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節

仔細琢磨。

兮镯寂寥的背影映着周遭樓閣上高挑的花燈,精致舒适的煥美紗衣也似籠上層薄霧,黯淡的難複往日鮮活。

剛才在畫舫上發生的一切,都太快太突然,以致于讓她連對方的正面都未能窺清。不過轉念想想,那人一身黑衣,明顯就是為了不被人發現身份而故意為之,那她看見與否,又有何關系?

——總歸是見不到那人的真面目。

不過,那人為什麽要刺傷君銘?

難道是君銘在無意間得罪到什麽難纏的人了?

兮镯百思不得其解,回到鋪中卻突然記起華君銘送她的珊瑚帶扣落在畫舫忘了拿。暗嘆自己這神失的太過徹底,她随便叫了個夥計去取帶扣,卻不想,對方只帶了個空盒子回來。

“不見了是什麽意思?”兮镯重重擰眉,冷眼睨着夥計呈上來的空盒,不悅喝斥:“是被人偷走了?還是你把東西弄丢了?說清楚!”

許是她現在的面色着實吓人,夥計哆哆嗦嗦着,解釋了老半天才讓她聽清了經過。

“……也就是說,你只在畫舫中見到這個空盒子?”兮镯沉吟半響,心中卻滿是莫名。她記得很清楚,當時她怕弄壞了這矜貴玩意兒,所以小心的放回盒中了。

後來就算她因君銘受傷一事慌了神,但也沒見有奇怪的人出入,對扣又怎會不翼而飛?!

“嗯,沒見着少爺說的那對珊瑚帶扣。”夥計偷偷瞧着她的臉色,忐忑不安道:“會不會……是衙門裏的捕快拿了?”

他到畫舫的時候,捕快正在尋找刺客留下的線索,這個空盒也是他從他們手中讨來的。這麽一想的話,倒不能排除他們有見財心起的可能。

“不會……”兮镯面色陰晴不定,卻還是篤定的搖頭,語氣沉重,“既然他們将盒子給了你,就知道是我的東西。”

她頓了頓,繼而補充道:“他們不敢動。”

“可……”夥計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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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這樣,那珊瑚帶扣哪去了?總不會自己長腳跑了吧!

“這樣,你跑趟衙門,讓他們盡快将那對珊瑚帶扣尋回來。”

夥計應了聲,将空盒子放上櫃臺便跑出商鋪,一溜煙沒了人影。兮镯憂慮重重的望着他離去的方向,拇指不自覺撫摸着盒蓋光滑的緞面。

——到底是誰傷了君銘?

——又是誰……趁亂偷了那對珊瑚帶扣?

***

是日,豔陽明媚,暖熏宜人,郁蔥樹蔭間已隐隐有了聲聲蟬鳴。兮镯一大早便在荷葉齋門口排隊,等了幾炷香的時辰才買到只剛出鍋的香濃荷葉雞。她從袖中掏出銀兩付了帳,指間吊着根墨綠的細線,提着那只不斷溢出清香的荷葉雞慢吞吞往華府方向走去。

——君銘一貫便喜荷葉齋的荷葉糯米雞,買一只給他,也當是賠罪了。

行至半路,突有一人連滾帶爬的沖過她身邊,狠狠撞上她肩膀的同時還趔趄着往地上栽去。路旁行人見狀,忙扶住他。

“死人了,死人了!普濟寺裏的人全死光了!!!”那人激動的抓住扶他的人,兩眼充血眼珠暴突,看起來煞是駭人。

那是個年過而立的中年男子,背上的那捆幹柴也不知橫插了團什麽東西,正随着他激昂的語氣不住晃蕩。他推開不知所措的路人,五官因驚恐而扭曲得厲害,聲嘶力竭的喊着,“死人了,死人了!普濟寺裏的人全死光了!!!”

他不住的撞上行人又被行人撞倒,嘴裏卻跟上了發條似的,不停重複着那句話,明顯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圍觀百姓交頭接耳,仿佛都被他那情緒感染,變得燥亂恐慌了起來。

“普濟寺可是遠近聞名的靈寺啊,香火不斷,怎會可能遭劫?”

“……可這人看上去不像是說假話啊……”

“最近不太平,還是少出門的好!”

有人驚疑,有人懷疑,更有人者,急急便往自家趕,生怕晚一步自己也會遭殺。兮镯身處鬧嚷中心,卻完全置若罔聞。

——因為她的心思全放在另一件事上。

——而且,這件事對她而言還的确有點重要……

手中墨綠的細線随風飄飛,先前沉甸甸垂着的荷花雞卻不知所蹤。

——她好不容易買到的荷花雞……哪裏去了?

