個就夠了,厭惡你前任做什麽?你以前跟誰搞對象關我屁事?

不過他沒把這話說出來,靜卧着等待蕭始幫他處理傷腿。

蕭始一給他挽起褲腿就又唠叨起來,“看你這腿腫得跟蘿蔔似的,說了多少次你是粉碎性骨折,錯位會破壞骨結構,也會損傷周圍的軟組織,不靜養的話肯定會疼,往後還會變形,年紀輕輕的不要折騰自己,落下殘疾除了我誰還要你,到時候可真就是非我不可了。”

江倦的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态的蒼白,皮膚表面隐約可以看到靜脈的走向,整條傷腿腫得粗了一圈,在溫熱的被窩裏暖了半天都不見回溫,一摸還是涼的。

蕭始倒了些紅花油在掌心捂熱,塗在江倦的腿上,幫他揉着僵硬的腿,力道從輕到重,開始江倦還能歪着腦袋裝睡,眉頭愈皺愈緊,不大一會兒就疼得咬牙了,蕭始戳了他一下,兇道:“別把牙咬壞了!”

蕭始就是在故意試探他,處理好膝蓋的傷,幫他打了夾板,以免他晚上睡熟了亂動會疼醒。

做完這些之後,他卻沒急着放開江倦,而是将一只手緩緩伸進他褲腿深處,摸了摸他的大腿。

江倦幾乎是立刻就坐了起來,也不知是燒的還是羞得臉色通紅,想一腳踹開他偏偏傷腿又使不上力。

“讓我抓住把柄了。”

一聽這話,江倦的火直接頂到了眉心,随手抄起枕頭就要打人。

“想什麽呢,我說的是這個。”蕭始惡劣地笑道,随後把那寬松的褲腿又掀到了底,露出了江倦那橫着四道指甲抓痕的大腿,随後踢了拖鞋上床爬到了江倦身上,用手撐着他的下巴,讓他擡眼看着自己。

對上那閃躲的目光,他嘆了口氣,“真的不讓我回來照顧你嗎?你疼的時候要麽過量服藥,要麽咬牙忍着給自己添傷,怎麽都是傷害自己,就不能對自己好點兒?”

“接受你才是對我自己最大的殘忍,下去,你該回去了。”

知道他不待見自己,蕭始也沒打算在他生病脾氣最差的時候招惹他,翻身下床給他蓋好了被子,低頭看了眼時間,“還早,先把體溫量了,我給你配點兒藥。”

許是燒的确實難受,這一次江倦沒拒絕他,老老實實含了體溫計,蕭始又嘆了口氣,“燒得這麽厲害,以後你每一頓藥都必須我配,不然你自己亂吃遲早出事。躺好了,不準鬧騰,把眼睛閉上睡覺,等下我來給你喂藥。”

說完他調暗了臺燈的光便出了卧室。

江倦心裏還疑惑是不是自己病得太重了他才會這麽自覺,但身體的不适讓他無暇思慮太多,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蕭始小聲喚醒,那人又把體溫計塞進他嘴裏,用手輕輕捏着他的臉頰,怕他一不小心把東西吞進去,測完體溫,又把一勺溫熱的粥湯喂進他嘴裏,江倦抿了一下,味覺慢慢恢複,品出了那一股子淡淡的糊味。

“……又過火了。”

蕭始“噗嗤”一聲笑了,“你這副樣子說這話會讓我誤解的,心肝兒。”

江倦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好歹是在別人家,你要是把廚房炸了,我可賠不起。”

“我真的已經盡力了,你要是實在吃不下的話,我再去給你做點兒別的,但是外賣就別想了,吃出點兒毛病都犯不上遭那個罪。”

江倦生怕又過上年前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這厮硬是要強行施展和他的醫術截然相反的廚藝,逼着他吃那腥膻味極重的袋鼠肉,還美其名曰:補充營養。

結果營養沒怎麽補回來,某些不可明說的方面的需求倒是越來越強,活像生吞了袋鼠精,現在有粥喝總好過這人兵不血刃給他上酷刑,他已經知足感恩了。

看他乖乖喝下清湯寡水,蕭始又道:“最近藥該停一停了,之前是因為你有任務在身,恢複太慢會有危險,現在太平盛世,犯不上熬着副作用勉強自己,看你現在就是因為過量服藥才幹燒。”

