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微光之下四
我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看一個法制節目,手邊是一罐剛剛打開的蘇打汽水。
沒辦法,冰箱裏只有蘇打汽水和花生米——非常符合楚令塵的單身漢人設。
沙發後的落地窗被米黃色的窗簾遮得嚴嚴實實,屋子裏的光源大部分來自電視機,以電視屏幕為起點,散射着落到我的視線範圍內。
于是顯得屋子裏異常的昏暗,這昏暗又帶給我些許的安全感。
我開始回想我的十七歲——我開始回想我十七歲時遇見的楚令塵。
他曾經對我很好,好到讓我一本少年心事攤開來,連書脊連扉頁都是他。
他曾經對我很好,好到我後來不敢多想,怕一想起來就會心軟,心軟到還是叫他大哥、當他一輩子的小弟。
電視節目裏開始播放一個少年犯的自述,那個被打上馬賽克的女孩平靜地講述着自己是如何殺死一母同胞的姐姐的,原因只是因為姐姐談戀愛後對她的關心比從前少了。
她說:“我沒有那麽愛她,可我無人可愛,我只能愛她。”
她出生在一個風景不是那麽秀麗的農村,父母離異,在親戚家長大,姐姐比她大五歲,不僅是她的姐姐也是她的監護人和唯一的朋友。
記者問她很依賴姐姐嗎?她沉默着,然後短促地一笑說不如說是姐姐更依賴她。
我突然不想看下去了。
可我一時間找不到遙控器,沒辦法換臺,只能繼續看着案情被一步步還原。
在姐姐死前的一個小時,姐姐的男友曾經接到她的電話,她泣不成聲,只說了一句讓男友晚一點的時候把妹妹落在同學家的書包給取回來。
男友起了疑心,等找到妹妹,慘案已經發生。
記者問女孩知道姐姐為什麽要打那個電話嗎?女孩低着頭,說知道,因為她當時開玩笑地對姐姐說,如果姐姐死了,憑她自己根本沒辦法去那個不是很熟的同學家把書包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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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好意思啊,而且走路去要好久哦姐姐,她當時這麽跟姐姐說。
于是姐姐臨死前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囑托男友幫妹妹把落在同學家的書包拿回來。
看到這裏,我開始試着回想我臨死前做的最後一件事是什麽。
好像是想要把楚令塵安排進局子,或者是許願再也不要和他見面?我記不清了——我能記住的只有碼頭上的飛鳥和跳入海中時包裹我的氣泡。
那些白色的飛鳥和那些淡藍色的氣泡。
還有視線最後觸及到的那只空空的袖管。
一個突然的電話打斷了我的回憶,我窩在沙發後背,任由柔軟的海綿吞噬我,完全不想起身。
電話那頭的人卻非常有毅力,電話的嘟嘟聲一直沒有停過。
我慢悠悠地站起來,又慢悠悠地拿起聽筒。
“喂——”“來救她。”
“…… 什麽?”我皺了皺眉頭。
雖然楚令塵是個警察,但是警察家裏的座機號碼應該不是110吧?“你應該打110,而不是随便亂撥一個…… ”我說。
我心裏傾向于這是個惡作劇。
“……你是楚令塵的弟弟嗎?”電話那頭突然道,“我是戚臣,上次打過電話來。”
“……?楚令塵現在不在。”
“你來,”他很果斷,沒有給我考慮的時間,“來救救她。”
我沉默了。
電話那頭他的聲音突然壓低:“……?我們沒有其他可以求助的人了。”
旁邊傳來一個女孩子微微的啜泣聲。
“…… ”“地址給我。”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說。
我在茶幾底下翻到幾張十塊錢,用這些皺巴巴的錢打了輛車,坐上後座的時候我忍不住想楚令塵是怎麽在這麽短時間內從電瓶車升級到四輪的?想了半天沒想出來,我又開始狂想戚臣打來的那個電話——他遇到了什麽問題?那個哭泣的女孩是誰?他為什麽給楚令塵打電話?又為什麽打座機?如果真的像他說的、他們處于一個孤立無援的狀态,只能求助楚令塵,那為什麽又要我去?太多的為什麽纏繞在我腦海,我一條線索都梳理不出來。
司機問我要去哪兒,我報了個地址,他特意多看了我兩眼,含蓄道:“那種地方,去一兩次就好了……”我滿腦子戚臣的事,沒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麽,“什麽?”“呵呵,沒什麽沒什麽……”我望着窗外,開始回想剛剛的那個電話,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那個女孩子的聲音有點熟悉——會是誰呢……幸好這個點還沒有到晚高峰,我很快地到了目的地。
下車後我有些恍惚——怎麽會是楚令塵以前住的地方?那個,我們重逢的地方?心下湧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不需要看口袋裏記着地址的小紙條,我急匆匆往記憶中楚令塵家跑去。
我很快找到了那棟樓并且到了相應的樓層。
楚令塵應該是真的搬走了,門上貼着一個招租的廣告,還有幾張小廣告貼在招租廣告上。
我只看了一眼,轉身敲響了對面的門。
“戚臣!你聽得到嗎?”我聽到裏面有椅子移動的聲音,戚臣的聲音隔着門板傳來。
“你看到走廊裏的盆栽了嗎?在花盆下面,有門鑰匙。”
“哦,知道了。”
那盆富貴竹花了我好大力氣才擡起來,我卻沒有在底下摸到鑰匙,我茫然地放下花盆,開始在花盆裏面下功夫,扒拉了一手的泥巴之後,終于在富貴竹根部的地方摸到了一把鑰匙。
開門後并沒有我想象的混亂,也沒有血的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臭雞蛋味道。
戚臣坐在椅子上,朝我擡起他疲憊的臉,笑笑,說:“你來了啊。”
“你看樣子還好。”
我盯着他的臉說。
他的确看起來還行,如果忽略掉幫在他身上的麻繩的話。
他轉頭看向沙發後面,目光溫柔,“如果你能幫伊伊解掉那些東西的話,我會更好。”
我順着他的視線走到沙發後面,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那個借我校服的小姑娘手腳被綁在一起,像是只小蝦米一樣蜷縮着身體。
綁住她手腳的不是什麽麻省鐵鏈,就是普通的紅色塑料繩,細細的,勒得手腕充血,鼓起一小塊紫色的包。
我飛快第蹲下身子給她解開繩子,遇到好幾個疙瘩怎麽扯都扯不開。
她小聲地說:“電視櫃最左邊有剪子……”聲音嘶啞幹裂,不知道渴了幾天。
“別說話。”
我說。
她乖乖地閉上了嘴。
我拿了剪子,給她剪開手腳上的束縛,她發出了“嘶”的一聲。
“很疼嗎?”我問她。
她看着我,“謝謝你。”
我把她扶到沙發上坐下,發現她腿完全沒有力氣,不知道是不是被綁久充血了。
“哥哥。”
她怯生生道,我看她,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戚臣。
“謝謝伊伊。”
戚臣還在笑。
真是煩死了。
今天的更新是因為有人跑到我微博上說最喜歡我……哎,沒辦法,繼續更吧(._.)大過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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