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節
掩飾,自然氣勢十足。他苦笑低嘆,只得無奈轉望兮夫人,“夫人,既然阿镯平安歸來,那便動身吧。”
并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将話題引向別處。
兮夫人點點頭,順勢起身,“走吧。”
她繞過圓桌,來到兮镯身邊,示意她跟上。兮镯不明所以,跟着她走了幾步,終是忍不住道:“娘?”
大晚上的,這是要去哪裏?
晉凋走在最後,清眸內倒映着她清瘦的背影,難免動容。
——從什麽時候起,心裏慢慢有了這種‘能看見她的背影,都是極好’的念想?
他一步步跟在她後面,不疾不徐,堅定且執着。
一直以來受到的忽視,他是有難過的,可難過之餘,又覺歡喜。
縱然已經失去了與她同行的資格,可只要還有見到她的機會,能夠眼看着她越來越出色,越來越奪目,已是極好了。
除此之外,他又哪敢再奢求其他?
兮夫人被兮镯一路攙扶着,聽見她那聲叫喚,也知她心中不明,便解釋道:“娘應了兮繡,前往晉府小住一段時日。”
兮镯驟然頓步。
兮夫人淡淡睨了她一眼,語氣溫和,“一直住在客棧未免太過鋪張,既然兮繡有這份心,娘也不好拒絕。”
——她這話的意思,也就是已下決定,不會再改了。
不管兮镯是何想法,願是不願,都要與她一同前往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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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镯于第一時間冷靜下來,她沉默良久,慢慢道:“娘,我們與晉公子非親非故,若貿然入住,着實有失妥當。”
她這話說的幹脆坦蕩,而她口中那位‘非親非故的晉公子’卻瞬間黯淡了神色,豔絕眉眼也染上了濃重的苦澀。
——非親……非故嗎?
——不過也确實,他們現在……确實是非親非故……
可是,誠然她說的是事實,但那滿不在乎的語氣,字裏行間的疏遠,都像是一根根鋒利的鋼刺,綿延入骨,劇痛纏身。
“兮繡怎非親非故了?”兮夫人被她那話說的有些不高興,索性也停下腳步,“雖與你和離,但總還是兮家出來的人。二十幾年的情分,豈是那麽容易撇清的?”
兮镯一噎,反駁之話幾欲破口而出。
——晉凋背叛了兮家背叛了她,又有什麽資格說是兮家出來的人?這等忘恩負義之人,血都是冷的!說什麽情分,不是平白招人笑柄麽?!
可是她忍住了。
她用力咬唇,死死忍住了。
事情都過去了六年,她一直看不清也放不下了六年,早就應該看透了!
對無情之人說有情話,得到的不過是場笑話,她又何必……再自取其辱?
兮镯深吸了一口氣,将那些激動憤惱的情緒一一壓下,繼而才咬牙道:“娘,他不是兮繡。”
她的兮繡,只存在于她的心尖、她的記憶想像中,而這大千世界,蒼茫塵世中的兮繡,早已消失……
“他是晉凋。手握臨江大半商脈的晉公子,不是咱們兮家那個身份卑微的小丫鬟。”兮镯微微仰頭,從這個角度的餘光可以捕捉到身後的他,她笑了,精秀的眉眼看起來也透出幾絲明淨山水的味道,“您對兮繡确實有恩,可對晉凋晉公子……不過是見過幾次面的生人罷了。”
“……所以,情分二字,于晉公子來說,是不恰當的。”
她這話說的殘忍,仿佛生生将一個完整的人分成了兩半。這邊是她愛慕依戀,能共度此生的良人;而那邊,卻是與她有着滅家之仇恨不得再無瓜葛的仇人!
兮夫人被她此決絕狠烈之言給說得一愣。
這段時日的相處,她雖知兮镯很是不喜晉凋,卻也未曾料到她的怨意竟會深到如此地步!
簡直……就恨不得他徹底消失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了才好!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兮夫人不明白,這兩個孩子……怎麽會變成這樣!
“為娘已将行當早送入晉府,你爹也在晉府歇下了。”兮夫人感覺到事情有些脫離她的認知,更是不會松口,“我們等候在此,就是來接你的。”
“……”兮镯沉默,深深蹙緊了眉。
天已探黑,将爹接回客棧自是不妥,但她獨自住在客棧,娘又會不放心……
思來想去,怕是唯有順娘之意,随着去晉府……
她的為難不願映了晉凋滿眼,他心中酸楚,正想開口,卻被兮夫人冷冷淡淡的一瞥給堵了回去。
“行了镯兒,再耽擱下去你爹該着急了。”
“……”兮镯仍是未言,但從神色可窺出她還是不願意。
“镯兒?”