當日,臨江城全面戒嚴。東南西北面的四座城門完全緊閉,不管是進是出,連只蒼蠅也飛不過。普濟寺全體僧人遇害一案,臨江州衙正式接手查探,并允諾盡早将兇手繩之以法。只可惜兇手未找出前,百姓皆是人心惶惶,家家戶戶掩門謝客少有上街,生怕惹禍上門。

而在這風浪頭上,也唯兮镯一人敢天天往外頭跑了。

“來,小心些……”她坐在床沿上,替華君銘墊高了後枕。

華君銘的氣色并不好,想是之前失血過多還未補回,面色蒼白的厲害,倒有幾分弱不禁風的味道。

——想他平日多驕傲淩厲的一個人,哪會有這種時候?

“你就這麽來看我?”華君銘扯唇一笑,聲音沙沙泛柔。

——好歹也帶點東西意思意思啊……空手來還真是沒誠意。

“你也不是不知道臨江城最近的情況,哪還有店鋪敢開門。”兮镯探身,為他掖好背角,郁啐道:“這幾天商鋪可虧了不少,華世伯若再不将兇手抓住,我都得去喝西北風了。”

夥計都不肯來鋪中休歇在家,工錢卻要照付。

——這幾天她可虧慘了!

“這不剛好讓你有時間歇歇。”華君銘被她那表情逗笑,毫無血色的俊臉也染上幾許生氣,“回臨江後你便天天清帳撥算,瞧你都瘦成什麽樣了。”

兮镯白了他一眼,“身邊就兮緞和兮綢能信用,哪有多餘的人來清算賬目?”

兮綢奔波在外管理分鋪,兮緞卻要伺候她的爹娘,除了她親自動手,還有誰能幫忙?

“可你也不能拿命去拼吧。”華君銘就是看不慣她這點,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我可聽兮緞說了,你昨晚又是一宿沒睡。”

“……行了行了,別說這些了。”她有些不耐的揮手,換了個話題,“你有什麽想吃的?我明天給你帶過來。”

——省的說她空手來沒誠意。

“……随你。”每次都是這樣,一說起這件事她就給他打馬虎眼。華君銘心裏氣餒,卻又說不過她,只得妥協。

“随我?”兮镯挑眉,語帶戲谑,“随我的話,我可就什麽都不帶了。”

“……冰糖雪梨。”這家夥……還可以再吝啬一點嗎?!!!

兮镯離開華府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蒼穹暗沉陰郁,就連星月也難窺蹤跡。街上冷清的連一個行人也沒有,平日高挂美人燈的青樓也掩了光,不複以往繁鬧。

——想是普濟寺僧人遇害一事讓百姓産生了恐慌,是以都不敢在街上晃蕩。

兮镯手提燈籠緩緩前行,完全不介意周遭的陰谧。她走到街頭,剛打算轉上右邊的街道,卻感覺身後閃過道黑影。

昏暗的燭光映上她凝重冷沉的面容,兮镯頓步,淡淡道:“誰。”

她聲音平靜沉穩,毫無任何懼意。

身後一直很安靜,她也不急,就這麽靜靜站着。好半響後,身後終于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以及,年輕男子清恬熟悉的含笑聲,“阿镯的警覺心好強吶……”

晉凋自黑暗中走出,微笑步于她身邊,俊眉朗目,灼灼其華,“這麽晚了,阿镯怎還逗留在外?”

他依舊是身簡單的霜色長袍,襯得身姿越發挺秀。他手上拿着捧賬簿,看模樣應該是剛從鋪中出來。

“……有事要辦。”兮镯的語氣不鹹不淡,既不讓人覺得有所疏遠,也沒給人套近乎的機會。

她臉上毫無意外之色,也壓根不去想他為何會出現在此。晉凋跟上她的步伐,與她并肩走着。小小一盞燈籠內燭火搖曳,忽明忽暗。

“阿镯若下回出來辦事,還是找人陪着的好。”就這麽靜靜的走了一段路,晉凋啓唇建議,卻難掩關懷。

“晉公子放心,下回不會麻煩你的。”兮镯這話接的很快,卻連眼角都懶得擡。她本就沒打算讓他送,是他硬跟在身後,現在卻反倒怪起她了。

這還真是……莫名其妙得很!

“你……你明知我不是這意思。”晉凋聲音低低的,帶着不被理解的難過,他長睫掩住眸底憂愁,輕聲道:“普濟寺一夜之間死了那麽多僧人,兇手至今還逍遙法外……”

“……”兮镯聳了聳肩,不再回他。

晉凋碰了個軟釘子,只覺滿心苦澀,卻還惦記着她的安危,“阿镯,你便聽我一言,有人陪着一起,總歸是安全些。你……”

“晉公子。”她腳下不停,慢吞吞的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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