江倦喝了小半碗粥便吃不下了,強撐着身子坐起來,又覺着頭暈目眩渾身乏力,借着這個機會,蕭始讓他靠在自己懷裏,又一勺勺給他喂着姜湯,那辛辣的味道嗆得江倦很不好受,才喝了一口就扭過頭去不要了。

“我又不是受寒着涼,喝這個做什麽。”

“大半夜在寒風裏澆了個透心涼,又強撐着工作一天,你這第二把火就燒到自己身上了,你不在乎自己,我還心疼呢。”

蕭始收拾好了碗筷,回來的時候一邊脫衣服,一邊在江倦身上拍了幾下,“挪個地方,往裏邊點兒,怎麽還賴上了,好家夥,讓你男人睡裏邊?”

“愛睡睡,不睡滾。”

“睡睡睡。”蕭始心道這人就是口是心非,方才還非要攆他回去,現在又肯留他過夜了,估計不忍心自己折騰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這麽冷的天,被窩裏有個發熱還喘氣的确實很舒服,他這明顯是孤枕難眠了。

蕭始脫了衣服鑽進了被子裏,熱乎乎的身子一貼上江倦,那人立刻緊繃起來,下意識背對着他。

他一手環着江倦的腰,湊在後者耳邊輕聲道:“從剛才就在欲拒還迎,說你那什麽強還不承認,現在沒話說了吧。”

“是人都有欲望,總拿這個刺我就沒意思了。”江倦一把推開在他耳垂上落下親吻的蕭始,“人都有欲望和需求,沒有要求我做聖人的道理吧?跟你我就當打炮,要做快做,不準親我。”

蕭始閉眼從身後抱住了他,“我不做,我只是想抱抱你,剛喝姜湯發了汗,更要蓋好,讓我摸摸……嗯,體溫降下來了,睡吧。”

也不知是因為身邊突然多了這麽個不要臉的大活人還是剛剛睡過了的緣故,江倦此刻清醒得很,能感受到那人滾燙的胸膛就貼在他背後,甚至能聽到一下下沉穩的心跳撞擊着胸骨,明明與這個人分別不過短短一個月,這算不上太親密的舉動怎麽會讓他這麽忐忑?

他的心跳和呼吸節奏也慢慢錯亂,蕭始感覺到了什麽,“怎麽還不睡,是不是想了?”

江倦沒有搖頭,而是略有些緊張地反問:“你剛剛給我吃什麽了?”

蕭始坐起身,怪異地看着他:“你哪裏不舒服嗎?臉怎麽這麽紅?你剛說什麽,我怎麽可能在你吃的東西裏動手腳?”他又探了探江倦額頭的溫度,“怪了,不燒了啊,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再不說就送你去醫院檢查了。”

江倦相信,像蕭始這樣敢作敢當,追其原因是因為天不怕地不怕才讓他無所畏懼的性子,是不屑于裝瘋賣傻的,以他對蕭始的了解,對方也确實不是個會偷偷下藥的人,所以這難耐的悸動其實是來自于他自身。

這時看到江倦紅透耳根的蕭始後知後覺,垂首輕輕在他額上吻了一下,輕道一聲:“我幫你。”然後整個人蒙進了被子裏。

江倦的呼吸明顯顫抖了一下,強行控制着氣息才沒讓聲音變調。

他幾近哀求:“……把燈關了。”

“調暗些吧。”

“我不怕黑。”

壓在他腿上的蕭始把被子掀開一條縫隙,吻了吻他的小腹,擡眼沙啞道:“我怕。”

怕你在我身邊時,我卻看不見你。

怕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各位看文的小可愛~

最近工作變動,忙得兩眼黑,每天擠時間碼字,累到吐血。

對了在這裏提醒一下追文的小可愛,如果以後的章節因為我車速過快被夾了請耐心等待,我發現沒過審之後肯定第一時間修改,改到過審為止,什麽時候解封主要看審核時間,一般不會超過一天,所以遇到這種情況只要等一等就好啦,不用跳章。

感謝懲哥今天炸毛了嗎打賞的1個地雷。

感謝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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