終是心內的孝順占了上風,兮镯嘆氣,收起滿腹無奈,低低應道:“……知道了。”
***
三人來到晉府,晉凋安排丫鬟招待他們用膳後,便一個人急急走了。兮夫人心系兮老爺,便讓丫鬟将飯菜送到廂房與兮老爺一同用膳。是以,飯桌上便只剩了兮镯一人。
她獨自用完晚膳,随着領路的丫鬟來到東廂,可剛走進庭院,便将屋內丫鬟家丁進進出出,看樣子煞是忙碌。她随手打發了領路的丫鬟,滿心莫名的走近,這才瞧清他們在扛着什麽。
——大到桌椅床櫃、梳妝臺博古架,小到被單床幔、勾帳金扣,真真可謂是‘只有想不到,沒有看不到’。
——這是在幹什麽呢?
有丫鬟注意到她的存在,忙紅着臉福身退開,讓出一條小路供她前行。兮镯進房,驚奇的發現內裏布局竟然全是按照她的喜好來擺設的。
蓮瓣層雲的紗幔被窗外的夏風吹起,屋內的人并不算少,可她的目光卻不自覺停駐在床前那抹霜色上。那人半彎了身鋪床,雖只窺見半個側影,卻讓她心中莫名一動。她忍不住走近了,看着那人背對着她鋪床,修長大手逐一撫平被上褶皺,最後将帶着淡淡蘭芷香的軟枕靠上床頭的靠背。
一舉一動,皆熟悉入骨。
是了,當初的兮繡,便是這樣日日為她整床鋪被,甚至還因她喜靠床頭的靠背,而特意将枕頭墊得高高。
這份細心,連兮緞也無法做到。
晉凋直起身,将床幔用金魚鈎勾起,這才滿意的後退了步,将床腳那爐蘭芷熏香點燃。
兮镯一直靜靜站在他身後,看着他一點點将記憶中的畫面慢慢還原,只覺心中最柔軟的那處,被輕輕敲了一記,不疼,卻有着淡淡的酸意。
——那終歸是記憶中的影像。
忽然便心有惘然,視線雖落在他身上未收,人卻不住往後退。房內下人見她此舉,只覺奇怪。兮镯轉身邁出門檻,頭頂陽光終于沖破雲層疾射而出,流光璀璨,竟是能讓人落淚的刺目。她擡手遮眼,眉目卻深深蹙起,就像缱绻糾葛在心間的結。
一只手從屋內伸出,修長白皙,指骨纖細分明,帶着熟悉的溫度熟悉的感觸,牢牢握住了她。
執拗而堅定。
她下意識向後望去,很緩慢很緩慢的回頭,內心深處沉睡已久的小女孩受到感染,忍不住睜開了眼。
還是那眉那眼,細長而舒揚,是連女子都極少有的豔霏。
眼前這人,曾讓她惦記牽挂了很多年。
可再深的情,再久的愛戀,也在他一次次的逃避中耗盡了。他成了她心間那根最柔軟的刺,她想拔出來,卻使那根刺埋得更深,也疼得更刺骨。于是她明白了,要想不疼,便只有忘記。
忘記掉……那根刺的存在。
兮镯微微笑了起來,面具般的疏遠有禮,“晉公子還有事嗎?”
她的右手握上左手手臂,緊跟着一拂,他的手滑落了開去,“若是收整好房間,便勞煩晉公子派人傳個話了。”
他的眸在她眼底黯淡,她視若無睹,只微微颔首,離開了。
晉凋呆呆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仿佛連風……都靜止安靜了般……
“主……主子?”瘦高個的下人探身,小心翼翼的喊了他一聲。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總是覺得自家主子只要一牽扯上兮家的少爺,就會變得特別不對勁。
“……”晉凋毫無反應。
那下人大着膽子,提高了音量再叫他,卻發現原本一動不動的晉凋晃了晃,往地上倒去,“主子!”
他這一聲大吼吓了在場衆人一跳,擡頭望去時,晉凋已經倒在地上,烏黑發絲遮了滿臉,人事不醒。
當晚,臨江城有名的大夫都被晉安請到晉府。屋外嘩聲滔天,兮夫人本與兮镯在聊兮家的事,被此一吵,倒也說不下去。兮镯看了眼外頭,起身道:“我出去瞧瞧。”
——都這麽晚了,怎還這般吵鬧?
她随手抓了個經過的家丁,一問才知是晉凋出了事。兮夫人跟在她身後走出,聽見家丁的回答不由颦眉,“剛才見着還好好的,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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