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前來進言的人戴着面具,念橋注意力都放在男子說的話上,未曾注意對方的聲音有些耳熟。

嵇雪容對男子道:“你先下去吧。”

念橋和嵇雪容對上目光,他在原地站定,慢慢地走到嵇雪容身邊,臉色還白着。

“在書房待的無聊?”嵇雪容問他,“還是發生了什麽事?你臉色看起來很差。”

念橋完全忘記了自己過來的目的,他心神不定,一顆心一直提着。他方才聽到了嵇雪容的談話,嵇雪容會不會提前害死他?

“殿下,我不是故意聽見的。”念橋立刻跪了下去,他緊張地不行,細白的指尖攥在一起。

“你這是做什麽,起來。”念橋手腕被捉住,嵇雪容将他扶起來,語氣似乎有些無奈,“孤未曾怪罪你,你在給自己定罪?”

念橋連忙搖頭,他還是一副受驚的模樣,被嵇雪容扶起來,依舊僵在原地沒動。

“奴才聽見了那些……殿下會怪罪奴才嗎?”他自稱常常緊張的時候混不清,此時瞅着嵇雪容,不願意錯過嵇雪容的表情。

“不會怪罪你,你不必緊張。”嵇雪容問他,“你用晚膳沒有,孤讓上善給你準備點心。”

念橋心思已經不在東宮,上善把點心端上來,他嘗了兩塊點心,倒茶水的時候心思不穩,茶水灑的到處都是,他自己的手也被燙紅了一片。

“殿下,奴才知錯。”念橋唇角繃緊,為自己的笨手笨腳懊惱,他指尖蜷着,眼裏也有些潮濕,他眨了眨眼,感覺面前的人影都變得模糊起來。

念橋手背被燙的發疼,他低着腦袋,前幾日的活潑勁一掃而盡,又變得沉默怯懦起來,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吓到他。

他眨眨眼,手腕再次被握住,嵇雪容嗓音溫和,“念橋,擡起頭來。”

念橋不想擡,他不明白為何每次狼狽的姿态都會被嵇雪容看見。

他好一會才擡起臉,蒼白的小臉挂着淚痕,眼睛紅通通的,那雙鹿眸濕漉漉的,紅唇被咬出細微的深痕,眼裏都是委屈。

一條手帕蓋在他臉上,嵇雪容擦幹他的眼淚,那雙鳳眸略微垂着,裏面好像有細碎柔和的光。

“你有心事?”嵇雪容問他。

念橋搖搖頭,他接過手帕,唇邊又被碰了一下。

“不要咬嘴唇。”嵇雪容說。

念橋于是松開牙齒,上善和若水過來把桌子收拾了,嵇雪容沒有多問,讓上善把點心都給他裝好,送他回去。

還為他準備了傷藥。

念橋回到千闕宮,他才後知後覺,自己在東宮實在失态,看嵇雪容的模樣,不像是裝的。

為什麽嵇雪容要哄他?為何要給他擦眼淚,為何沒有怪罪他?

好像他們讨論的不是什麽秘密一樣。

念橋想不明白,他走在青磚鋪成的宮道上,周圍的宮檐變得張牙舞爪,好似随時都能将他拖進深淵。

只要他離開這座宮……離開這裏,一切就好了。

念橋自認沒有難以割舍的人,他卻有些放不下七皇子,七皇子是這座宮裏唯一真心待他的,還有瑤池瑤碧。

千闕宮的下人們未曾苛責他,對他很好。

念橋滿懷心事,他滿腦袋都是要逃跑,宮裏沒有他認識的人,唯一認識的侍衛,便是傅晴明安排在宮中監視他的眼線。

他上次去過侍衛住的地方,稱得上熟門熟路。

念橋在千闕宮裏把自己的活做完,他路上想着如何騙侍衛告訴他出宮的路線,到了西南偏院。

這裏都是侍衛住的地方,他要找的侍衛住的最為偏僻,他猜對方可能在侍衛中不怎麽受待見。

偏院背靠圍牆,周圍都是綠蔭,現在周圍天色将黑,門沒有關上,裏面傳來水聲。

念橋走到門口,入目的是一張充滿男子氣息的身軀,侍衛正在洗澡,墨發随意散着,身上濕淋淋的。

聽見動靜,侍衛也沒有穿衣服,扭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念橋。

念橋見過這侍衛幾次,這侍衛都是一張面癱臉。

他飛快地紅了臉,瞪向侍衛,質問道:“你為何不穿衣服!”

侍衛沒理他,随意扯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

他避開地上的水,進到房間裏。上次他沒有打量過,這次有空打量。

房間非常簡潔,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連枕頭都沒有,被褥也只有一床。

桌上還有一些紙張,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念橋瞅一眼,他不認得幾個字,但是他認得自己的名字。

侍衛跟傅晴明彙報他的一舉一動,念橋立刻猜到了。

念橋讨厭侍衛告狀,但是他又沒有辦法,若是他打聽出宮的路線,侍衛一定會告訴傅晴明。

有沒有辦法能讓侍衛不跟傅晴明告狀呢?

若是侍衛一直跟着他,他不但出宮困難,若是讓傅晴明知道他要逃跑,傅晴明一定不會饒過他。

上次他逃跑失敗,也有這侍衛的一半原因。

念橋心思轉了轉,他現在冷靜下來,坐在侍衛床邊,打算先跟侍衛套套近乎。

“你為何現在洗澡,今日不用執勤?”

侍衛看他一眼,帶着些許打量,很快收回視線,問道:“你有事?”

嗓音很沉,念橋耳朵跟着顫了顫。

念橋心裏打鼓,侍衛生的過分高大,輕而易舉能把他罩住,他鼓起勇氣,這侍衛不會對他動手。

怎麽說侍衛是傅晴明的手下,他雖然不算手下,實際也好不到哪裏去。

但是傅晴明上次剛送過他禮物,侍衛應該知道孰輕孰重。

“沒事我不能問一問?”念橋在嵇雪容那裏丢了臉,他現在像一只張牙舞爪的貓,他不高興地瞪着侍衛,揚聲問,“晴明哥哥規定我不能跟你說話了?”

侍衛聞言沒有搭話,念橋發覺這床似乎只鋪了一張床單,連褥子都沒有,硬邦邦的,他坐一會便忍不住挪一挪。

念橋又問:“平日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

侍衛又不理他了。

念橋發覺對方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他心裏悶着氣,瞅見桌上的紙張,他說,“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上面都寫着呢。”

他好歹也認得自己的名字,他伸手要去拿桌上的紙張,還沒有碰到,手腕傳來鈍痛,念橋立刻慘叫出聲。

“你做什麽。”念橋以為自己的手腕子被折斷,侍衛手上有繭子,燙的他手腕疼,他整個站不穩,腳磕到桌角,又是一疼,頭暈目眩地向前栽。

侍衛松開了他的手腕,一手提着他的後頸領子避免了讓他摔倒,另一只手把紙張都收起來。

“抱歉。”侍衛跟他道歉,手上松手,念橋險些又栽倒。

這回念橋沒有差點撞到桌角,他直接撞上侍衛的胸膛,熱浪撲面而來,念橋腦袋疼,脖子被勒的也疼,手腕子也疼。

他又疼又委屈,更多的是疼,這是個什麽木頭,他要被氣死了!

“你……誰讓你碰我的,你以為道歉就能沒事嗎?”念橋認定侍衛是傅晴明的人,對待侍衛也沒有什麽好臉色,雙目瞪圓,整個炸毛了。

侍衛指尖頓了頓,确定他站穩才松開他,目光在他臉上略微停頓,重複了一遍“抱歉”。

翻來覆去的只有這兩句,念橋白跑了一趟,他屁都沒有打聽出來。

他氣咻咻地回到自己的院子,第二天起來,手腕和脖子還在疼着。

嵇靈玉發現了他脖頸勒出來的印子,目光頓了頓,問他,“念橋,你昨日和人打架了?”

念橋想要告狀,但是他不想讓七殿下和傅晴明的人扯上關系。

他把心裏的傾訴欲壓下去,他回道:“沒有。”

“七殿下,我有問題想問你。”念橋說。

嵇靈玉有些想笑,看着念橋一本正經的模樣,他問道:“你說便是。”

“我想跟一個……一個侍衛做朋友。”念橋總不能說是為了賄賂方定戎。

是了,他知道了侍衛的名字。

其實差不多,只要他能和方定戎做朋友,方定戎會對他出宮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能夠方便許多。

“七殿下,我怎麽樣才能跟他成為朋友呢?”念橋問。

嵇靈玉略微沉吟,對他道:“想交朋友是好事,先生說以己之道,悉數盡友。”

“只要你像希望他如何對你一樣對他就好了。”

他希望方定戎如何對他?念橋百思不得其解,他希望傅晴明多多送他禮物,這般他便有錢了。

方定戎?如果他送方定戎禮物,方定戎開不開心他不知道,他不舍得是真的。

念橋又換着想,他覺得可以送點心,前一天嵇雪容給他打包的點心他沒有吃完。

坐在馬車上的時候,念橋注意到了,方定戎今日執勤,跟着他們一起來了尚書殿。

“我知道了,多謝七殿下。”念橋眼珠子轉着,心思都寫在臉上。

嵇靈玉看着念橋這般,他有些樂了,怎麽在宮裏一兩個月了,看起來還是笨乎乎的?

念橋今日注意力都在方定戎身上,他一放課就去找人了,還帶着一盒點心。

今日蕭逸雲過來上課了,念橋見到蕭逸雲跑的比兔子還快。

他放課之後瞅了瞅,發現蕭逸雲不在,嵇雪容也不在。嵇雪容不在最好,他上次在嵇雪容那裏哭了,好丢臉。

他抱着點心盒到了侍衛站崗的地方,方定戎看他一眼。

念橋想着賄賂方定戎,他應該嘴巴甜一些,想不到別的,便喊了聲哥哥。

“哥哥,你執勤累不累,要不要吃點心?”念橋獻寶一般把點心拿出來,點心盒非常精致,上面有幾朵芍藥花。

他讨好人時嗓音細軟動聽,還透出一股嬌矜,若是有尾巴,想必已經朝方定戎搖起來了。

方定戎還沒有回複,一聲嗤笑聲傳過來,帶着幾分嘲諷的意味。

“嗤。”

蕭逸雲在遠處站着,廖如寒星的眼底帶着幾分興味,他身旁還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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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暫時沒了,明天開始日更晚21點,V後看營養液加更,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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